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烈陽當頭高懸在後山,山邊圍立著十來個手執戈戟的小嘍羅,隻是著炎熱的氣溫卻早讓人垂頭喪氣,毒辣辣的光線直照下來,簡直能令人扒下層皮來。

    “這老臭蟲怎麽還不來啊?”胡鐵花眼見白光高照,縱使再鎮靜自若,這時卻也慌起神來,自言自語道:“難不成真要死在這荒山野嶺裏頭?老臭蟲啊,你怎麽還不來啊?大夥兒都等著你救命呢。”

    “胡大哥,你說我們會不會死在這裏啊?”甜兒瑟瑟地發起抖來,“我……我不想死啊,紅袖姐,我不想死啊……楚大哥,楚大哥,你在哪裏啊?”

    紅袖轉頭望了甜兒一眼,幽幽地歎了口氣,道:“甜兒,堅強點兒,若是今日不幸命絕於此,在黃泉路上還有個伴,更何況還能見到蓉姐,隻是以後我們不在楚大哥身邊,不知道他習不習慣,或者……”

    紅袖沒再說下去,隻是一雙眼頃刻被淚珠潤的透濕,微紅的眼眶早已宣泄了內心的不舍與彷徨,甜兒此時更是淚流成河,絕望地看著被反縛在十字木架上的四肢,竟麻木地全然沒了知覺,隻是口中禁不住地喃喃自語:“楚大哥,蓉蓉姐……”

    忽的,一個領頭的小嘍羅看了看已遊移至頭頂的驕陽,便朝木架旁待命的屬下點了點頭,下屬會意,從一旁的石堆夾縫中抽出幾柄火把,明晃晃的火焰越來越近,姬冰雁明顯能夠感受到熾熱的溫度仿佛在臉上燃燒著,豆大的汗珠從發鬢中滴落下來,再見胡鐵花,竟也是一個模樣。

    “這下可如何是好?老臭蟲這個時候還不來,難不成真要束手就擒,任人宰割?”姬冰雁有些六神無主起來,無奈下竟仰天長笑幾聲,笑聲悠遠地透向天際,在這空蕩的山穀裏聽來難掩哀鳴,引得密林裏的幾串烏鴉也跟著“嘎嘎”了幾聲,而後便成群逃去了。

    “哎,大公雞,臨死前讓人耳根子清淨會兒。”胡鐵花半笑著,“這次真是死得冤,竟連口好酒也沒喝上,見到閻王的時候得讓他多賠我幾壇子陳年的女兒紅。”

    “老酒鬼,你真是死也忘不了你的酒。”姬冰雁撇了撇嘴,“想我在大漠中九死一生,沒料到如今竟這麽個死法,真是不值。”

    “死到臨頭,還大言不慚。”領頭的嘍羅大喝一聲,“時辰到,放火!”

    “不要啊,楚大哥,救我啊……”

    “老臭蟲,你不會見死不救吧……”

    底下的幹草發出“噝噝”的燃燒聲,赤紅的焰火從草堆中竄出,蔓延向周圍的厚實的草麵,直直地冒起濃密的黑煙,嗆得人喉頭發癢,連聲咳嗽,很快地,在風的作用下火勢越發兇猛,不多時便將四人團團圍住。

    “住手!”忽的騰空飛起一個白影,“倏”地劃進衝天火光中,腰間長劍銀光一閃,四根大木柱向後應聲而倒,十幾個小嘍羅倒成一片,“哎呦哎呦”狂叫個不停。

    “楚大哥……”

    “老臭蟲……”胡鐵花與姬冰雁仿佛一下子來了精神,半空中一個翻騰,抓住紅袖的衣裙,三人穩穩地落在木柱後方三丈以外的空地上,不多久,一襲黃衫夾帶著一身紫衣飄然落下,定睛一見,果是芙蓉與宋甜兒。

    “蓉蓉姐,謝謝你啊。”甜兒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哆嗦著身子,上氣不接下氣,“剛才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呢。”

    “甜兒,這麽快就不想見楚大哥啦?”楚留香笑盈盈地撫去甜兒臉上的塵土,轉而對一旁的芙蓉微微一笑,道:“你沒事吧?”

