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爾文以為那會很難……


    把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那些事情通過語言敘述給其他人會很難。


    而這個其他人裏包括了艾紮克, 這會更加艱難。


    更何況,在這一刻他麵對的也不僅僅是艾紮克,還包括了韓和喬伊斯(加爾文一直有點『摸』不準這兩個人的真實意圖)。


    最糟糕的事情在於,艾紮克的槍口一直對著紅鹿——紅鹿被五花大綁地捆在一把鋼製的椅子上,手腕關節被卸了下來。


    【“別擔心,我發誓我會把它裝迴去的。”】當時的艾紮克是這麽對加爾文說的,如果完全無視了他那副咬牙切齒的表情的話,這句話多少還是有那麽一丁點兒可信度。


    加爾文想象不出還有什麽情況能夠比現在更加糟糕,但大概就是一切看上去都該死地糟糕到了極點,以至於他之前以為很難的那一部分竟然變得沒那麽難以忍受了。


    他坐在那張令人厭惡的金屬桌子旁邊, 看著艾紮克用槍口不斷瞄準紅鹿,而紅鹿則是一直在對著他甜甜地微笑。


    然後加爾文麵無表情地把這段時間他經曆的那些事情全部都說了出來,他的語調甚至都沒有太大的起伏, 仿佛他在說的那些離奇詭秘的經曆壓根就是別人的故事, 而不是發生在他自己身上的。


    他從自己的逃亡開始,說到了那些幻覺,鬼魂,多重人格的男人, 天使鎮的大火(在聽到他燒死了那些人渣時, 他注意到韓和喬伊斯又一次地交換了眼神,而艾紮克看上去已經徹底的驚呆了),然後是那扇門,門裏的那些玩意兒,還有那些爆炸, 那些無法控製的殺戮……


    他唯獨沒有說的是霍爾頓醫生的幻象。


    一種直覺告訴他,他或許並不應該將霍爾頓醫生的事情告訴艾紮克,他不希望傷害到他的哥哥。


    加爾文平靜地說著那些事情,靈魂仿佛從自己的軀殼中抽離了出去,甚至可以在某個遙遠的角落對這番經曆做出冷漠的評價。


    那些事情簡直荒誕得像是一個精神病人的囈語或者是想象。


    “……之後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我們也在找特莉絲修女,然後我們在病房外麵碰見了你們。”


    落下最後一個單詞,加爾文便緊緊地抿住了嘴唇,視線緩緩地從麵前的四個人臉上移過。


    艾紮克滿臉都是震驚,加爾文毫不懷疑他的大腦這個時候大概隻有一片空白。


    而喬伊斯和韓卻是一臉凝重,仿佛在思考著什麽,這倒是有些出乎加爾文的意料,他本以為這兩個人會覺得他在發瘋,畢竟,在他的敘述中,實在摻雜了太多的不可思議和超自然的情節。


    但目前看來,這兩位『政府』雇員卻在認真地消化著他帶來的那些信息。


    當然,加爾文沒有忽視紅鹿,他當然不可能忽視掉那個男人,重新整理了一遍自己這段時間的經曆,加爾文才發現自己竟然與這個邪惡的男人度過了那麽多時光。


    這讓他感到又怪異而……甜蜜。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加爾文感覺到一種突如其來的戰栗,他再也沒有辦法否認,自己確實已經被紅鹿吸引了,他身上呈現出的那些人格,每一個都深深地吸引了他,而他完全沒有辦法反抗。


    他已深陷羅網,再也無法逃脫。


    就像是能夠憑空感知到加爾文的情緒,紅鹿恰到好處地衝著他眨了眨眼。


    “然後我蘇醒過來,發現自己竟然整合了自己所有的人格,正準備——”


    紅鹿接在加爾文的聲音後麵開口,但艾紮克完全沒有給他說完一句完整的話的機會。


    “沒有人讓你說話,該死的!”


    艾紮克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往外噴『射』強烈的憤怒之情。


    看得出來,在紅鹿開口前他一直在強行壓抑自己的情緒,然而紅鹿的聲音徹底地點燃了艾紮克心底的怒火。


    “他媽的他媽的他媽的——你他媽的告訴我你這段時間竟然一直就這樣,跟個隱姓埋名,精神失常的連環殺人犯在一起?!”


    “冷靜點,艾紮克,我……”


    “冷靜?嘿,夥計,看著我的眼睛,你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麽冷靜下來?發生了那麽多事情,你甚至都沒有想過跟我聯係一次?哪怕隻有一次?該死的我在辦公室裏寫著那些無聊的報告時,你實際上正在被降臨派的人追殺?!去他媽的冷靜!我可沒辦法冷靜下來,加爾文,我沒法接受這個——”


    “艾紮克,別這樣。”


    加爾文苦澀地開口道。


    “別這樣?告訴我我應該怎麽做,加爾文,告訴我我該怎麽接受這個。你他媽竟然跟一個連環殺人犯搞到了一起去?嘿,拜托,這到底是出了什麽問題?!”


