毓秀草堂之中,待葉風昏倒在地後,一身著白袍,精神矍鑠,長須及胸的老者走入廚房之中,老者身後跟隨五名書童。白袍老者笑道:“葉風啊葉風,老夫早知你敵不過這酒癮。”老者捋著胡子,轉身與書童續道:“將這浪子神偷捆綁起來。”


    正在五名書童用麻繩捆綁葉風之時,白袍老者驚道:“且慢。”白袍老者俯身凝視葉風腰間五毒教辰風使令牌,心道:“這辰風使令牌想必是葉風盜來的。”白袍老者揮手示意書童繼續捆綁葉風,但片刻之後,白袍老者續道:“且將葉風放於床榻之上,待其醒來。”


    五名書童將葉風抬至客房木床之上,白袍老者道:“你等先行退下。”


    五名書童齊聲道:“是,先生。”


    白袍老者複看葉風腰中辰風使令牌,心道:“想當初,我乃江湖騙子,汪通乃是綠林響馬,教主皆不計前嫌,將我與汪通收入教中,且委以重任。若是此刻斷言葉風辰風使身份有假,確是妄然,不妨待其醒來,即便屆時發現辰風使令牌為其所盜,其以一人之力,亦不能為難我秦鳳分舵。”


    一個時辰之後,葉風緩緩醒來,驚道:“這是陰曹地府麽?”


    白袍老者心道:“不妨試探葉風,看其辰風使身份是真是假。”白袍老者跪拜笑道:“禦毒使真會說笑,此乃毓秀草堂也。”


    葉風摸摸頭腦,不禁疑道:“禦毒使?禦毒使不是康師兄麽。”


    白袍老者道:“屬下年歲已高,一時糊塗,請辰風使恕罪。”


    葉風奇道:“你怎知我乃辰風使,莫非你亦是本教之人?”


    白袍老者笑道:“小人濁名,辰風使定然不知。”


    葉風道:“勿要小看於我,我知曉本教秦鳳分舵坐落於大宋秦鳳路,但不知其具體位置,莫非這毓秀草堂便是秦鳳分舵?”


    白袍老者笑道:“五湖四海賓朋至,歡歌笑顏迎君來。”


    葉風喜道:“這個我當然知曉。毒傾天下萬骨枯,蠱惑人心……天地暗。”


    白袍老者搖頭微笑不語。


    葉風奇道:“勿要欺騙於我,這接頭暗號乃教主師姐與康師兄親口告知於我。”


    白袍老者笑道:“想必辰風使先前去過開封。”


    葉風恍然大悟,道:“莫非攬月樓與毓秀草堂的接頭暗號不同?”葉風沉思片刻,道:“前輩應是袁燕台,本教秦鳳分舵舵主。”


    白袍老者笑道:“辰風使慧眼,小人正是。”


    葉風作揖道:“今日我確然不知秦鳳分舵接頭暗號,但本教辰風使令牌卻是真實無疑,還望袁舵主贈我一匹快馬與一些盤纏,我有要事急需趕赴夏國青麓宮,若有遲疑,定負教主師姐所托之事。”


    袁燕台心中盤算道:“依方才所言估測,葉風辰風使的身份有七成為真,三成為假。葉風隻求一匹快馬與一些盤纏,這對於秦鳳分舵而言,倒不是什麽難事,不妨先行贈予葉風,待其離開之後,我再修書火速傳至大理總壇,詢問教主葉風辰風使身份的真假。若是其辰風使身份有假,秦鳳分舵單單贈其一匹快馬與一些盤纏,亦是無甚要緊。若是其辰風使身份為真,我若因為這等小事得罪辰風使,實乃大大不值,日後隻怕會遭其刁難。”


    袁燕台道:“待我命下人為辰風使準備酒席,待辰風使酒足飯飽之後再作西行亦是不遲。”


    葉風一聽“酒”字,奮然起勁,但道:“備些幹糧便可,此行夏國著實萬分重要,不敢耽擱片刻。”


    袁燕台道:“容屬下前去準備。”


    葉風道:“有勞袁舵主。”


    葉風僵坐榻上,心道:“想必袁舵主先前已然發現我潛入毓秀草堂,於是其向酒中投入迷藥,之後故意揮散酒香,引我前去大飲,致使我中毒昏睡。待我昏睡之後,其應是發現我腰中辰風使令牌,便將我抬至榻上。”


    葉風長籲一口,心道:“若此地非是秦鳳分舵,隻恐西行青麓宮一事就此耽擱。”葉風心中萬分自責,徑自緘口。


    半晌之後,袁燕台進屋行禮道:“迴稟辰風使,良駒、盤纏、幹糧皆已準備妥當。”


    葉風起身迴禮道:“多謝袁舵主,在下就此告辭。”


    葉風快步出屋,但腦中尚覺昏沈,緩步上馬,西行而去。


    葉風一路疾行,不敢過多停歇,途中僅因馬匹飲水食草而稍稍耽擱。四個時辰之後,月色籠罩大地,葉風迎著秋夜悠風,來到夏國鍾秀山下。


    葉風俯身下馬,望月心道:“此刻想必已到戌正之時,林女俠應當尚未歇息。”葉風走向青麓宮山門,見兩名守衛弟子佇立眼前,其中一名弟子道:“來者何人?”


