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千刀萬剮


    歐筱彥將伏在自己懷中哭泣的人兒摟緊了些,靜靜撫摸著他淩亂的青絲。她心裏清楚得很:對方不願意說的事情,自己再怎麽問,也問不出來。她開口:“湘然,你想進宮也進不了啊,侍君複選已經結束了。”


    林湘然抬起頭,淚眼朦朧的望著她,“顏曉鷗,你可否幫忙找人通融一下?”


    “我?”歐筱彥挑了挑眉。


    “你母親不是當朝兵部尚書麽,她曾在一年前到過封冉縣,和我繼母有一麵之緣。你家地位顯赫,或許……”林湘然咬著嘴唇,眼中隱隱露出求懇之意。


    “……”當朝的兵部尚書的確姓顏,聽聞顏尚書膝下僅有一女。難道她那個獨生女好巧不巧就叫顏曉鷗嗎?如果是這樣,那自己當初也真是誤打誤撞了。如今,自己該怎樣說……歐筱彥沉吟不語,心下正暗自盤算,忽見對方顯出痛楚之色,她心下一驚,問:“你怎麽了?”


    林湘然癱倒在她懷中,不過刹那之間,豆大的汗珠竟一顆顆湧了出來。他咬緊牙關,可全身忽如其來的巨大疼痛還是讓他無法遏製的從喉間斷斷續續的冒出悶哼——“好疼……好疼……啊……疼死了……”


    他的身體痙攣得非常厲害,原本美麗非凡的臉因為痛苦而扭曲變形,眼神也漸漸失去焦距,似乎快要痛暈過去。“來人!快來人!”歐筱彥抱著他,心急如焚的朝門外高聲喊叫。


    此時,懷中的人拚出最後一線氣力,以微弱的聲音道:“藥在我腰間的香囊之中……”話音未落,吐出一大口鮮血,人也立時暈了過去。


    這時,小慶帶著負責服侍林湘然的兩名小廝迅速趕到。她見自家主子的衣襟紅了一大片,不禁慌了神的叫道:“主子!”


    歐筱彥見小慶盯著自己染血的衣襟,道:“這是他吐的血。”她把兩個小廝招到近前,“林公子身上有個香囊,裏麵裝著治他病的藥,你們趕緊給我把香囊找出來。”剛才他說香囊在他腰間,可自己沒有看到……希望他隻是記錯位置而已……


    小廝們應了一聲,準備動手。歐筱彥與小慶來到房外,小慶問:“主子,林公子得了什麽病哪?”歐筱彥道:“我覺得他似乎是中了毒……”


    小慶想了想,表示讚同:“主子言之有理,若林公子患病,楚郎中和張太醫為他診治時不可能毫無所覺,林公子隻怕是中了一種奇毒。”


    歐筱彥把林湘然的事告訴她,小慶聽後道:“有沒有可能是他母親下的毒?”


    歐筱彥正要開口,小廝打開房門稟報:“稟主子,我們仔仔細細的找過了,林公子的身上沒帶任何東西。”


    “唔。”對此歐筱彥並無多少意外。小慶道:“主子,香囊興許是昨天掉的,說不定就在林公子摔傷的那個山坡下。”


    “有可能。”這點歐筱彥自然也想到了,她沉吟片刻,道:“小慶,你帶幾個人去林公子隨送下榻的客棧,先探探他們的口風,看他們知不知曉香囊的事。若不知,就隨便扯個理由,讓他們帶路去那個山坡。對了,留兩三個人在客棧找找。”


    小慶立刻應聲。歐筱彥又道:“同時再派個人去二皇女府,問問看香囊是否落在那裏。另外,你給肖管家帶個話,叫她為我速速準備車馬,我要帶林公子去瑞祥武館。”


    “是,主子,小慶即刻去辦。”小慶躬身退下。歐筱彥接著吩咐兩個小廝:“你們兩個,去府裏林公子方才經過之處仔細找找。”小廝們齊齊答應,旋即去了。歐筱彥低頭看看自己前襟的一大片血跡,又喚了個下人去給自己拿一件外衣來。


