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的月亮啊,照在家鄉照在邊關~

    寧靜的夜啊,你也思念,我也思念~~

    ……

    又是十五月兒圓,夕陽還未完全落下,淡藍的圓月兒已經高高掛起,一間民宅內,飄出女子滿是思念的古老歌謠~

    …………

    此間此地,離茅山南五十裏,乃是以玉泉酒聞名的玉泉小鎮上唯一的藥鋪,桃林堂。其名來自一個典故,意為無錢付診金者,在堂後植一株桃即可,有懸壺濟世之意。

    “老人家,這舒筋藤用文火煮水泡腳,這貼草藥一日煎服一貼,再過幾日,您的腿便能無礙了。”徐修文將藥材紮好,吩咐她依法用藥。

    “謝謝你啊,小郎中。”前來複診的阿婆連連稱謝,得了腿疾的她,已有數年不能下地,看過不少郎中都沒有起色,幾日前聽鄉裏鄉親說桃林堂來了個有本事的小郎中,抱著一線希望而來,不曾想服藥幾日,便已經能勉強下地行走,怎能不讓她千恩萬謝。

    “天快黑了,老人家您慢走。”徐修文將最後這個病患送出藥鋪,迴屋收拾。

    蔡郎中,桃林堂的東家,來到正在打包袱的徐修文跟前,挽留道:“小徐,你真的這麽快要走麽?”

    “嗯~蔡伯伯”徐修文紮好包袱,告辭道:“承蒙您老人家照顧,讓我在藥鋪打下手掙些賞錢,因為還要趕著迴師門複命,這便告辭了。”

    “可是這天都黑了,要不再留一晚,明日再走?”蔡郎中又再挽留道。

    “不了~”徐修文望了望門外的天色,笑道:“今晚月光大,晚輩又走慣夜路,不打緊的,再說夜裏走起道來還清涼些。”

    “唉~也罷。”蔡郎中見徐修文去意堅決,也不再挽留,從袖中取出一小袋銀子,說道:“小徐,這裏有幾兩碎銀,你拿著路上用。”

    “不不不。”徐修文連忙推辭道:“這幾日許多客人都給了賞錢,盤纏足夠了。”

    “噯!~”蔡郎中不悅道:“賞錢是賞錢,你這半個月忙裏忙外的,還給我的桃林堂打響了招牌,這些銀子是蔡伯伯給你的工錢。”說著,就把小袋往徐修文包袱裏塞。

    “這……也不用這麽多。”徐修文還欲推辭,蔡郎中不理,直接將小袋塞進包袱,說道:“讓你拿著你就拿著。”

    看著蔡郎中滿是關懷的慈祥模樣,不知為何,徐修文忽覺眼中泛淚,告辭了聲道:“謝謝蔡伯伯,晚輩走了。”說罷,出了桃林堂,往南而去。

    “路上小心點啊……以後再……”徐修文急急離去,已聽不清身後蔡郎中的叮嚀。

    那日,徐修文離開茅山道觀,走到玉泉鎮時,身上的幾兩碎銀已經用盡,好在他在靈華山上修道時潛心煉丹,對《黃帝內經》頗有心得,便想在鎮上的藥鋪裏尋個短工,替人看病,打打下手,賺些盤纏,也所幸蔡郎中收留,才不至於窮途末路。

    徐修文慢步走在鎮上,想起蔡郎中,心中感歎:“世上還是好人多嗬~”。

    不知不覺中,路過正在打烊的那間酒肆,徐修文停下腳步,轉頭望去,想起了曾在此處一起喝酒的張小米眾人,心思道:“不知三清法會,張道兄會不會也一齊來,要是他來,一定也會喜歡上靈華山的山酒吧……”

    “哈嗤!”張小米被夜風一吹,打了個噴嚏,本來就肚裏沒食,鼻子靈敏的他此刻聞著前麵飄出的玉泉酒香,肚子更是餓得咕咕叫,無奈囊中無銀,未免自己被誘惑得更加難受,便扭過頭去,不去望那曾經與那妙人兒一同喝過酒的酒肆,急急腳從對麵走過,卻就沒看見此刻正在店門駐足凝望的徐修文。

    “哼,死師父,臭冬瓜!”張小米心中暗暗罵道:“給了我一串銅錢就打發我走五十裏路,當我會飛啊!哼哼,要是待會到雷音寺借到銀子,我不在好好在酒肆裏飽飽吃它一頓我就不姓張,嗯!就這樣!”