    葉風心道:“這兩名年輕弟子或許不識李憐玉,但甄玥彩蝶醫仙的名號,想必二人定然知曉。”葉風作揖行禮道:“在下宋國葉風,受彩蝶醫仙甄玥所托,有要事前來拜會貴派林玄香女俠。”


    其中一名弟子道:“空口無憑,著實讓我姐妹二人難以相信。再者,葉大俠於江湖之上的名聲,似乎不是太好。”


    葉風倍感憂鬱,舉起酒囊,一飲而盡,無奈道:“在下前來確有要事,還望二位女俠代為通傳。”


    兩名青麓宮弟子相視,其中一名弟子道:“葉大俠情真意切,且遠來是客,請葉大俠稍候,容我前去稟報林師叔。”這時,一名守衛弟子快步走向山上,一名守衛弟子留於原地。


    葉風作揖道:“萬分感謝。”


    葉風望著鍾秀山巍峨高聳,登雲石道筆直陡峭,些許敬畏之意不禁湧上心頭。葉風笑道:“女俠敬請寬心,在下前來貴派並非是行雞鳴狗盜之事,貴派高手如雲,即便在下有這膽子,亦無這般本領。”


    留於原地的青麓宮弟子道:“容我多嘴一句,大師姐素與甄醫仙交好,若是甄醫仙遇到棘手之事,大師姐定會出手相助。”


    葉風笑道:“甄醫仙人緣果然好極。”


    留於原地的青麓宮弟子道:“敝派不少姐妹承蒙甄醫仙醫傷治病,且甄醫仙風姿瀟灑,氣質超群,故甄醫仙在本派姐妹心中,享有很高聲譽。”


    葉風迴想起先前與甄玥在潭州比試輕功之景,倍覺這名青麓宮弟子所言甚是。


    這時,三名青麓宮門人快步走下登雲石道,其中一人便是先前為葉風通報的守衛弟子。三人之中,屬走在最前之人年歲最長,約莫三十餘歲,其上前行禮道:“在下便是林玄香,敢問葉大俠,甄醫仙有何事勞你傳達與我。”


    葉風掏出素紗紫蝶,望向周遭三名青麓宮弟子,林玄香明白葉風之意,笑道:“與我一同前來之人,乃是唐青梅,先前守山的兩人,乃是陳青洛與趙青柔,這三人皆不是外人,葉大俠有話不妨直言。”


    葉風望向唐青梅,見其裝束與其他兩名青麓宮弟子有異,且唐青梅溫婉嫵媚,舉止大方,便道:“這位青梅姑娘想必便是青柔姑娘口中的大師姐。”


    唐青梅笑道:“青梅才疏學淺,令葉大俠見笑。”


    葉風道出近日天波楊府發生之事,唐青梅不禁心生寒意。林玄香道:“甄醫仙與楊將軍才離夏不久,便遇此磨難。葉大俠,請隨我與青梅上山,拜見敝派掌門。”


    月下,葉風、林玄香與唐青梅三人疾步上山,銀輝灑落一地。


    一陣微風拂過,三人走入映雪閣中,曹芙清轉身望向三人。唐青梅道:“拜見師父。”葉風道:“葉某深夜叨擾,請曹掌門見諒。”


    曹芙清道:“葉少俠深夜造訪,定有要事,還請告知。”


    葉風將先前天波楊府所遇之事,悉數告知曹芙清。曹芙清聞後現出悲涼之情,曹芙清道:“我擔憂一事,不知師妹可知?”


    林玄香黯然不語。曹芙清問唐青梅道:“青梅,你可知為師心中憂慮何事?”


    唐青梅道:“徒兒鬥膽揣測師意。師父可是擔憂我等夏人的出現,反倒加深了宋國皇帝對楊將軍叛國一事的懷疑?”


    曹芙清道:“正如青梅所言。”曹芙清見唐青梅欲言又止,便道:“青梅,你意可是挽救楊將軍的性命勝於一切?”


    唐青梅道:“青梅所想正如師父所言。甄醫仙雖然冰雪聰明,但其確是絲毫不會武功,常言道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若我青麓宮不予援手,甄醫仙援救楊將軍隻怕有心無力。況且,我青麓宮多次承蒙甄醫仙妙手施救,若是此時袖手旁觀,隻怕有負江湖道義。”


    葉風不禁心中歎道:“曹掌門這小徒,當真不簡單,年紀輕輕,便這般敢於擔當,日後定然大有作為。”


    曹芙清道:“林師妹,你意如何?”


    林玄香道:“師妹覺得青梅所言有理。”


    曹芙清道:“林師妹,你且去吧,凡事小心為上,盡量不露你的夏人身份,以免給楊將軍帶來不便。”


    唐青梅跪拜道:“師父,小徒請求隨林師叔一同前往宋國。”


    曹芙清道:“此事……需得你爹娘同意……”


    唐青梅道:“青梅乃是青麓宮大弟子,一切江湖事宜,全聽師父一人安排。”


    曹芙清望向林玄香,林玄香道:“掌門師姐,且由青梅與我隨行吧。”


    葉風頗覺驚奇,心中笑道:“哪有門下弟子遠行還需問得爹娘同意之事,曹掌門也太過囉嗦。莫非青梅姑娘爹娘是什麽厲害人物?但再厲害的人物,能比堂堂青麓宮掌門厲害多少麽。”


    曹芙清道:“事情緊急,你等即刻啟程。”


    葉風行禮道:“多謝曹掌門成全。”


    曹芙清轉過身去,不再言語。葉風、林玄香與唐青梅走出映雪閣,林玄香道:“我三人需要快馬,否則隻怕貽誤時機。”


    葉風道:“在下已有千裏良駒隨行,但楊夫人一人留在彩蝶峽穀,在下不甚放心,依在下愚見,不妨二位女俠直接前往開封,而我則返迴彩蝶峽穀護衛於楊夫人周遭。”


    林玄香道:“此意甚好,就依葉大俠之言。”


    葉風道:“在下先行告辭,後會有期。”


    林玄香道:“後會有期。”


    待葉風走後,唐青梅道:“青麓宮中皆是些善於短時奔襲,弱於持久耐力的尋常戰馬。若想日夜長途奔波,不如先行前往叔父府邸,請求叔父饋贈師叔與我兩匹大宛馬,不知師叔意下如何?”