    “不,其實我和他之間並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等等,艾紮克,我覺得我們可以之後再討論這個問題。”


    “那麽你和他現在是什麽關係?!你告訴我啊,說不定我就可以冷靜下來了……”


    “恕我直言,霍爾頓警官,我想現在並不是一個進行家庭戰爭的好時機。”


    加爾文承認自己並不是很喜歡喬伊斯,但這一次,當喬伊斯開口的時候,他發自內心地對這個男人產生了一絲感激之情。


    “……而且我們目前需要探討的重點,恐怕也不是你弟弟的感情問題”


    韓幽幽地補充道。


    “我倒是挺想知道我和你現在是什麽關係的。”


    紅鹿仿佛完全沒有注意到艾紮克已經打開了那把槍的保險栓,他衝著加爾文『露』出了天真而甜蜜的笑容,用那種維吉利最喜歡的,傻乎乎的語調小聲的嘀咕道(並且保證了那音量恰好能讓艾紮克聽到)。


    “霍爾頓警官,等等——”


    “不要衝動,艾紮克!”


    “艾紮克,被這樣——”


    ……


    他們花了相當大的力氣,才成功地控製住地下室裏話題的走向。


    最終將所有的重點集中在了加爾文,降臨派,還有那些奇怪的幻象上來(而不是加爾文的情感問題)。


    紅鹿的身份當然是一個繞不過去的麻煩,如果是在整座城市崩壞之前,韓和喬伊斯或許還要苦惱於是否將紅鹿逮捕的問題。但在目前的情況下,他曾經的身份卻變得不是那麽嚴重了。


    “我們現在真正要對付的約書亞,我已經不敢去想在他的精神控製下已經有多少人無辜死去了,”喬伊斯『揉』了『揉』自己的鼻根,他有些疲倦地說道,“所以說,你可以用‘門’困住約書亞,對嗎?”


    “遺憾的是隻有一小會兒,之前加爾文已經說過了,那家夥可以跟我的力量相互抵消。”


    紅鹿平靜地對他說道。


    “約書亞的精神控製對你……”


    “不能說完全沒有效果,但是他沒有辦法控製我。”


    “這也夠了。你說你的那些人格都完全地與你融合了,那麽,你之前提到過的‘門’,你現在還可以打開嗎?”


    一直到這個時候,紅鹿才微微抬眼,正式地看了喬伊斯一眼。


    “你如果願意,可以自己去打開看看。”


    紅鹿轉過頭,望向牆邊。


    其他人順著他的目光朝著那個地方望去,然後臉『色』驟然變得有些蒼白。


    一扇陳舊暗淡的紅『色』大門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了地下室的另一側,與地下室原本的出入口遙遙相望。


    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扇門上時,一陣輕微的抓撓聲隱隱約約地從門的後麵傳了出來。


    在這一瞬間,除了紅鹿與加爾文之外的所有人都憑空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你……”艾紮克的手一抖,隻差一點就直接對著紅鹿開槍了。


    但幸好最後時刻他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這算是一個好消息,至少我們還有一個對付約書亞的手段。”


    片刻之後,喬伊斯才從那種罕見的失態中迴過神來。


    紅鹿發出了一聲冷漠的嗤笑。


    一個恍惚的功夫,當其他人再次迴頭望向那扇紅『色』大門的位置,才發現那裏隻有遍布著輕微黴菌的壁紙,那扇門就像是他們集體出現的幻覺一樣瞬間消失了。


    “至於你,加爾文,”喬伊斯隨後將視線轉向了加爾文,“不需要我說,我想你也意識到了,約書亞對你有一種變態的渴望和崇拜。”


    “我知道。”加爾文冷漠地點頭,“但我並沒有辦法對他造成任何實質『性』的影響,他……他總會把所有的事情扭曲成自己想要的那個樣子。”


    加爾文並不是在推脫,他知道自己隻是在陳述令人厭惡的事實。


    約書亞不可能因為加爾文而放棄這種拉扯著所有人墮入深淵的精神控製。


    “他甚至還窺視了我的一些黑暗麵。”


    加爾文臉上的血『色』越來越淡,他輕聲地說道。


    “我甚至懷疑,他之所以會做這些事情——”


    “嘖,加爾文,又來了。我們都知道,那怪物可不是為了你才把這個世界搞得一團糟的,看過那些該死資料的人都知道這是怎麽一迴事,那怪物才是真正的反社會分子,他早就想這麽幹了。”


    在這段時間裏,也一直在調查降臨派和約書亞的艾紮克怒氣衝衝地『插』嘴道。


    “至於你說的那什麽,他入侵了你的思維,看到了你的想——那隻是給了他一個發瘋的理由而已。”


    韓在這個時候也忽然開口道:“就算沒有入侵你的思維,我覺得約書亞恐怕也沒有辦法繼續保持太久的理智。早在幾年前開始,他的心智狀態就一直在惡化。”


    他翻出了幾冊資料,在手中不斷地翻看。


    “那種精神控製的超能力,哪怕是對於使用者來說也不是無害的。約書亞正在發瘋——我懷疑,正是因為他的瘋狂,才讓他擁有了這麽強大的力量,想想看,他甚至可以通過精神聯係的方式,同時控製這麽大的城市,並且控製這麽多人違背最基本的生存本能,去殺戮,或者是被殺。”


    作者有話要說:  我好煩走劇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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