    想著美酒佳肴,張小米腳上仿佛突然有勁不少,不過,剛一出鎮,轉了個彎,心中又忽的想道:“呃……要是借不到銀子呢?……這……”

    一個少年,心事重重,獨自向鳴沙山道走去。

    …………

    一個老者,心中寧靜,和著淨人心靈的誦經聲,雙手合十,緩緩向雷音寺後的舍利塔行去。

    鳴沙山,雷音寺,此刻早已過了晚課的時間,但佛堂僧院內仍有眾多沙彌身披袈裟,端坐正身,口中誦念經文,不過此刻誦念的,卻不是以往的功課,而是《金剛經》,雷音寺這樣的反常安排,乃是智圓法師的要求。

    雷音寺,舍利塔,在月光下顯得莊嚴肅穆,老者抬頭望了望星空,皎潔的星空是如此的深邃,點點星光點綴著蒼穹,皓月邊上,那七顆熠熠生輝的北鬥七星,依舊如往常,靜靜的指引著世人。

    “方丈!~”舍利塔邊上十數名大和尚見老者前來,皆合十施禮。

    “阿彌陀佛!”慧心方丈一臉慈愛,那嘴角仿佛時刻都掛著微笑,見眾人臉上多有緊張神色,慧心緩緩道:“今夜月圓,乃是寺中典籍所載百年應劫之時,一切皆有因果,不必過於執著,存天理,定本性,自我便能現前,無相空明,必能證得無上正等正覺。”說罷,跌坐在一棵大樹下,合十凝思。

    “阿彌陀佛!”眾僧口宣佛號,各自就地跌坐,合十冥思,舍利塔處,隻聞寺中悠悠傳來的《金剛經》。

    月光之下,數股妖風,沒入鳴沙山道。

    “就是這兒了。”袁不羈說道。

    刁不塵一雙鷹目,掃了掃四周,而後指了指那個小土包。

    路邊的那處小土包,此刻已經長出小草,熊不忌蹲在土包之前,雙手挖下,挖出一番赤黃的豺皮,顫顫捧著手中……

    “啊!”白不凡驚唿一聲,雖然早就知道柴不歸遭劫已死,但此時親眼看到,不禁落淚悲唿:“柴五哥!!”

    袁不羈見白不凡落淚,走近她身邊,讓她靠在肩上,輕聲安慰。

    “老五……”刁不塵見柴不歸的屍身隻有毛皮卻不見骨肉,心中大恨,罵道:“好賊禿!殺我五弟已是天理難容,怎麽連屍身都……”

    “嗷!!!”刁不塵還未說完,隻聽熊不忌仰天暴吼一聲,化作一陣黑風,向雷音寺撲去。

    “熊大哥!”白不凡見熊不忌狂怒而去,連忙鼓起妖氣,追了過去。

    四股妖氣,唿嘯而至,落在雷音寺緊閉的山門之前,熊不忌胸中狂暴之氣熾烈,妖氣已將他本就壯碩的身軀催鼓得像小山一般高大,看見山門上的‘雷音寺’牌匾,暴喝一聲,一隻熊掌擊出,轟隆!!

    一聲巨響,山門應聲碎成片片木屑。

    “方丈!方丈!!”一個小沙彌一路猛跑,來到舍利塔,叫道:“大事不好啦!!”

    “混賬!”智圓法師見狀怒斥道:“何事如此驚慌!?”

    被智圓一斥,小沙彌更是心慌,慧心方丈微笑站起,問道:“發生了何事?”