    林玄香道:“甚好。素聞晉王有愛馬之心,晉王府上定有不少良駒。但此時趕往晉王府,隻怕夜已深沉。”


    唐青梅道:“事態緊急,隻求叔父勿怪侄女唐突了。”


    嗅著林間清新氣息,葉風駕馬一路疾行,待到翌日天際微白之時,葉風迴到彩蝶峽穀。葉風將馬兒係在穀外鬆樹之上,獨自走向穀口,但見藤蔓之門洞開,葉風心中一驚,駭道:“莫非有人潛入穀中?”葉風當即施展輕功,快步疾飛,一線天上滴落珠珠水滴。一盞茶功夫之後,葉風飛至甄玥木屋之前,大聲喊道:“楊夫人,楊夫人!”但卻無人應答。葉風快步奔進木屋之內,確然不見李憐玉之蹤影,葉風大吼一聲,道:“有負教主師姐重托,有負教主師姐重托啊!”葉風當即旋身墜於溪中,任由瀑布衝擊臉龐。半晌之後,葉風心道:“既然李憐玉被人擄走,想必定然留有一些痕跡。若是我找不到李憐玉,日後如何向教主師姐與甄醫仙交代。”葉風濕身返迴岸上,再次走進木屋,仔細凝視四處,確無打鬥痕跡,葉風道:“李憐玉一介美人,自是毫無招架之力,被人擄走,怎會留有打鬥痕跡。”葉風徑自捶胸頓足,僵步走向屋外,坐於木屋門前。


    葉風垂頭,目光不禁望見地麵,但見五尺之外的泥土上,印有一圓圈痕跡,葉風當即近目端視,見地上圓圈並未接合,葉風心道:“這圓圈印跡,應是腳尖留下,但圓圈不甚規整,想必是李憐玉被人拉扯時,暗自留下。”葉風凝思半晌,道:“李憐玉欲要告知我什麽?其當時應不知將要被帶至何處,故圓圈的含義應不是地點。莫非是指惡人相貌?但普天之下,圓臉之人比比皆是,想必圓圈不是指惡人相貌。”


    葉風不禁搔首,握起酒囊欲飲,但見酒囊之中早已空空如也。葉風道:“我酷愛飲酒,提酒便能讓人聯想到我,見風菱鏢亦能使人聯想到我。”葉風閉眼深思,道:“風菱鏢?風菱鏢?莫非,這圓圈所指乃是惡人所持的兵刃?”葉風恍然大悟,道:“定是如此,李憐玉聰慧敏銳,定是借圓圈告知我惡人兵刃形狀。但圓圈所指是何兵刃?莫非是環?”


    葉風一邊思索天下何人以環作為兵刃,一邊走入甄玥屋中取些花雕酒注入酒囊之中。葉風心道:“想必甄醫仙此時早已到達天柱山,若是上清道長與智空大師出手相助,楊將軍安全脫身定不是難事,但李憐玉……唉……”


    正如葉風所料,甄玥心係楊天慕的安危,於前一日夜色朦朧之時便已到達天柱山。


    天柱於中唐創派,至今已有三百餘年曆史,天柱劍宗源於青城一支,因當時青城內亂,性情耿直、光明磊落的三師叔雷紹帶領自己門下弟子乘舟東行,終在天柱山自立門派。山腰的三祖寺本是普通寺廟,僧人並不會武功,隻研習佛法,但在雷紹創天柱派一百五十多年後的一日,三祖寺方丈無意中發現一位年歲約莫四十的弟子竟會武功,且武功修為極高,但此弟子一向做事規矩,心地善良,且佛法極深,悟性甚高,經過長談之後才知此弟子原名張峰鳴,因五代中原混亂,協妻兒遠赴漠北,但途中遇到遼國士兵,寡不敵眾,妻兒皆亡,於是迴到中原,苦於生活再無樂趣,便出家天柱,本想忘卻世間煩惱,哪知那夜突然想起往事,悲痛難眠,起身於山澗旁練武消愁,恰巧這一切被方丈所見。這位張峰鳴便是三祖寺下任住持,由此,三祖寺僧人開始習武,慢慢地三祖寺融入了天柱派,成為天柱佛宗,於是乎天柱派便一直有了雙掌門的傳統,並由劍宗掌門主持大事。


    三祖寺位於天柱山山腰,寰宇觀位於天柱山晴雪峰峰頂。天柱山四季分明,山上奇峰怪石、雲海溫泉,山下河水潺潺,秀色田園,極其適合道家、佛家修道養生。於是乎此地便一直吸納各地道士、僧人,漸漸地形成了融合道教與佛教的大宋東南第一大派:天柱派。


    前夜,銀輝遍地。甄玥把汗血寶馬靈鳳拴於樹上,咚咚叩門。不久之後,一小和尚打開寺門,道:“甄師姐,是你?”小和尚趕緊開門,側身讓甄玥進來。


    甄玥道:“師父現在何處?”


    小僧道:“就在大殿之內。”


    甄玥微微一笑後,徑自走向宏願殿。


    宏願殿內,智空大師背對大門打坐誦經,甄玥走上前,輕聲道:“師父。”


    智空大師微笑道:“小徒,你果然來了。”


    甄玥略顯尷尬,笑道:“師父,你怎知徒兒會來?”


    智空站起身來,麵對甄玥,道:“楊將軍之事,豈是你等數位小輩能解決的了的?”


