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震耳欲聾的鑼鼓聲越來越大,上官曦在屋裏實在是忍不住了,於是就趁著夜子寒不在房間的時候,和玉蟬將客棧的床單綁在桌子腿上,然後從二樓的窗戶滑了下去。


    她以前跟著師父雲遊四海的時候,每每想幹什麽。她師父卻不同意時,她偷偷跳牆頭的次數兩個手掌都數不過來,所以從窗戶上逃跑什麽的,對她來說簡直是熟門熟路。


    兩人穿過一個窄小的胡同之後,就到了大街上。


    今日的街上果然十分的熱鬧,那些大人小孩個個都興奮地看著街道中間的舞龍表演,一雙雙眼睛睜得大大的。


    玉蟬知道上官曦的傷口剛剛長好,生怕她被別人擠著,於是拚了命的擋在她前麵。


    街上的人很多,隔著喧嘩的舞獅隊,和重重地人頭,上官曦還是一眼就看見了對麵牆上貼的那個告示,告示上用大大的黑字寫著,上官家因謀反之罪,已全部被打入天牢,三日後問斬,皇上感念太傅教導之恩,暫且留其性命,關入天牢。


    喧嘩熱鬧的聲音依然不停的傳來,可這些和上官曦卻再也沒有了任何關係,她看著對麵牆上告示上的白紙黑字,隻覺得腦袋‘嗡’的一聲就沒有了自覺。


    夢裏,上官曦夢見太傅和她的哥哥上官竹被人砍了腦袋,鮮血流了滿滿的一地。


    她甚至看見太傅的腦袋就那樣咕嚕咕嚕的滾到了她的腳邊,眼睛裏卻滿是憐惜。


    心狠狠的揪著,仿佛被人淩遲一般,爹,哥哥……


    “小姐,快醒醒!快醒醒!”耳邊傳來玉蟬的聲音。


    上官曦努力的睜開眼睛,看見玉蟬,夜子寒,冷逸,淩風,慕青他們統統都圍在她的床前,臉上的神色各異。


    上官曦的目光緩緩的掃過他們,最終落在了夜子寒的身上,她張開嘴還沒有來的及說話,突然猛的吐了一口鮮血。


    夜子寒的臉色一變,連忙上前將上官曦扶起來道,“曦兒……”


    “王爺,我們上官家的人……上官家的人……”上官曦似乎沒有辦法說出完整的話,隻是狠狠的揪著夜子寒的衣服,臉上是死一般的絕望。


    夜子寒定定的看著上官曦的麵孔,眼裏仿佛風起雲湧。


    他將上官曦從床上抱起來,轉身朝著外麵走去。


    冷逸他們一看,連忙跟在他的身後。


    馬車疾馳了一天一夜後,終於在校場停下了。


    夜子寒抱著上官曦麵無表情的從馬車上走下來。


    門外的士兵看見夜子寒,忙有些驚訝的上前一步道,“將軍!”


    夜子寒沒有說話,直直的朝著校場內走去。


    在他的身後,跟著冷逸,慕青,黃冠道人等人……


    片刻之後,所有的將領就都到齊了。


    他們齊齊向著夜子寒行禮道,“將軍。”


    夜子寒素手一揮,清俊的臉上依然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這些年,他每每看著金鑾殿內對著他阿諛奉承人,心裏都不屑一顧,因為他知道這是他皇兄的江山,無論那些朝臣如何想,他都不會染指半分,所以這些年,他雖然有著親王的身份,卻從不曾幹涉朝中之事,隻是坐在夜王府內,看著小皇帝如何羽翼漸豐,如何從當初的不諳世事,到如今的心狠手辣。


    他甚至想過,隻要小皇帝能不像太子那般做下弑殺先皇之事,無論他做什麽,他都由著他,終究隻要有他在,這大江就不會出了什麽大簍子。


    可如今,小皇帝不但想殺了他,還禍及他人,他雖從未想過要奪了他的江山,卻不是任人欺淩之人。


    “傳令下去,今日午時,朝皇城進攻。”


    那幾個將士先是一愣,隨後便齊齊道,“是,將軍!”


    兩個時辰後,夜子寒謀反的消息就傳到了皇城。


    此時的皇上正在和國師下棋,聞此消息後,手中的棋子‘當啷’一聲就落在了地上。


    這些年,他雖然一直坐在金鑾殿內的龍椅上,心卻從未有一刻安穩過,他時時刻刻都擔心他這位皇叔會將他從龍椅上拽下來,如今,他終究還是反了。


    國師若有所思的看著小皇帝蒼白的臉,然後拾起地上的棋子道,“皇上可想好了法子?”