    “方…方丈,山前來了四隻妖怪,此時已經打破了山門!”小沙彌驚慌道。

    “噢?方丈,莫不是鬼方?”智圓法師疑道。

    “不。”慧心方丈搖了搖頭,思索一陣,微微歎道:“因果循環,屢試不爽,這該是月前靜悟所滅的豺精同類前來尋仇。”

    “哼!好妖孽,竟敢到雷音寺來尋仇!?”智圓法師冷哼了一句,道:“待弟子前去打發他們。”

    “嗬嗬,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慧心方丈微微搖頭,轉身對身旁一個大和尚道:“智深。”

    “弟子在。”智深大和尚應道。

    “靜悟。”慧心方丈又道。

    “弟子在。”靜悟應道。

    “智深,你德性平和,便代我去寺中看看吧。”慧心方丈說道:“靜悟,你也隨你師伯一同去,所謂解鈴還須係鈴人,要懷慈航普渡之心,你可知道?”

    “弟子遵命。”“嗯。”慧心點頭,又吩咐其餘高僧清淨守心,便再次就地跌坐,閉目凝思。

    智圓法師見心愛弟子與師兄往寺中飛去,眉頭一跳,心中有些不安。

    四個不速之客,此刻早已到了雷音寺僧院之中,刁不塵衣袍鼓鼓,手中妖風大盛,熊不忌碩大的身軀在刁不塵妖風的裹挾之下,更是顯得虎虎生風,所過之處,僧房宅院在他那大力之下,有如朽木,化作片片瓦礫……

    熊不忌摧枯拉朽,發泄著胸中的怒火,白不凡催起妖力,在虛空中招來絲絲電閃,此時也已引燃兩處僧房,刁不塵最是忙碌,一邊給熊不忌加持,一邊騰出手來為著火處鼓風。

    相比其餘兄妹的忙碌,袁不羈看起來則像是最輕鬆,其實不然,隻見他靜立不動,雙手結著手印,一雙猴眼圓睜,綻出白色異芒,僧殿處,眼看火勢越來越大,但院中僧眾卻很是奇怪,不但不救火,反而如熱鍋上的螞蟻亂竄,有哭有笑,瘋瘋癲癲,更有甚者嚎啕尖叫,口吐白沫。

    兩抹金光落在大雄寶殿青瓦之上,靜悟見僧院中泛起薄薄白霧,一眾沙彌情況古怪,驚問道:“師伯,這是怎麽迴事?”

    “噫~?”智深和尚瞧著院中異狀,眉頭一蹙,驚異道:“難道是狌狌冥思?”

    “狌狌冥思?”靜悟倒是頭次聽說。

    “嗯,傳說上古有妖靈狌狌,善於控製人的心智,其所遺血脈皆有天賦能夠通靈,得悉往事。”智深法師說道。

    見院中沙彌痛苦無比,靜悟心急如焚,道:“師伯既識得這妖法,便快快施法救救師兄弟吧?”

    智深法師聞言搖頭,見殿下眾僧皆有痛苦情狀,歎道:“妖從心生,各自不同,又豈是一法可救,隻歎他們平日裏用心不夠,不能舍去前事妄想,方有今日之痛苦,如今也唯有靠他們自身明心見性,方能解脫。”說罷,雙掌合十,宣了句佛號。

    “噢,多謝師伯教誨。”少年靜悟一點就透,當下運起佛力,心中空明,身上金光畢現,口中一遍遍誦道:“南無阿彌陀佛……”

    世人皆知的佛號,在佛力加持下,使人如沐春風,僧院中修為較高的沙彌,聽到佛號,又看見大雄寶殿屋頂上金光乍現,猛的靈台一清,馬上正身跌坐,亦是雙手合十,口誦佛號。

    雙目放出渾白異芒的袁不羈,見越來越多僧眾,打坐念佛,院中金光閃閃,驅散白茫茫的妖力,不免眉頭緊蹙,咬緊牙根,加緊催動妖力,就地打坐念佛的僧眾又顯出痛苦的神色,噗的一聲,一個和尚吐出一抹鮮血,倒了下去。