    甄玥笑道:“師父明鑒。”


    甄玥將楊天慕當下情況告知智空大師,智空大師沉思片刻,便與甄玥上山,前往晴雪峰寰宇觀,同上清道長商議。


    上清道長見甄玥與智空大師並肩前來,道:“甄玥小侄,想必你今日迴到天柱山是因楊將軍之事。”


    甄玥道:“師伯明鑒。”甄玥將近日天波楊府發生之事,細說與上清道長。上清道長聞後,道:“依貧道之見,不妨先行救下楊將軍,其餘之事,日後慢慢再作解決。”


    甄玥道:“小徒亦作此想。”


    上清道長道:“事不宜遲,我等即刻出發。門內諸事,全數交由鬆華處置。”


    甄玥心道:“大師兄陳鬆華處事沉穩,識得大體,定能擔此重任。”


    甄玥道:“小徒不才,煩勞師伯與師父櫛風沐雨,小徒實在愧疚萬分。”


    上清道長笑道:“皆是為著天下蒼生,有何煩勞。”


    上清道長將天柱派諸事交托大弟子陳鬆華之後,與甄玥同智空大師披著月輝,策馬西行。此時的甄玥不知翌日楊天慕便即發配離京。甄玥馬上仰望星空,猜想李憐玉是否尚在河南府。甄玥心道:“葉風,希望你不負我的重托。”


    正待葉風冥想天下何人使環之時,楊天慕已然被趙佶下令發配崖州。留在開封的莫如秋與楊霖浩得到消息之後,一直裝作若無其事,坐於路邊茶攤之上,等待發配隊伍出現。直到未時,楊霖浩見蕭夢揚與靜遠二人騎著高頭大馬出現在遠處,二人身後跟著約莫一百多名大宋官兵,官兵隊伍中間果然有座囚車,裏麵關著楊天慕。


    楊霖浩道:“莫師叔,隊伍過來了。”


    莫如秋道:“你我這便藏身起來。”


    莫如秋與楊霖浩躲在周遭穀堆之後,待發配隊伍經過之後,二人跟隨著隊伍,一路留下了天柱劍宗的暗號。但這一切早已被蕭夢揚與靜遠察覺,其二人隻是故作不知,蕭夢揚與靜遠欲借楊天慕引出甄玥,將二人一並消滅。


    莫如秋見楊霖浩眼神中流露出憤怒與憐惜,莫如秋道:“霖浩,你爹爹定會安然無恙,你姑姑那般冰雪聰明,定有法子救得你爹爹。”


    楊霖浩道:“爹爹一心為國,卻落得如此下場。哼!我日後不要為官,我定要做一個江湖大俠,像姑姑這般自由自在行走江湖。”


    莫如秋道:“霖浩,押解隊伍已經走遠,你我起身,遠遠跟隨。”


    楊霖浩道:“是,莫師叔。”


    莫如秋與楊霖浩一路尾隨押解隊伍,不禁已至戌正之時。而正在此時,林玄香、唐青梅方至開封。林玄香先前已多次來到中原,開封的繁華市井、稠密人煙在其心中入住已久,已無新鮮感可言。而唐青梅此次乃是初涉中原,對開封的美輪美奐頗感驚喜,待林玄香四處打聽楊天慕之事時,唐青梅一直在欣賞著這份未曾賞識過的美麗。


    唐青梅心道:“若我隻是生在南國普通大戶人家的孩子,興許我亦會像她們一般無憂無慮,亦會像她們一般盡情地欣賞此間的繁華。”


    林玄香四下問詢,不得楊天慕之消息,於是乎其與唐青梅二人走進一家酒樓,準備食些飯菜。店小二連忙招唿,道:“二位女俠吃些什麽?”


    林玄香並未答話,徑自走向掌櫃,掌櫃見林玄香走來,放下手中賬本。林玄香道:“飯菜之事,尚且不急。請問掌櫃的可知楊天慕將軍……”


    林玄香話並未說完,掌櫃便使眼色,讓林玄香莫要再問,林玄香右手握住劍鞘,滑出寶劍,架於店小二脖子上,冷顏道:“說,還是不說?”


    店小二十分惶恐,道:“女……女俠,息怒,息怒,楊將軍已經被押解出京城了……”


    林玄香道:“什麽時候的事情?朝哪個方向走的?”


    店小二惶恐道:“約莫未時、未時吧,朝南、朝南……聽人說楊將軍是被押往崖州……”


    林玄香收起寶劍,快步出店,唐青梅緊隨其後,隻見店小二道:“謝女俠饒命,謝女俠饒命……”


    林玄香道:“既然楊將軍已被押解離開開封,青梅,你我還是勿要耽擱,即刻啟程南行。”


    唐青梅道:“是,師叔。”


    林玄香與唐青梅二人馬不停蹄地向南趕去,一邊沿路打聽,一邊向押解隊伍追去。與此同時,莫如秋與楊霖浩一路尾隨押解隊伍,不知不覺已至唐州地界,此時月明星稀,約莫子時。二人見押解隊伍進駐一家客棧休息,於是,莫如秋便安置楊霖浩於一穀堆旁休憩,自己卻一直保持警惕,目光不離此間客棧。


    兩個時辰之後。林玄香與唐青梅亦趕到唐州地界。


    大宛馬行於官道之上,唐青梅道:“師叔,此處是何地界?”


