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七八月份,正是鄉下農忙時節。蘇誌明家有兩畝多稻田和一畝多旱地。如果家裏有男勞力,這點田地,種起來應該算不了什麽。但時下,村裏許多年青的男女都外出打工去了,隻剩下一些老的小的,留守家園。因此,前兩年村裏的不少田地就荒在那裏,沒有人願意種。但從去年,國家施實新政策,取消了延續中國幾千年來的農業稅。種田不交稅,還有補貼。多好的政策,千百年來都不曾有,所以那些荒了的田地又被重新種上了莊稼,煥發出生機與活力。蘇誌明外出時,交待劉梅,家裏的田地如果種不過來,就不要種了,荒就荒唄。劉梅雖然口頭上應允丈夫,但是到了該下田地的時候,看到其它人都在勞作,她又閑不住。心想,自己本來就是莊稼人,不種莊稼還能做什麽?

    對於田間地頭的活,劉梅很少請人做。隻有像犁田,脫力啊,這樣非男勞力才能幹的體力活,她才會請人做。像插秧、割穀幾乎她一個人全包了。一天做不完,她花兩天三天也要做完。她舍不得花錢去請人,現在農村勞動力的價格也上漲不少,不湊巧還請不到人。她這樣拚命的幹,村裏許多人都說她傻,人瘦的不成形了到底圖個啥。也有許多男人指著自家的女人說:“瞧瞧人家劉梅,年紀青青的,幹起莊稼活,一點也不遜色大老爺們。”

    其實劉梅心裏何嚐不想歇歇,但眼下如果自己不去種點莊稼,光靠丈夫一個人在外麵打工那點錢,要想把家裏的債還了,要想家裏的日子好過些,很難。何況將來她們還準備要孩子。她在家裏,種幾畝田地,養頭豬,一年下來也有幾千塊的收入。人雖然苦點,但想著日子因此會好過起來,也覺得值啊。

    蘇誌賢正放暑假,有時嫂子去田地裏幹活時,他也跟上。但他太小,幫不什麽忙,於是就坐在田邊地頭,獨自的玩耍。劉梅隔一段時間,就要起身望一眼他,怕他到處亂跑,囑咐他要注意安全。這幾天,蘇誌賢還算聽嫂子的話,沒怎麽調皮,有時看到嫂子累了,還遠遠的喊,讓她休息一會兒。嫂子渴了,他就跑迴家去給嫂子泡茶。

    蘇誌賢有時心血來潮,也要下到地裏。但他不是幹活,純潔的搗亂,劉梅就輕吼他一聲,讓他到岸上去玩。還借機教導他說:“誌賢,看到了嗎?沒有讀好書,就要像姐姐一樣,一輩子與泥巴糞土打交道。所以,你要好好讀書,出人頭地。”

    蘇誌賢乖乖的做個立正的姿勢,說:“姐姐,等誌賢出人頭地了,也不讓你種田了,也讓你享福。”

    聽著麵前這乳嗅未幹的小叔子,說如此有誌氣的話,她的心裏像灌了蜜似的。這天下午,劉梅去地裏幹活,從家裏出來前,天空還萬裏無雲的,可不到一個鍾時間,天空就密布著烏雲,接著還打了幾聲幹雷。空氣中充斥著一種難熬的躁熱。劉梅估計,可能是要下雨了。隨後看到,遠處的田野,三三兩兩的人群已開始收拾農具,準備迴家避雨。劉梅也打算鋤完這最後一米來長的地就迴家。

    夏天就那樣,天變的比娃娃的臉還快,雨說下就下。劉梅剛鋤完最後一塊地,天空就下起了大雨。豆大的雨粒從天空垂落下來,滴打在她的身上。她不停的往家裏奔跑著,跑到家裏,她早被淋的像個落水雞。

    迴到家,看到蘇誌賢還沒有迴家,劉梅這才想起蘇誌賢還在村前的小河裏。

    中午吃飯時,蘇誌賢跟嫂子說,他下午不跟她一起去地裏了,他想和夥伴們一起去村前的小河裏捉魚玩。劉梅見他也不是個小孩子了,況且還有其它的玩伴,於是囑咐他要注意安全,然後就答應了。可劉梅哪曉得下午會下這麽大的雨,而誌賢卻還沒有迴家。誌賢臨走的時候,她還再三叮囑,如果下雨了,一定要記得快迴。劉梅不禁歎了口氣,埋怨道:“這孩子,真是的。”

    容不得劉梅想,也由不得她埋怨,此刻找到誌賢是大事。於是她還不及進屋,顧不上全身濕淋淋的,馬上操起頂鬥笠,朝村前的小河奔去,一路奔一路唿喊著蘇誌賢的名字。劉梅沿著河岸找了很久,也沒有看蘇誌賢的影子。急急的詢問了路上的幾個行人,也都說沒有看到蘇誌賢。雨越下越大,小河已經漲水了,劉梅的心也開始“怦怦”的跳了起來。萬一蘇誌賢有個三長兩短,她可怎麽向死去的婆婆和在外打工的丈夫交待啊。劉梅焦急的淚水伴著雨水,不停的往下淌。

    劉梅努力使自己不往壞處想,她繼續沿著河岸往下尋找。她的身上已經完全濕透了,濕衣服全貼在她的皮膚上。記憶裏,她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狼狽。

    終於,在河中央一塊巨大的石頭上,劉梅發現了站在上麵的蘇誌賢。隻見蘇誌賢站在石頭的中間,石頭四周全都被渾濁的大水淹沒了。他站在石頭上,大聲的哭泣著。

    原來他先和夥伴們一起在河對岸玩,開始下雨時,他們也沒有在意,等雨下大了才想起要迴家,等過到河中央,突然漲水,蘇誌賢不得不爬上一個大石頭。河水都變渾濁了,看不清深淺,和他一起的兩個比他大些的夥伴都跑了,仍下他不管。所以他隻有急的大哭,不停的喊著嫂子。他就知道,嫂子一定會來找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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