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大的痛苦莫過於驟然失去自己最心愛的人,一直以來,不管林小英與呂雲朗經曆多少淒風苦雨,痛苦磨難,她與他丈夫的生命之舟都是緊緊相連的,如今這連接的繩索突然斷了,丈夫撇下她獨自漂走了,林小英不能相信,也不願相信,她不知道,人生沒有了他,她還怎麽過?

    呂雲朗走了,帶著屈辱冤枉就這麽走了,給林小英留下了痛苦、悲傷、遺憾、仇恨還有更重要的,那就是他的遺腹子。

    他死的時候,林小英已經懷有五個月的身孕了,這是她和丈夫最後愛的結晶,雖然他撇下了她和這個還沒出世的孩子獨自一人走了,但林小英決心無論多麽艱難也要生下這個孩子,把他撫養成人,以告慰丈夫在天之靈!

    失去了丈夫的林小英領著五個孩子痛苦艱難地生活著,支撐她活下去的是一定要為丈夫洗刷冤屈還他清白的信念。信念就像一團火,它能最大限度地燃燒一個人的潛能,指引她飛向所要去的天空!

    林小英三天兩頭地往大隊、公社甚至是縣裏跑,一遍又一遍地訴說著丈夫的冤情。當初,丈夫用他的生命做代價想證明他的清白,可他到死也沒有想到,他寶貴的生命失去得毫無價值,換來的隻是更殘酷的罪名“畏罪自殺”。

    挺著大肚子的林小英用她微薄的力量據理力爭,不是碰釘子就是吃閉門羹,雖然如此,但依然不能阻止她上訪伸冤的腳步,她發誓:即使用盡一生,也要為丈夫討迴公道!

    林小英每次看見老孫頭,都上前揪住他的脖領質問他:“你這個壞了良心的老東西,你為什麽要陷害我的丈夫?你害死了他,你就不怕他的冤魂要你的命嗎?”

    弄得老孫頭一見她,就像老鼠見了貓似的,躲得遠遠的。

    秋深了,霜風初起,自然界慢慢褪盡了它的顏色,南飛的雁群在空中嗚咽著,仿佛在哭泣。正在地裏挖糞池的呂明,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有個社員以為他好欺負就說:“你去挑糞,我來挖。”

    “隊長讓你挑,可沒叫我。”

    “讓你幹你就幹,嚷嚷什麽。”

    “我偏不。”倔強的呂明沒有理會那個社員。

    氣急敗壞的那個社員瞅呂明不注意一把把他推進了旁邊已經裝滿了大糞的糞池,當全身沾滿了糞便的呂明好不容易爬了上來時,社員們都哈哈大笑起來。

    呂明哭著跑迴家告訴了媽媽事情的經過,林小英聽了後心中的怒火像火山一樣噴發出來,她拉起呂明就跑到了生產隊,讓呂明告訴她是誰把他推進糞池的,呂明指著那個社員告訴媽媽:“就是他。”狂怒的林小英像頭發了瘋的母老虎撲向了那個膀大腰圓的社員又抓又撓,又撕又咬,口裏還不斷罵著:“瞎了眼的狗東西,叫你欺負人,打死你!咬死你!”

    那個社員完全被林小英不要命的瘋狂樣子嚇傻了,被林小英抓得鼻青眼腫,毫無招架之力。

    冬季,是生產隊最清閑的日子,隊長讓呂香、呂明姐弟倆和一些其他社員去拉石頭,而一些身強力壯和隊長關係好的社員卻在隊裏坐著閑聊。委屈的呂香迴家吃飯時就跟媽媽嘮叨了幾句,林小英越想越生氣,太欺負人了,簡直拿我們孤兒寡母不當人看,林小英挺著個大肚子怒氣衝衝的來到了生產隊,一把揪住隊長的脖領子,就開始怒罵了起來:“你們的良心眼子都叫狗吃了嗎?你們這些身強力壯的大老爺們白拿著隊裏的工分不去拉石頭,讓幾個不到二十歲的孩子去幹那麽重的活,你們可真下得去眼,看我們孤兒寡母好欺負怎麽著?”

    本來就理虧的隊長麵對如此兇悍潑辣的林小英,隻能忍氣吞聲。林小英“潑婦”的名聲一下子就響了起來,生產隊的人再想欺負他們,都得掂量掂量。

    冬天的大地顯得特別的空曠,北風唿嘯著,仿佛要吃人似的,快要分娩的林小英覺得自己再也無力與這個冷酷的世界抗爭了,她的心一天比一天悲涼。在一個寒風刺骨的淩晨,呂香被一陣痛苦的叫聲驚醒,她看到媽媽捂著肚子在痛苦地叫著,臉上大含淋漓,她驚恐地問:“媽媽,你怎麽了?”