    林玄香道:“前方便是唐州城,我二人已從開封南行約莫五百裏,依理押解隊伍該在此地休息,但是以防萬一,你我還是繼續前行,趕在車隊之前蹲守總好過一路追趕。待明早到達襄州之時,你我再找人詢問。”


    林玄香與唐青梅不知蕭夢揚與靜遠已偕楊天慕停留此地,二人徑自南去,從莫如秋與楊霖浩身旁飛馳而過,此時林玄香、唐青梅與莫如秋、楊霖浩四人並不相識。莫如秋不知林玄香與唐青梅是敵是友,於是便沒有驚動林、唐二人。


    莫如秋心道:“按此二人衣著來看,不似宋國人士,應是夏國青麓宮門人,早聞甄師姐與青麓宮交好,莫非此二人是甄師姐請來的救兵?但……還是小心為妙。”


    翌日辰初三刻,林玄香與唐青梅已趕到襄州地界,四處打聽才知押解隊伍還未到達此地,自知其二人已在押解隊伍之前,於是二人便停留路邊茶攤飲茶休息。一夜奔波未睡,唐青梅倦態難掩,思索甄玥何時出現。林玄香卻精神尚佳,思考如何營救楊天慕。


    唐青梅休息片刻之後,注目凝望遠郊,甄別南國秋色的黃綠與北國的不同之處,心盼哪年春暖花開之時,撐一把紙傘,閑步於此間青青郊外,忘卻心中壓抑與煩憂,當是何等愜意。


    午時一刻,林玄香與唐青梅終於見到押解隊伍遠遠走來,二人依舊端坐飲茶、故作鎮定。但唐青梅根本不知,蔡京押送楊天慕的領隊竟會是識得自己的蕭夢揚與靜遠!


    唐青梅輕聲道:“怎會是他二人?”


    林玄香奇道:“蕭夢揚與靜遠?”


    唐青梅眼見蕭夢揚與靜遠即將走進,料想躲避已是來不及,林玄香左手持劍鞘,右手握劍柄,準備拔劍出擊。


    靜遠見林玄香與唐青梅坐於路旁茶攤,略感詫異,道:“阿彌陀佛,這不是青麓宮弧月劍林玄香麽?想不到你我竟能在此相遇。”


    蕭夢揚見唐青梅亦在此,奸笑道:“唐美人,你我又見麵了。唉……真是想不到,幾日不見,唐美人,你可是越來越美了。”


    林玄香道:“我與青梅來此之目的,想必你二人亦已知曉,以敝派與楊將軍、甄醫仙的關係,楊將軍之事,我等不得不管。”


    蕭夢揚笑道:“就憑你倆?哈哈……螳臂當車!且不看看我身後的百餘銀甲。”


    唐青梅望著囚車裏的楊天慕,心中不禁溢滿悲痛與哀傷。楊天慕凝望林玄香與唐青梅,道:“林女俠,唐姑娘,快走,無需管我,蕭夢揚與靜遠絕非等閑之輩。”


    遠處的莫如秋與楊霖浩眼見這一切,知曉這兩名女子乃是甄玥請來的幫手,於是便疾步前來相助。


    楊霖浩悲傷喊道:“爹爹……”


    莫如秋道:“楊將軍。”


    楊天慕道:“霖浩、如秋,你們怎也來了。林女俠,你趕緊帶他們走,你等這樣非但救不了我,反倒會白白犧牲自身性命。林女俠、唐姑娘,你二人的似海恩情楊某沒齒不忘。如秋,照顧好霖浩。你等快快走吧!”


    楊霖浩道:“爹爹。”


    莫如秋道:“霖浩、二位女俠,楊將軍所言甚是,我們走。”


    林玄香迴頭惡狠狠地瞟了蕭夢揚與靜遠一眼,唐青梅與楊霖浩則十步一迴頭,不舍地望著楊天慕。


    蕭夢揚對靜遠道:“就這麽放他們走了?”


    靜遠道:“此乃宋國地界,少莊主,你當真不怕調虎離山?”


    蕭夢揚笑道:“大師所言即是。”蕭夢揚一揚袖口,三枚霧龍蝴蝶刺射向林玄香,林玄香迴身啪啪啪三劍逐一擊落。


    林玄香怒道:“哼,小人。


    蕭夢揚見四人身影漸漸消失於天邊,略感擔憂,道:“大師,隻怕你我對手會越來越多。”


    靜遠道:“阿彌陀佛。蔡宰相自有安排,不管最終是楊天慕、甄玥、林玄香等人誰死,我大遼國皆可坐收漁利,付出代價的隻有宋人與夏人而已。以少莊主與貧僧的武學修為,危急之時即便不能取勝、全身而退卻絕然不是難事。”


    蕭夢揚道:“正是,正是。哈哈……”


    半個時辰之後,林、唐、莫、霖浩四人走在襄州街道上。林玄香道:“莫少俠,依你之見,我等現在該當如何?”


    莫如秋道:“不如先與甄師姐會合,再從長計議。”


    林玄香道:“也隻好如此了。”


    莫如秋道:“依押解隊伍當下的行進速度,今日酉時左右便會到達江陵府。前方便是馬市,我等不如先行備馬趕赴江陵,在那等待甄師姐,與其會合。”


    林玄香會意點頭。


    莫如秋一聲口哨,隻見一隻白鴿從遠處飛來。莫如秋撕下袖口處一小塊布,舞劍輕輕刺透“江陵”二字,再將布料捆縛於白鴿腿上,之後放飛白鴿。莫如秋見唐青梅對此頗感好奇,便道:“飛鴿傳書,乃天柱弟子必學技能之一,姑娘如有興趣,改日莫某便可教授姑娘飛鴿傳書技巧。”


    唐青梅微笑默許,雖然隻是尋常微笑,但微笑得十分恬然幽美,不禁嫵媚橫生,且毫不吝惜,嬌容自然,卻不見誇張。莫如秋見此,感覺到了未曾有過的怦然心動。莫如秋立刻鎮定頭腦,朝馬市走去。


    數百裏開外,上清道長、智空大師與甄玥三人正騎馬飛馳在官道之上。這時,上清道長見遠處飛來一白鴿,便停下馬來:“籲——”


    上清道長打開綁於白鴿腿上的布巾,見其上刺有“江陵”二字,三人皆知其意,於是,三人駕馬在前方岔口向右疾奔。


    酉初一刻,上清道長、智空大師與甄玥到達江陵城,莫如秋、林玄香、唐青梅、楊霖浩已在城門內不遠處的酒樓中等候,七人一聚,莫如秋、林玄香倍感寬心。


    莫如秋道:“師父、智空師叔。”


    林玄香、唐青梅道:“上清真人、智空神僧。”


    甄玥喜道:“玄香師姐、青梅姑娘,你二人怎會前來?”


