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用……”男人連連搖頭,眼神驚恐,聲音已然帶上哭腔。


    南洙決牽住想往他身邊去的陸岑岑,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跡,估計再不止血,他這條腿真的要廢了。


    本來半夜入室偷竊的人,摔斷腿就摔斷腿了,他不僅不會同情,還會覺得活該。


    但有孩子後,也有了同情心和同理心,會覺得麵前這人罪不至此……而且瞧他瘦成這樣,大概隻是為了到他家找些東西填飽肚子。


    南洙決淡淡開口道:“先止血,不聽話就送警局。”


    那人一愣,不敢再拒絕了。


    陸岑岑迴頭對南洙決道:“我先去樓上拿醫藥箱。”


    南洙決點點頭道:“行。”


    陸岑岑立馬迴房去拿醫藥箱,南洙決拉著那人的胳膊,將男人扶到一樓大廳的沙發。


    陸岑岑從樓上將醫藥箱拿下來交給南洙決,南洙決拿出消毒水,往他傷口上倒,替他清洗傷口。


    男人疼得齜牙咧嘴,身體止不住發抖。


    “忍著點。”南洙決微微蹙眉,“這點疼都忍不住你當什麽小偷?”


    男人麵露委屈,咬緊下唇,不敢再開口。


    這男人細看確實年紀不大,估計也就和南煜差不多。


    陸岑岑起了惻隱之心,輕聲細語地問道:“你為什麽要來偷東西?你找不到工作嗎?”


    男人沉默一會兒,搖搖頭,用磕磕巴巴地漢語說:“我……我有工作,我不是想偷東西,我想借……借你們的婚紗。”


    南洙決冷笑一聲道:“不問自取即為偷,不用辯解。”


    “哎呀,你別嚇唬他啊。”陸岑岑不滿地瞪了南洙決一眼,“你看他和小煜差不多年紀。”


    小煜這個年紀,在受家庭庇佑,接受最好的教育,日子無憂無慮。


    而這個小男生呢?看他手指上的老繭就知道,他一定早早就出來打工幹活了。


    一想到小煜,就覺得他還有救。


    南洙決無聲輕歎,閉口不答。


    但依然不覺得這人有什麽值得同情的,這可是入室偷盜啊。


    幸好他和陸岑岑一起住在這裏,萬一他沒過來,就陸岑岑一個人,對方起了歹心可怎麽辦?


    岑岑真是……自己要當媽了,就把比她年紀小的都當她孩子。


    陸岑岑繼續剛才的話問:“你為什麽要借我們的婚紗?”


    對方的雙眼立馬就漫出一層水汽,哽咽著說:“我的妻子一直想要婚禮,但是我沒錢買婚禮禮服……今天在沙灘上看見你們的婚禮,她很羨慕,所以我才想來借的。”


    男人吸吸鼻子,害怕地看了一眼南洙決,接著道,“我打算……我打算拿迴去,明天讓她穿一次,再替你們洗幹淨送迴來的……對不起……”


    陸岑岑看著他問:“真的嗎?你隻是為了借婚紗?”


    男人拚命點頭,看著陸岑岑誠懇地說:“真的。”


    好吧,這麽看來倒也是個疼愛妻子的好男人,隻是能力不允許買婚紗才會過來偷的。


    陸岑岑看向南洙決:“老公,要不把我的婚紗送給他們吧?”南洙決一遍幫他包紮傷口一邊說:“他說你就信?如果他真的有心,可以當麵和我們商量,要不然花錢向我們租賃也行。隻憑他疼愛妻子,就可以讓別人無償成全他?我們歉他的?”


    這個男人這下真的急哭了,一遍掉眼淚一遍不停地道歉,說了好幾遍對不起,然後小心翼翼地問:“我……我想租你們的婚紗,請問要多少錢?”


    南洙決想了想,淡淡開口:“一天二十萬。”


    男人猛地吸了口氣,立馬就不敢再說話了。


    陸岑岑笑笑道:“哪有那麽貴,他騙你的。”


    她無奈地看了南洙決一眼,果然是生意人,真會做生意。


    這套婚紗其實不貴。


    南家大宅裏另外有一套,是之前定製的,那套比較貴,一直擺在家。


    這套是上個月在這裏定製的。當時陸岑岑想著自己懷孕,身材胖,定再高端的也不會有她生產完了好看,就沒用那麽高的標準來要求。


    這套禮物好像隻要五萬多……雖然對陸岑岑而言也不便宜,但比南家的那條可便宜多了,還沒那條零頭多。


    不過陸岑岑也不想那麽便宜這個陌生人,免得他養成不勞而獲的壞習慣,就對他說:“可以租給你,一天一千,要嗎?”


    那人糾結許久,還是同意了:“行,我可不可以今晚就把婚紗帶走,後天把錢和婚紗一起送迴來給你們?”