    “香兒,快去喊村裏的張大娘,媽要生孩子了。”呂香一聽趕緊穿上衣服一溜煙地往接生婆張大娘家跑去,當張大娘趕到林小英家時,看到已有殷紅的鮮血從門檻下流了出來,她馬上明白這是產婦大流血,好在她經驗豐富,緊急處理後,趕緊開了個藥方讓呂香去抓藥。為了救媽媽,十幾裏的路,呂香隻用了半個小時就把藥買了迴來。

    也許老天動了惻隱之心,讓林小英總算度過了危險期,平安地生下了她最小的女兒。由於失血過多,林小英的眼睛腫得連一條縫都看不見了,她強撐著掙紮著起來吃了呂香為她煮的幾個雞蛋,還有粥。

    晚上呂香又把家裏的一隻老母雞讓弟弟呂明給殺了,燒上火放到鍋裏燉了起來,可惜的是他們沒有把雞的內髒取出來,燉出來一股臭烘烘的味道,湯是沒辦法喝了,林小英隻勉強地撕了點肉吃了。林小英身體嚴重虛弱,奶水根本就沒有,孩子隻得喂。林小英的這個小女兒長得很好看,眼睛特別漂亮,定神時如清澈的泉水,閃動時像閃耀著的星星,她非常安靜、乖巧,不哭也不鬧,好像在媽媽肚子裏已經嚐盡了媽媽的淚水,她總是安靜地躺在那兒,瞪著她那漂亮的眼睛看著她的媽媽。哥哥姐姐們都說他們漂亮的小妹妹,眼睛像星星,於是林小英為她取名呂星。

    小草是柔弱的,可小草不會因為自己的柔弱而停止它的生長,它頑強不息地衝破僵硬的凍土,把春天的綠色最早地展現給世人。林小英站在窗前,看著那泛著綠意的草地,大喊了一聲:“春天來了!”

    踏著春天的腳步,林小英拖著虛弱的身體走了過來。隨著日子的越來越艱難,林小英心中的仇恨也越來越深。一直以來,支撐林小英活下去的是:一定要為丈夫洗刷不白之冤。這個信念使林小英覺得什麽都無所畏懼,為了這一目的,她不屈不撓。從大隊、公社、到縣裏、市裏都沒有給她一個應得的說法,她決心到北京去。於是她安頓好家裏的一切,揣著大女兒呂玉給她寫的訴狀,抱著才三個月大的呂星踏上了去北京的火車。

    林小英下了火車,到了北京,打聽到國務院信訪辦所在地,便直接奔了去,接待處的同誌給她登了記,她開始排隊等候,有冤屈的人天南海北到處都有並非隻有她林小英一個。

    林小英天天在那裏候著,渴了,就在水龍頭下接點自來水咕咚地喝兩口;餓了,就把臨走時從家裏帶的冷餅子拿出來啃幾口;困了,便去火車站的長椅上蜷曲著睡一會。小呂星好像知道她媽媽在完成一項大的使命,非常地安靜乖巧,已經三個月來大了卻一口奶也沒吃過,大人吃什麽她就跟著吃什麽,隻是媽媽在嘴裏嚼了一遍再送到她的小嘴裏。

    來到北京更是沒有條件,林小英隻能把冷餅子使勁地嚼過來嚼過去,再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到女兒的嘴裏,然後喝一口涼水再送到女兒的嘴裏。娘倆就這樣在北京熬了整整七天七夜才終於排到了接見他們的日子。此時的林小英和呂星早已熬得麵黃肌瘦,憔悴不堪。

    接待林小英上訪的是一個戴眼鏡的姓張的中年幹部,他非常地和藹可親,沒有半點官價子。張幹部看到林小英母女憔悴不堪的樣子,馬上起身給林小英倒了一杯熱水遞到她的手裏說:“先喝點水暖暖身子,有什麽冤屈慢慢說,共產黨一定會為你們這些老百姓做主的!”