    林玄香道:“甄師妹,不是你令葉風前來青麓宮報信的麽?”


    甄玥笑道:“這定是憐玉的主意,敢問現今憐玉藏身何處,是否尚在河南府?”


    林玄香搖首道:“據葉風所言,楊夫人當下棲身於彩蝶峽穀之中。”


    甄玥頗覺不可思議,心中笑道:“憐玉竟能摸到彩蝶峽穀的入口,當真聰敏。”


    上清道長示意眾人坐下,以免過於引人注目,道:“如秋,楊將軍一行人大概何時到達此地?”


    莫如秋道:“依目前步速推測,約莫半個時辰之後。”


    智空大師見上清道長凝神沉思,道:“江陵乃大府,百姓甚多,若在此行動,恐傷及無辜。且此地官兵眾多,行動起來也實屬不便。”


    甄玥略微沉思後,道:“師父所言極是。如秋,依你這兩日眼見的押送隊伍的行進速度,押送隊伍大概何時經過洞庭湖?”


    上清道長、智空大師對於甄玥在洞庭湖畔解救楊天慕的決意欣然默許。


    莫如秋思索片刻,道:“若不休息,今夜子時便到。若在江陵休息一夜,明日午時方到。”


    上清道長道:“我等不妨便先行前去洞庭湖畔以逸待勞。”


    智空大師道:“阿彌陀佛,甚好,甚好。”


    在黃昏殘陽餘暉之中,甄玥一行七人策馬奔向洞庭湖。恢弘的江陵城在其等身後漸漸變小直至消失在天邊。


    戌時,蕭夢揚與靜遠押解楊天慕到達江陵城,江陵府劉知府早已率領大小官員在城外等候,待蕭夢揚與靜遠走近,劉知府上前作揖,道:“蕭公子、靜遠大師,路途辛苦,本官已設好宴席,為二位接風洗塵!”


    靜遠道:“知府大人客氣了。”


    劉知府道:“二位不辭勞苦,為我大宋押送罪犯,實乃勞苦功高,且二位又是蔡宰相的友人,本官理應好好招待,請隨我來。”


    蕭夢揚與靜遠跟隨劉知府前往府邸,宴席已擺,三人與幾位江陵府官員一同進食。


    蕭夢揚食一口菜、放下筷子道:“劉大人,此去洞庭,還有多少路程?”


    劉知府招唿丫鬟給蕭夢揚與靜遠斟酒,道:“約莫四、五百裏。”


    蕭夢揚道:“若是今晚連夜趕路,子時左右能否趕至洞庭?”


    劉知府稍作遲頓,道:“應能趕到,蕭公子問這個為何?莫非蕭公子與靜遠大師今夜不留宿江陵?下官可是準備好了美人,等著蕭公子與大師去享樂呢。”


    靜遠故作威嚴,道:“阿彌陀佛,出家人不近女色。”


    蕭夢揚不知此時靜遠何意,便不再談及押送之事,隻同眾人道些風花雪月之事。飯後,蕭夢揚與靜遠走至官邸後花園的小亭中,蕭夢揚道:“大師席間為何不談押送之事?我以為不如我二人現在啟程,子時左右到達洞庭,趁夜深人靜之時結果了楊天慕!”


    靜遠聽後,笑而不語。蕭夢揚見此,略帶憤怒道:“大師這是何意?為何發笑?”


    靜遠道:“少莊主,可曾想過,此時甄玥身在何處?林玄香身在何處?萬一其二人在洞庭湖畔來個以逸待勞,我等如何是好?雖說你我二人武功高其二人甚多,但是漆黑一片,敵在暗,我在明,甄玥那個臭婆娘又詭計多端,你我如何應對?”


    蕭夢揚聽後恍然大悟,笑道:“大師所言極是,那今夜不如在此歇息,也不辜負劉知府與姑娘們的一片美意,哈哈……”


    靜遠笑道:“阿彌陀佛。”


    蕭夢揚與靜遠於江陵府風流一夜,甄玥一行七人卻苦苦蹲守於洞庭湖畔。


    直到翌日未時,押解隊伍終於行至洞庭湖畔。是時,萬裏晴空、幾朵白雲。


    蕭夢揚道:“大師,我還是想不明白為何你昨晚屢次阻止我殺楊天慕。”


    靜遠道:“少莊主,江陵乃宋國重鎮,耳目混雜。要是昨晚你果真殺死了楊天慕,隻怕今日為其報仇之人便會接踵而來,多得你我寸步難行。再者,勿讓世人知曉楊天慕死於你我之手。”


    蕭夢揚笑道:“原來如此,還是大師想得周全,我還以為大師是不想壞了昨晚的風月。”


    靜遠道:“阿彌陀佛。”


    蕭夢揚道:“大師,你看,前方一片竹林,不如你我在這竹林之中結果了楊天慕。”


    靜遠道:“隻怕有埋伏。”


    蕭夢揚道:“即使有埋伏,也沒什麽好怕的,難不成你我還真的送他去崖州?”