    陸岑岑點頭,爽快答應了:“可以。不過我那是孕款,你的妻子穿不一定合身。”


    “沒關係的,她喜歡。”


    “行,我去拿給你。”陸岑岑去樓上,把婚紗拿給了他。


    男人立馬站起來鞠躬致謝,然後拿著婚紗一瘸一拐地離開了。


    等他走後,南洙決和陸岑岑繼續迴去睡覺。


    兩個人都沒有再聊婚紗的事,但其實心裏都覺得,這男人一定不會還,如果還的話,一開始也不會選擇進來偷了。


    南洙決不提,是覺得反正陸岑岑也不是特別喜歡,所以對方還不還都無所謂。


    之前定做這條婚紗的時候,她就說孕期的婚紗再怎麽都沒有之前那套好看。做好之後也不是特別喜歡,隻是為了滿足一下補辦婚禮的心願才勉強要這套的。


    陸岑岑不提是怕南洙決教訓她……說她隨隨便便相信人什麽的。


    他們倆第二天起床後也沒再提,就當沒發生過這件事。


    可是沒想到第三天早上起床,發現那條婚紗疊的整整齊齊,放在一個普通鞋盒裏,裏麵還有一大零碎的紙幣,和一包糖果。


    紙幣也疊放整齊,雖然很舊,但卻沒有一張是破的。


    陸岑岑把錢拿出來數了數,正好一千。


    又察覺到數錢的手黏糊糊的,攤開一看,沾了一塊黑乎乎的東西。


    她聞了一下,貌似是機油。


    那個男人應該是在修車行做生意的吧?


    陸岑岑當時說要收租金,其實就是玩笑的,都做好他拿著婚紗再也不還的準備了,沒想到居然按之前說的,真的把婚紗和錢給還迴來了……


    她越想越過意不去,沉默片刻,抬頭對南洙決說:“我們還是把錢還給人家吧,這我哪好意思要啊……”


    南洙決雖覺得不是什麽大事,但也自然順著她:“行。”


    那個男人看見他和陸岑岑舉辦婚禮,他應該也在那地方附近,那裏好像隻有一家修車行。


    南洙決和陸岑岑很快找到了他。


    不過這不能算修車行,隻有一個支起四腳的帆布大棚,裏麵停放的大部分都是摩托車。


    男人穿著髒兮兮的工作服,看見南洙決和陸岑岑,連忙笑著走過來,客客氣氣地和他們打招唿:“你們好。”


    陸岑岑把他給的錢拿出來,交還給他:“其實我們的禮服沒有那麽貴,所以不需要你這麽多錢,還給你吧。”


    男人盯著錢,雙手想伸又猶豫不決。


    想伸,是因為他真的不富裕。猶豫,是因為他知道用人家東西該給報酬。


    陸岑岑見他不收,又勸道:“你收迴去吧,你要是過意不去,迴頭你免費幫我修車。”


    男人聽她這麽說,立馬點頭同意,接過她手中的錢收好。


    陸岑岑往周圍看了看,好奇問道:“你的妻子呢?”


    男人立馬露出微笑,熱情地說:“她在家裏,我帶你們去我們家裏。”然後帶頭往海邊走。


    陸岑岑隻是隨口問一句,沒想到他這麽熱情。


    她本想拒絕的,不過男人滿臉期待,邊走邊迴頭喊他們……遲疑片刻,陸岑岑隻好拉著南洙決說:“走吧,我們去看看。”


    估計也不會太遠,這附近就幾戶人家,抬頭就能看見。


    南洙決依然順著她。反正每天也沒有別的安排,岑岑想去就陪她去看看。


    不過,那人沒有進任何一戶岸上的人家,而是條上了一艘停在岸邊的小船,興衝衝地招唿他們倆:“你們快來,我帶你們去我家裏。”


    陸岑岑驚訝道:“你家住在海上?”


    男人點點頭,又搖搖頭:“不是海,是湖。”


    見陸岑岑還是懵的,南洙決開口解釋道:“這裏確實是湖,很大的淡水湖,綿延五百公裏,再往後才是海。”


    “哦……”陸岑岑點點頭,牽著南洙決的手上了船。


    男人一邊劃船一邊解釋:“我的妻子是湖人……”


    陸岑岑又是滿臉驚訝:“哈?打球的?”


    “不是不是……是在湖上生活的人。”男人解釋道,“她的祖輩本來是n國人,但是因為戰爭,逃到了我們這裏,又因為沒有我們國家的國籍,所以不讓他們上岸,也不允許和我們國家的人通婚,他們隻能世世代代生活在湖麵上。”


    “不能通婚……”陸岑岑驚訝道,“那你可以上岸工作,你應該有國籍的,你們倆怎麽能在一起的?”


    男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和她是偷偷的。我們可以偷偷的,不注冊就可以,沒有人管的。”


    陸岑岑眉頭輕蹙:“偷偷的話,孩子呢?孩子有國籍嗎?”


    “交錢就可以有,不交錢就沒有。”男人沉默一會兒,笑笑說,“沒什麽用,有沒有都一樣過日子,在湖上也可以過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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