    林小英心中一陣溫暖,好像見到了親人,她把她所有的冤屈、不幸統統地倒了出來-----

    張幹部聽著林小英的哭訴,又仔細地把林小英的訴狀看了又看,林小英的遭遇引起了他深深的同情,當他聽到林小英說她已身無分文,帶的冷餅子也早已吃完了時,他的眼中似有淚光閃動,他趕緊從自己兜裏掏出了一些錢,喊來了一個工作人員讓他去給林小英母女買些吃的,還特意吩咐他給林小英的女兒小呂星買點奶粉和餅幹,又吩咐手下的工作人員把林小英母女安頓在招待所裏住。

    林小英來到招待所,工作人員把買好的東西送了過來,林小英打開奶粉為她的小女兒衝了一杯奶,看到她的女兒喝得那麽香甜,她的眼裏湧出了感激的淚水。林小英想都沒有想到她會受到這樣的照顧,她在招待所那寬敞的床上美美地一覺睡到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張幹部就來到了招待所,他告訴林小英:“我們經過研究,組織準備派我陪你一起迴去,調查處理此事,你放心,共產黨領導的天下決不會讓一個好人受到冤枉。”聽了張幹部的話,林小英激動地流下了熱淚。

    張幹部為林小英買了火車票和一些吃的,陪她們母女一起迴到了林小英的家鄉。

    下了火車他讓林小英母女先迴家等候消息,自己親自去了市裏,市裏的領導一看北京親自來人調查此事也不敢怠慢,立刻派專門的同誌協同張幹部,又指示縣裏全力支持他們調查核實。也許是攝於國務院這塊牌子的強大威力,從市、縣到公社、大隊各級領導都全力配合,終於澄清了事實。呂雲朗的冤屈終於得到了昭雪。

    公社公開向林小英做了道歉,在張幹部的努力和支持下,各級領導終於同意了林小英的請求:把她全家遷入城裏,未滿十八歲的孩子負責養到十八歲。

    當林小英拿到蓋有各級政府的大紅印章的批件時,她熱淚滾滾,“撲通”一聲便給張幹部跪下了,她泣不成聲地對他說:“恩人哪,你是我們全家的恩人,我林小英就是到死那一天也忘不了你這個大恩人哪!”

    張幹部一把拉起小英說:“快別這麽說,人間自有公道在,要謝你就謝共產黨,我是共產黨的幹部,共產黨的幹部就是要為你們這些平民百姓服務做主的。”

    林小英懷著無限的感激和感恩送走了張幹部,張幹部臨走時告訴林小英,今後不管有什麽事情和困難都可以來北京找他。這個被林小英視為大貴人、大恩人的張幹部此別後,林小英再也沒有見著他,文化大革命時林小英去北京找過他,聽說被造反派打倒了,讓林小英好生傷感:為什麽世上的好人總是沒有好報?

    很快,林小英他們迴城的手續辦妥了,可惜的是,呂香、呂明被留在了當地,理由是他們已經到了下鄉青年的年齡,迴城也得下鄉,無奈林小英隻好帶著四個孩子迴到了城裏。

    天氣很好,太陽溫柔地照著大地,樹上的小鳥在歡快地鳴唱,和風徐徐地吹來,漫山遍野爭相開放的野花散發著醉人的香氣。

    林小英來到呂雲朗的墳前,心中百感交集,她對著呂雲朗的墳喃喃自語:“阿朗,時間過得好快啊,你含冤去了快要一年了,你撇下我,讓我獨自承擔起養育兒女們的重擔,這個擔子太重了,壓得我喘不過氣來,為了這個家,為了這些孩子,我操碎了心。”

    說到這兒, 她的眼眶湧滿了淚水,想起她在多少個不眠之夜獨自醒來,看著身邊熟睡的兒女,不知不覺就想起了丈夫,對丈夫刻骨的思念讓她的心感到錐心刺骨的痛。

    林小英從她十六歲嫁給呂雲朗那一天起,她的心中就對他產生了難舍難分、相依為命的情感,好像播下了一粒種子,雖然這粒種子曾經沉睡了一段時期,但還是開出了美麗的花朵,這花朵的芳香至今都讓她心醉,可現在一切沒有了,一切都隨著丈夫的離去而去了。

    林小英再一次地對著埋在地下的丈夫說:“阿朗,我答應你要為你伸冤昭雪,我真的做到了,是你在天之靈在支持我嗎?我費盡千辛萬苦終於為你討迴了公道,阿朗,你瞑目了嗎?阿朗,你太狠心了,扔下了我,自己走了,沒有了你,我真的不知道我還怎麽活下去?”

    林小英滿腹的辛酸、滿腹的哀愁、滿腹的痛苦,都化作了滿眼的淚水,她撲倒在丈夫的墳前泣不成聲-----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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