    靜遠道:“若真有埋伏,結果了楊天慕便可,不必和其他人惡鬥。”


    蕭夢揚道:“取其性命易如反掌。待楊天慕死了,在埋伏之中,以你我的功夫,不求取勝,隻欲全身而退還算什麽難事?”


    靜遠笑而不語。


    押解隊伍漸漸走入竹林,竹葉在秋日的微風中微微搖晃,蕭夢揚左顧右盼,顯然頗感不安。行至一三岔口前,蕭夢揚給靜遠使了一個眼色,靜遠會心點頭。蕭夢揚從袖口中掏出三枚霧龍透甲針,射向楊天慕。


    霧龍透甲針在陽光照耀下泛著金光,三枚霧龍透甲針直指楊天慕之時,楊天慕閉上了眼,可楊天慕卻未感覺到疼痛,待睜眼一看,三枚霧龍透甲針已被一串佛珠擊落在地。楊天慕雖未見其人,但見佛珠便已知曉此招出自何人之手。


    前方不遠處甄玥帶著楊霖浩走來,莫如秋行於二人身邊。甄玥道:“天慕,這一路,苦了你了。”


    楊天慕道:“天慕勞表姐如此費心,實在過意不去。”


    靜遠對蕭夢揚輕聲道:“甄玥這臭婆娘詭計多端,此次不知葫蘆裏又賣的是什麽藥,先結果了楊天慕再說。”


    蕭夢揚迴身一看,隻見囚車旁已然站著兩人,一人乃是身著藍色八卦長袍、手持長劍的道長,一人乃是身披袈裟、手撥念珠的僧人。


    蕭夢揚驚道:“這二人輕功著實高明,竟能悄無聲息地接近囚籠。大師,這二人是誰?”


    靜遠不答,徑自道:“不簡單啊,甄玥,這二位武林泰鬥都任你調遣?”


    甄玥笑道:“大師真會說笑,普天之下,誰人不知上清真人、智空神僧的威名,甄玥能成為他們的徒兒,是我甄玥的福分。”


    靜遠迴身對著囚車推出一掌,掌風甚勁,智空大師迎手一擊,兩股掌勁相遇,震落一片竹葉。宋軍兵士見上清道長與智空大師立於囚車之側,當即蜂擁上前,上清道長一揮太極乾坤劍,一道弧形劍氣兇猛奔出,上清道長麵前的十餘名宋兵悉數倒地。智空大師擲出佛珠,隻見佛珠盤旋飛翔,擊倒一個接一個宋兵。宋兵見此皆不敢再次上前應戰,惟餘二十餘名弓兵從後射箭。上清道長左掌推出,一道掌風似狂風巨浪般唿嘯洶湧,襲向前方,吹得兩排弓兵不禁後仰。智空大師再次擲出佛珠,擊飛弓兵手中的支支箭弩。上清道長見百餘名宋兵皆無力再作抵抗,且蕭夢揚、靜遠已被林玄香、莫如秋等人牽製,當即揮劍三下,劈開囚車,救出楊天慕。上清道長道:“楊將軍,無礙否?”


    楊天慕道:“晚生一切安好,多謝道長相救。”


    靜遠見甄玥、莫如秋、楊霖浩在前,林玄香、唐青梅在右,上清道長、智空大師、楊天慕在後,料想此地不宜久留,便向蕭夢揚使了個眼色,道:“拿小的。”


    蕭夢揚飛身向前,摸出三枚霧龍蝴蝶刺,射向甄玥、楊霖浩、莫如秋三人。一招過後,再接一招,蕭夢揚側身射出三根霧龍透甲針,直擊林玄香,林玄香揮劍擊落,笑道:“早知你會有此一手。”


    甄玥抱起楊霖浩,背對眾人飛身在天,希望能為楊霖浩擋去未能及時閃避的暗器,莫如秋則立身於二人之前,揮劍格擋著疾速襲來的暗器。奈何蕭夢揚不斷發射,暗器之多,令莫如秋終究難以應對,左膝與右臂各中一枚霧龍蝴蝶刺,林玄香與唐青梅見此,當即飛身來援。


    至此,蕭夢揚與靜遠背對而立,靜遠麵對林玄香與唐青梅,不讓林、唐二人近身,蕭夢揚則意欲再次朝莫如秋發射暗器。在眾人後方的上清道長與智空大師距此尚有數步之遙,何況上清道長與智空大師二人還要保護渾身是傷的楊天慕,且即便飛身前來,亦難在暗器發射之前趕至。


    霧龍透甲針密密麻麻地襲來,甄玥深知此時危險難逃。刹那之間,隻見一道劍光劃過眼前,甚是耀眼,劍光之後,一位道姑立於身前。


    甄玥笑道:“好一招流光若雪,張真人你怎在此地?”


    張卿沅道:“貧道今日早時在江陵府聞得楊將軍被奸人誣陷之事,遂緊追至此,希望能為解救楊將軍盡些綿力。”


    蕭夢揚道:“又一個臭道士。”蕭夢揚見張卿沅手中拂塵,奇道:“莫非你便是那位將拂塵當劍使的臭道士?”


    張卿沅道:“少莊主好眼力。貧道正是縹緲觀張卿沅。”


    靜遠道:“少莊主,此地不宜久留。”


    林玄香道:“想走,隻怕沒那麽容易。”


    蕭夢揚掏出三顆霹靂煙火彈,砸向地麵引發一陣青煙,青煙散去之後,蕭夢揚與靜遠已不見蹤影,惟餘數十名性命尚存的宋軍兵士,宋軍兵士見蕭夢揚與靜遠已然逃離,便當即四散而去。上清道長與智空大師扶著楊天慕緩緩走過來。


    甄玥俯下身來,為莫如秋止血,包紮完畢後起身道:“霹靂煙火彈不是青州玄天門的獨門器物麽?怎會落到他二人之手。”甄玥疑慮片刻,道:“天慕,是否無恙?”