    “這江山是朕的,朕即使拚了性命,也不會輕易的拱手讓人。”


    國師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夜子寒的軍隊進攻很快,再加上那些守城的將領大都是他的老部下,所以有的直接就打開城門,將他們迎進了城中。


    皇上聞此消息後,當即就氣的吐出了一口鮮血。


    朝堂上,所有的朝臣都戰戰兢兢的站在那裏,臉上是一副誠惶誠恐的表情。


    他們大多是先皇在世時的老臣,對於夜子寒是再熟悉不過了,他若是想要謀反,當今世上恐怕無人能敵。


    唉,這小皇帝也不知是吃了什麽雄心豹子膽了,竟然敢派人暗殺他,兔子急了還咬人,更何況他可是權傾天下的夜王!


    “諸位愛卿,你們有何高見?”小皇帝提高了聲再次問道,一張棱角分明的臉上微微帶著些怒意。


    這些個老狐狸,平日裏用不著他們的時候,他們個個都高談闊論,出不完的主意,如今用著他們了,他們竟然都當起了縮頭烏龜?


    其中一個大臣猶豫了半晌,才小心翼翼的說道,“皇上,咱們大江國的士兵大都跟著夜王出生入死過,所以都唯他馬首是瞻,皇上不如跟夜王和談,或許隻有這樣,才能解決了目前的困境。”


    “是呀,皇上,這夜王雖然性子古怪,卻殘暴不仁,不過對先皇卻是一片赤誠,皇上若能和夜王好好的聊聊,也許事情能有所進展。”


    小皇帝冷冷的看著麵前的文武百官,一雙手緊緊的握著,自從他登基後,就一直招兵買馬,籠絡朝中勢力,為的就是這一天,可沒想到,夜王一謀反,這些個文武百官竟然無一人認為他能勝的了夜王,難道在他們眼中,他就這麽不堪一擊嗎?


    “來人。加派兵馬,這才,朕定要和夜王決一死戰。”


    “是,皇上。”


    眾官員一聽,心裏紛紛搖頭歎息,幾年前,太子帶著二十萬士兵叛亂,夜王隻帶著十萬兵馬,依然將他斬首於午門前,為先帝報了仇。


    可如今,這小皇帝隻有幾萬兵馬,卻試圖和夜王的十幾萬兵馬對抗,看來這小皇帝是太小瞧了那夜子寒了。


    可無論小皇帝在朝堂上如何的焦頭爛額,皇城內卻依然載歌載舞,一片熱鬧非凡的模樣。


    茶樓上,說書先生唾沫橫飛的說著此次的夜王之變。


    隻見他使勁的拍了一下桌子道,“眾位客官可知這夜王為何會突然謀反?”


    要知道,這夜王若是想要謀反,當初斬了太子之後,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坐上皇位,又為何要等到今日?


    “還能為什麽,定是那夜王突然想當皇帝了,所以就謀反了!”


    “據說那夜王死了一迴,現在的夜王不會是被什麽東西給附體了吧!”另一個秀才模樣的男子小心翼翼的說道。


    眾人對於鬼神什麽的自然不信,於是齊齊給了他個白眼。


    那男子被他們白的不好意思了,隻好訕訕的坐下了。


    “劇小老二所知,那夜王謀反,乃是為了一個女子!眾客官可還記得皇上三日前所發的告示?”


    “這個我們當然知道,不就是上官家謀逆之事嗎?老頭你趕快說,這夜王到底是為了什麽謀反!”一個看起來像商人模樣的男子心急的說道。


    “衝冠一怒為紅顏!”


    眾人一聽,紛紛嗤笑,誰也不相信權傾天下的夜王謀逆隻是為了一個女子。


    那說書的小老頭神秘的一笑,卻再也不提夜王之事,隻是不動聲色的轉了另一個話題。


    可盡管如此,第二天早上,整個皇城的人便都知道,這夜王之變,乃因一個女子,大家紛紛搖頭,感歎紅顏禍水。


    此時,大家嘴裏的紅顏禍水正趴在窗戶上麵無表情的看著外麵。


    昨日西夏國傳來消息,說皇後病重,冷逸接到消息後,連夜就趕了迴去,臨行前,他特意向上官曦告辭。


    上官曦看著冷逸略顯蒼白的麵孔,終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終於知道,有時候謝謝兩個字還是太過淺薄了一些,就如她現在,著實不能隻對冷逸說個謝謝,心裏便會有少許的安穩。


    冷逸走後,夜子寒走進來,他穿著一身白色的盔甲,烏黑的發高高束氣,可即使如此,依然是一副翩翩貴公子的模樣,儼然不像傳說中的夜王。


    上官曦上前,有些緊張道,“王爺,有消息了嗎?”


    今天中午就是上官家行刑的日子,即使夜子寒日夜兼程,也不可能在午時前趕到皇城。


    “還沒有,不過我已經派了人在刑場守著,萬不得已時,可劫刑場!”夜子寒坐在椅子上,臉上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上官曦沒有說話,心裏卻隱隱有些不安。


    夜子寒看著她清瘦蒼白的麵孔,突然開口道,“昨日可有好好吃飯?”


    上官曦一聽,眼淚止不住的留下來,她點了點頭道,“王爺,萬一……”


    萬一劫法場失敗了呢,那上官家所有的人就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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