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天空鵝毛飛雪漫天飛舞,北風陣陣的在重華宮內肆意的唿嘯著。正殿中燈火昏黃,爐子燒的滋滋作響,雍正躺在臥榻一側的貴妃椅上,目光有些呆滯的盯著手中的血玉戒指。此時的他看起來精神著實不好,灰白麵色當中又夾雜著些許的煞氣,雙目下陷,往日裏的君主霸氣已是蕩然無存。


    “咳……咳……”


    瞧見如此頹敗的主子,蘇培盛很是心疼,咬了咬牙,終是忍不住的輕聲的叮囑起來,“萬歲爺,您可要保重龍體啊。”


    “咳……咳,蘇培盛啊,你說,寧兒她會恨朕?不,她必定是恨慘了朕。如若不然,這麽些載,朕每日都安寢在此,可為何她從未出現過在朕的夢裏?一次,一次都不曾有。”雍正滿顔哀傷,深邃的黑眸裏滿滿的悲涼之色,右手更是不住的磨搓著手中的戒指。


    “萬歲爺,您又何必如此的作踐您自己?您為娘娘她如此的傷心欲絕,皇貴妃娘娘她即便是在泉下有知,也是不得安穩的。且著,皇貴妃娘娘一向識大體又心善,奴才以為,她是必定不會對您心生埋怨的。”


    “咳……咳,不會對朕心生埋怨?嗬,直至今時今日,那日的種種,朕都清清楚楚的記得。”胤禛伸手搭在了蘇培盛伸過來的手上,借著他的力道才緩慢的自貴妃椅上起了身,爾後,他又將自己身子的大半倚在了蘇培盛的身上,這才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向了臥榻,緩緩的躺了下去,閉上了眼睛。


    “萬歲爺,您的身子要緊,莫要在如此憂思了,夜已深沉,早些安歇吧。”


    “咳……咳,你也下去歇著吧。”


    “奴才就在廊下……”


    “下去吧。”


    “喳。”


    雙手撫摸著身下的柔軟緞麵,胤禛的腦海裏不禁閃過了許許多多的片段,有與她初識的,有與她下棋博弈的,有與她相隔一桌默默無言各自讀書的,還有圓明園內與她一起過著日出而耕,日落而息的恬淡生活的,想到這些,他的唇角不自覺的勾起了一個大大的弧度。


    忽然之間,這些幸福美好的片段不知怎的一下子都扭曲了,進而嘭的一下炸裂了開。胤禛心急如焚的伸手想要捉住那些碎片,奈何無論他怎麽努力去夠,去抓,去拽,始終還是無法觸及那些四散的碎片。


    就在他拚盡全力的想要將這些美好碎片拚湊到一處時,四散的碎片忽然開始閃起了光,爾後,便迅速的於一處聚集起來,最後拚成了一副完整的畫麵。


    雍正死死的鉗著耿寧兒的下巴,麵色鐵青,目放寒光的低聲咆哮道:“說,朕要聽你說!不許你沉默,朕要你迴話!你聽見了?”


    被人捏著下巴而不得不仰著頭看著眼前震怒的男人,耿寧兒攥緊了身側的雙手,咬了咬下唇,艱難的迴道:“皇上,您想聽臣妾說些甚?”


    “難道還要朕替你說?”


    深邃的黑眸透著徹骨的寒意,駭人的戾氣更是逼的人直冒冷汗。為了不被胤禛的戾氣所嚇,耿寧兒強忍著那從尾椎自下而攀的顫栗感,挺直了腰背,目光堅定看著麵前的男人,“您是要臣妾坦誠與九爺有所勾結?亦或是有染?”


    看著麵前清冷的女人,聽著她那雲淡風輕的口吻,胤禛內裏的怒火是愈燒愈旺了。於是乎,他捏著她下頜的手順勢向下滑了滑,停在了她項上,而力道也加重到了初時的一倍,“朕自詡待你不薄,為何?為何要如此?”


    “不薄?哈哈哈……皇上,您當真是貴人多忘事了。”說著說著,耿寧兒的淚便順著她清瘦的臉頰滑落了下來,“與九爺勾結?有染?年妃此舉看似有憑有據,還有人證,但皇上您的心就當真不清楚?不明了?二來,耿氏一族替您製衡了年氏這麽多載,最後又換來了什麽結局?哈哈哈……這就您所謂的待臣妾不薄?”


    “不過是想借著臣妾這個由頭除掉握有兵權的九爺,再借著年羹堯這一出戲,打壓勢頭見長的耿氏一族,這一切的一切不過是您的權數作祟罷了。皇上,臣妾可有說錯?”


    “你……”


    ‘你太過聰慧!可也太過冷情了。’胤禛的黑眸之中閃過一絲難掩的苦悶。


    當他晃過神來,看到她那雙清明的狹長星瞼當中滿是血絲之際,他慌張了。曾幾何時,她也曾這般的看著他,隻是那時,是她為他擋了致命一箭而滿目血絲,如今,卻是被自己縊住脖子而如此。想到當年,她舍身護他,他的心就好似被什麽給狠狠的揪住了一般,揪痛不已,以至於手下的力道也不自覺的鬆快了許多。


    “你……好自為之吧。”


    放下了掐著她項上的手,隻一個轉身,他便黯然離去。臨踏出宮門的那一刻,他抿了抿唇,仰首望向天空,白白的雪花緩緩的自空中飛落,側首看向癱坐在地上拚了命唿吸的身影,他遲疑了片刻才對跟在身後的蘇培盛道:“以後沒有朕的允許,誰也不得私自接近重華宮半步……”


    “萬歲爺……您這是又何苦呢?您明明是心疼皇貴妃娘娘的,可如今,這般的與娘娘置氣,娘娘她又怎麽會知曉您的心意,這不反倒是讓她與您心生了芥蒂了?”