    “阿彌陀佛!~四位仙長,這是何苦來由?”智深大和尚高唱一聲佛號,朗聲道:“惡有惡因,善有善報,天理循環,天公地道,如今我雷音寺遭此果報,正是還了月前鳴沙山道種下的前因,眾仙長也該消氣了,不若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刁不塵循聲望去,絲毫沒去聽那大和尚說法,反而一眼認出他身邊那個身放金光的少年和尚正是那殺死柴不歸之人,殺心暴漲,厲聲喝道:“好賊禿!還我五弟命來!”,說罷,周身裹挾灰色妖風,向那閉目念佛的少年席卷而去。

    白不凡見刁不塵裹著妖風急速撲去,兩隻嫩白小手連忙結著手印,念動引雷咒,一時間,刁不塵身邊妖風獵獵,雷音隱隱,風漲雷力,雷促風威,唿吸之間,刁不塵已飛到少年和尚跟前,一隻鷹爪,狠狠撲下。

    智深法師見狀,深知這妖風雖邪也不過是妖力,真正可怕的是其中裹夾的那條條天雷,若是被雷力所侵後果不堪設想,當下便張開雙臂,原地轉了一圈,身上的袈裟如有靈性,從智深法師身上飛向空中,不停旋轉,綻出紅光金芒,擋在刁不塵跟前。

    刁不塵裹著風雷,飛在空中,雖見一番錦繡袈裟擋在眼前異芒光耀,卻也並不懼怕,一雙鷹目精光乍現,妖力大漲,雙掌化爪,急速撕下。

    這能撕金裂石的妖爪,抓在這隻有紙薄的袈裟上,竟不能壞它分毫,刁不塵氣急敗壞,催鼓妖力又是一爪撕下,智深法師運起佛力,在虛空中劃出一金色卐字真言,打在袈裟背麵,袈裟之上的紅光金芒頓時暴漲,刁不塵的一對鷹眼,隻覺被紅光一刺,紅光之中,那點點金光,幻成個個金色佛像,隨著袈裟旋轉,隻覺得眼前那一片紅光中滿天神佛。

    “啊!”刁不塵雙目劇痛,倒飛落地,捂著雙眼,痛苦呻吟,一雙銳目,此時再也無法睜開。

    “老二!”熊不忌揉身上前,接住倒飛落地的刁不塵,交給白不凡,白不凡連忙運起月白妖力,引出項上所掛那塊清玉的靈力,緩解刁不塵眼睛的痛楚。

    “拿命來吧!!”熊不忌口中厲喝,一股黑氣暴漲,小山似的壯碩身軀陣陣抖動,伴著陣陣骨骼響聲,一隻高大過丈的黑熊現出真身,一隻熊掌,重重拍向大雄寶殿屋頂,兩抹金光急速逃開,轟隆一聲,片片青瓦飛落,大殿的屋簷缺了一個大角。

    “嗷吼!!~”熊不忌怒目圓睜,轉頭盯著飛身落在另一處僧舍屋頂上的智深與靜悟,發出怒吼。

    就這一聲怒吼,院中打坐的僧人心膽俱裂,失去靜悟的佛力加持,加上袁不羈狌狌冥思的不斷催逼,不少僧眾口吐鮮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雷音寺後,舍利塔下,熊不忌一聲暴吼,震落片片樹葉,智圓和尚臉色一變,驚道:“威煞?!”,智圓法師自是知道能產生威煞的妖怪非同小可,心中著實擔憂心愛徒兒的安危,起身剛想飛往寺中,卻見一直打坐凝思的慧心方丈,忽的站起身來,凝望著舍利塔遠處,月下那片密林,淡淡道:“阿彌陀佛,該來的還是來了~”

    眾高僧循著望去,遠處密林深處,一陣黑霧飄飄繞繞,若有似無,天邊烏雲滾滾,漸漸遮蔽蒼穹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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