    楊天慕道:“諸位前輩今日相救,楊某永生難忘。”


    唐青梅走到張卿沅身旁,道:“張真人,青梅很小時,家師便曾言過,當今天下,道教有兩位前輩武學深厚、常人難及,一位是劍招天衣無縫、內力渾厚無比的天柱劍宗上清真人,另一位便是拂塵當劍遊刃有餘、步法輕盈難近其身的縹緲觀淩煙真人。青梅今日能同時得見二位前輩的絕世風采,真乃三生有幸。”


    張卿沅道:“姑娘過獎了。”張卿沅看著唐青梅懷中的墜玉琴,道:“當今武林,用琴之人已是不多,望姑娘謹記‘琴由心生,心清琴靈’。”


    唐青梅道:“多謝前輩教誨。”


    張卿沅道:“楊將軍,貧道有個不情之請。”


    楊天慕道:“張真人請講。”


    張卿沅道:“令公子可有師父?”


    楊天慕道:“小兒自小隻是跟隨我學習楊家槍法,尚沒有師父。”


    甄玥笑道:“張真人,今日之恩無以言謝,我送你一好徒弟可好?”


    張卿沅笑道:“貧道早就知道此番心意難以瞞過你甄玥。”張卿沅間斷片刻,道:“楊將軍,你可舍得貴公子與我遠赴大理?”


    楊天慕望著甄玥,甄玥微笑點頭,楊天慕道:“小兒能有淩煙真人這樣名揚天下的師父,實乃楊家之幸。”


    上清道長笑道:“張師妹此行收獲不虛啊。”


    張卿沅撫摸著楊霖浩的頭發,笑道:“是啊,縹緲觀中年輕弟子皆是我師侄,惟有白思雨一徒,這下思雨有伴了。”


    甄玥自言自語道:“白……”


    林玄香道:“都道淩煙真人雖是女子,但愛於遊走江湖,不願意收徒弟,霖浩與那位思雨姑娘不知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能拜張真人為師,哈哈……”


    智空大師笑道:“待霖浩學成歸來之時,我等老骨頭可不是他的對手了。”


    甄玥在一旁憂道:“不知小女是否尚在人間。”


    林玄香以為甄玥在思索下一步之計劃,道:“甄醫仙,下一步有何打算?”


    甄玥轉過身來,道:“假死。”


    唐青梅奇道:“假死?”


    甄玥道:“當下大宋各地官府皆知表弟乃是要犯,就餐住宿皆有麻煩,不如偽裝起來。”甄玥語畢,在周遭死亡官兵中尋找著什麽,眾人不知。


    甄玥道:“就是他了。這個官兵身形同表弟相似,我等將其換上表弟的衣裝,毀其容貌,裝入囚車,隻求迷倒眾人一時,待表弟到達安全地方之後,即使蔡京等人知曉表弟仍然活在世上,亦無可奈何了。”


    林玄香道:“隻怕楊將軍尚未到達安全之地,蕭夢揚與靜遠便已告知蔡京楊將軍乃是詐死。”


    甄玥笑道:“那倒不會,其二人此番失敗,暫且沒臉去見蔡京,興許其二人意欲前往何地搜得珍寶獻於蔡京,以消蔡京怒氣。”


    楊天慕道:“還是表姐想得周全。”


    甄玥道:“張真人,霖浩便拜托你了。”


    張卿沅道:“甄醫仙,大可放心,霖浩必能繼承貧道畢生所學。隻是楊將軍當下去往何處?”


    甄玥看著林玄香,林玄香會意。


    智空大師道:“青麓宮遠在夏國,蔡京鞭長莫及,是個安全的去處。若是楊將軍再遇到什麽麻煩,甄玥,你再來找為師便是。”


    楊天慕憂道:“隻怕西行夏國避難之事,會在無形之中令世人更加相信我欲叛國的謠言。”


    甄玥道:“但廣袤大宋,何處是你容身之所。惟有先行避禍,再作他想。隻要性命尚在,終有冤屈昭雪之時。”


    楊天慕不語。


    上清道長道:“甄玥小侄,待楊將軍安排妥當之後,記得傳信告知師伯。如秋,隨為師返迴天柱山吧。”


    莫如秋躬身行禮,道:“師父,可否讓小徒跟隨甄師姐,多個人有份照應。”


    上清道長道:“你有傷在身,恐怕隻會給他人添亂。”


    智空大師道:“甄玥小徒號稱彩蝶醫仙,有病之人在其身邊不久便可康複。上清師兄,且讓如秋去吧,讓如秋多份曆練與見識亦是好事,有百利而無一弊。”


    上清道長點頭稱是,莫如秋道:“多謝智空師叔、多謝師父。”


    甄玥道:“張真人、上清師伯、師父、霖浩,就此別過。霖浩,你要時刻聽從師父教誨,勿要頑皮。”


    楊霖浩道:“是,姑姑。爹爹,你也保重。”


    楊天慕道:“霖浩,安心南去,勿要掛念爹爹,好生跟隨師父學習武藝。”


    智空大師道:“甄玥,一切妥當之後,記得迴天柱山看看。”


    竹葉在秋日風中飄搖,因方才的打鬥,些許竹葉落至死去官兵身上,透著微微淒涼。眾人揮手離去,甄玥、林玄香、唐青梅帶著有傷病在身的楊天慕與莫如秋向西北行進,張卿沅帶著新收愛徒楊霖浩走向西南,上清道長與智空大師策馬駛向東北方的天柱山。


    甄玥一人走在最後,心中有股不祥的預感,但卻不便言明,以免引起眾人焦慮,但心中卻暗自道:“但願憐玉當真平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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