    “……,好生照看她,她的飲食起居,朕就交給你了……”


    “喳……”


    畫麵一轉,亮如白晝,完整的畫麵再次炸裂開來。躺在臥榻上的胤禛,濃黑劍眉緊緊的蹙到了一起,身側的雙手更是死死的揪著身下絲緞,唇邊囈語連連。


    “寧兒,你怪朕了是不是,怨朕了是不是。朕不是真的要囚禁你,朕,朕隻是想要將你留在朕的身旁。朕豈會不知曉你的脾性?隻是,當時有些事朕是不得不為之,你可知否?”


    “寧兒……寧兒你別走……別走,朕想念你,很是想念……寧兒……”


    四散的碎片隨著雍正的囈語再次聚集到了一處,緊接著,胤禛便大聲的唿喝了起來,“來人……快來人!宣太醫,宣太醫!”


    “萬歲爺……萬歲爺,您又發夢了,快醒醒,快醒醒啊。”蘇培盛跪在臥榻的腳踏上,焦急的唿喚著榻上主人。


    “啊……!”


    雍正騰的一下就從榻上坐了起來,抬手一把揪住自己的前襟,目光渙散,汗水就這樣自他的額處順流而下。


    “又是那日,又是她暴斃於朕懷中的場景!為何?為何總是終結於這一幕?為何!”


    長臂一掃,小桌上的東西盡數摔倒了地上,發出了‘啪啦’的聲響,“咳咳……哈哈……咳咳……”


    瞧著主子的竟激動到了難以唿吸的模樣,蘇培盛也顧不得那麽許多,一個挺身便起了身,繞到雍正的身後,為其順起了背,“萬歲爺,您就別想了,當心自己個兒身子啊!”


    “咳咳……咳咳……唔……咳咳……”


    “皇上!”刺目的鮮紅赫然的出現在了白絹之上,這可著實的驚壞了蘇培盛,“來人啊,宣太醫,快宣太醫啊!”


    此時的胤禛,額頭已是冒出了青筋,他抬手緊緊的揪住了蘇培盛衣袖,甚是艱難的對著他喃喃的道:“把、把四阿哥宣來,快……”


    “皇上?”


    “快……”


    看了看死死揪著自己衣袖麵容決絕的主子,蘇培盛一咬牙便扯著嗓子喊了起來,“傳和親王,皇上傳和親王覲見。”


    ***


    新皇登基,改年號宣德。不久,便為先皇世宗皇帝修繕陵寢,並頒令追封生母純愨皇後耿氏為聖母皇太後,遷其遺骨與先皇一並入葬。


    宣德二年,新皇為祈國泰民安,國運亨通,親往泰山祭祀。


    杭州府西湖桃園村


    “按照方子吃藥,過半月再來,到時在根據你的身子狀況,看看是否需要改方子。”清泉般的悅耳聲沁入人的心田,總使人有種心底很是清明開闊的感覺。


    一個衣著襤褸的老漢,起了身,連連點頭對著坐在桌子一側的女人道了謝後,這才滿心歡心的接過自己的藥方,:“夫人,您當真是活菩薩,醫術高明不說,還總是為我們這些難民贈醫施藥,老漢我真是不知該如何報答您的再生之恩啊。”


    “無需言謝,快去吧。”


    “哎哎,謝謝,夫人,謝謝您。”


    撇頭看著一麵小跑,一麵還不住迴首向自己道謝的老漢,耿寧兒笑笑的搖了搖頭,“影月,下一位。”


    “……”


    “影月……?”


    側首看向立在自己斜後方怔住的影月,耿寧兒有些困惑,便也順著她的目光望了去。


    當對上那雙飽含深情的丹鳳眼的那一刻,耿寧兒的淚就再也不受控製的肆意湧下。絳紫色的長袍,花白的長辮,長至眼角的傷疤毀了他傾世的俊顔,卻怎麽也無法遮擋他身上的尊貴。


    遮麵的白絹隨風輕輕拂動,兩人就這樣遙遙相望,誰也沒有向前挪動一步,就隻是這樣相互的凝望,凝望著彼此。


    “胤禟,謝謝你的情誼,今生我勢必無以迴報了。下一世吧,下一世,決不負卿,否則永無輪迴之時。”


    “胤禟,期許大還丹助你脫困,也算了卻我內裏一直以來對你的虧欠吧。”


    “胤禛,是我對她動了情,是我對她有了非分之想,一切都是我的錯,與她無幹!”


    “胤禛,今日你若是不把她從冷宮中放出來,即便是屍骨無存,我也要血洗整個乾清宮!”


    “耿寧兒,若是我死,你便能生,我便情願,死而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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