    等她換好衣服,肖平樂也來了,“主子,馬車已經備好,正候在府門前。”歐筱彥“唔”了一聲,將林湘然打橫抱起,小心翼翼的走出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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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祥武館。


    歐筱彥抱著林湘然,在何元碧的小廝小圓的帶引下進入一個房間,接著,把林湘然輕輕放在靠牆處的床上。小圓道:“殿下莫急,我這就去藥室請我家公子過來。”言畢快步離去。


    歐筱彥剛才已經問過他,知道師傅出外還未歸來,幸好何元碧今天在武館裏。師傅曾經說過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在潛心研究,要自己別去打擾他,所以自己已經很久沒和他見麵了。如今,林湘然身中奇毒,那個裝解藥的香囊如果能找到是最好不過,如果找不到,自己也隻有指望他了……


    她負著雙手,正心緒紛亂的踱著步,何元碧匆匆趕到,他輕喘著推開門,額頭上一層細密晶瑩的汗珠。歐筱彥迎上前,問:“元碧,你是跑過來的?”


    “嗯……”他扶著門框嬌弱的喘息著,眼光定在自己未來妻主的臉上不舍得離開。歐筱彥曉得藥室到這裏是一段相當不短的距離,拉過他溫言道:“累了吧,先坐下歇歇。”


    “好。”何元碧乖順的坐了下來,取出帕子拭著香汗。歐筱彥在他身旁的一張椅子上坐下,道:“元碧,我本不該打擾你,可這位林公子似乎身中奇毒……”


    她把林湘然參選侍君、在途中失足摔傷的事約略講了,又向他詳細描述了林湘然毒發時的情狀。何元碧聽著她的描述,神色漸漸凝重起來……待歐筱彥說完,他走到床前,端詳著昏迷的林湘然。


    靜立半晌之後,他轉頭道:“殿下,我想為林公子驗身。”


    “好的,我這就出去。”歐筱彥腳步沉重的離開。看對方的神情,情況似乎很不樂觀……


    她在門外心焦徘徊。大約過了盞茶時分,何元碧打開門,“我已驗完,殿下請進來吧。”


    歐筱彥疾步進房,何元碧關上門,迴身對她說道:“林公子所中之毒,名曰‘淩遲’。殿下切莫擔心,此毒雖然罕見,卻並非無藥可解,我這裏便有現成的解藥,用完後還可以再做。”


    聞聽此言,歐筱彥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然而“淩遲”這個名字著實令她悚然心驚,她喃喃重複道:“‘淩遲’?!”


    “不錯,就是‘淩遲’,它是一種極為陰毒狠辣的毒藥。但凡中毒之人,若不定期服下解藥,毒性便將發作,發作時如同遭受淩遲之刑……這毒每個時辰發作一次,一次比一次厲害。雖然皮肉無恙,中毒之人卻有如身受千刀萬剮,即便是身強力壯的女子,也撐不過一天。”何元碧萬分同情的看著蒼白如紙的林湘然,續道:“林公子適才的發作,據我檢視應是初次。他既然說自己在香囊裏裝有解藥,此前定然每月都按時服用了一顆解藥,而他今日發作,說明他應在昨日服藥而未服,這自然是因他摔傷昏迷的緣故了。”


    歐筱彥點點頭,道:“如此說來,給他解藥的人也就是下毒的人,此人這麽做,是為了控製他?”


    “很有可能,不過,也有另外一種可能:林公子自願服毒,以便將毒渡給別人。因為‘淩遲’之毒,除了服藥還有渡毒之法可解,每月服用解藥隻能確保毒性不發,而渡毒則會徹底消解體內的‘淩遲’。”


    “如何將毒渡給別人?”


    “那便要……便要……”何元碧垂下眼簾,耳根發紅,吞吞吐吐的說不下去。


    “便要行男女之事麽?”


    何元碧小聲道:“對……不過,此法須得中毒之人身為……身為處子……林公子他既有資格參選侍君,必定……”


    將毒渡給和自己那個的人……歐筱彥心中震驚,一言不發的盯著靜靜躺在床上的人。何元碧驀然間驚覺到了一點,抬眼望向身邊的女子,膽戰心驚的他顫聲說道:“難道……難道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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