    “楚大哥,你怎麽現在才來啊?”甜兒一頭紮進楚留香的懷中,嗚嗚地哭咽起來。

    “紅袖,甜兒,是楚大哥不好。”楚留香眼見如淚人般的妹妹,心疼萬分,“是楚大哥讓你們受苦了。”

    芙蓉心中有些莫名的動容,不知為何,眼裏竟被什麽塞地生疼,伸手揉了揉,一片氤氳。

    “蓉蓉,怎麽了?”姬冰雁有些狐疑。

    “哦,沒有。”芙蓉極力掩飾著,“隻是,隻是沙子進了眼睛。”

    正在此時,忽聽得大片腳步聲從山背傳來,楚留香突的意識到什麽,“此地不宜久留,快走!”

    “哪裏走?”馮進身影已到跟前,氣勢洶洶地攔住去路,“楚留香,我敬你是客,已是一再忍讓,你卻害我師弟,殺我同門,若我今日不與你算下這筆帳,江湖中人隻道我海南劍派怕了你。”

    海南幫一眾弟子均神情肅穆,執劍分立兩側,天際也是風雲突變,剛才還是驕陽似火,這如今卻也陰雲密布起來,明顯的兇兆之象。

    芙蓉有些害怕起來,心神不禁恍惚,是在擔心什麽嗎?她自己也鬧不清楚,隻是莫名的緊張和恐懼。再見姬冰雁麵色凝重,胡鐵花雖說在灌著大口的烈酒,隻是眼睛卻直直地盯著,紅袖和甜兒相互依偎著,手心裏滿是冷汗。

    “馮幫主,請!”楚留香拱手抱拳施禮,手中除一柄扇外並無其餘兵刃。

    “既然如此,就別怪馮某不客氣了。”話音剛落,馮進便一劍刺出,力大無比,直取人心髒,楚留香一怔之下,腳尖一點向後移去,馮進也不示弱,劍尖終處於距離心髒處三寸左右,隻是無論如何使力,終究刺不到。

    “取心挖肺?”胡鐵花看地心驚,酒葫蘆應地一甩,“馮進這老匹夫,海南派的毒招一上來就用,他還真想要了老臭蟲的命啊。”

    馮進心念一轉,掌心生力,猛地將一柄長劍脫手而出,“楚留香,受死吧。”

    長劍在猛力作用下,直朝人心髒處捅來,劍離人本也不遠,如今推力十足,劍便如飛天嘯龍一般,唿唿生風,當麵刺到。楚留香猛地打開折扇,運足氣力,向左格去,劍尖稍偏了方向,竟擦著衣衫而過,落下一片白色碎布。

    “楚大哥……”紅袖大驚,道:“楚大哥,小心啊。”

    芙蓉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盈盈的眼眸裏滿是驚恐和不安,在她的記憶中,她從未如此擔驚受怕過,即使那滿門的鮮血帶給她的也竟是恐懼和憤怒,而如今竟是坐立不安,七上八下,直到見他沒事,才沉下心來。

    馮進大怒,狂叱一聲,騰空而起,運力抓起一塊山石,馮進號稱“神臂張飛”,天生蠻力驚人,運巨手於骨掌之間“唿唿”生風,猛地朝楚留香頭頂砸去。

    芙蓉佩劍出鞘,“楚大哥,接著!”

    長劍穩穩地落在楚留香的手中,楚留香倒地一個滾翻,猛的一個倒插,頂住了蓋頭而來的巨山石,隻是搖搖墜墜地並不穩當,“噌”的一聲,長劍彎腰折斷,巨石壓地軋過,甜兒掩麵抱頭,“楚大哥……”

    隻聽得“叮”的一聲,巨石晃了幾晃又像被什麽卡住似的,再一看,一柄海南劍撐在當中,楚留香縮骨而出,“馮幫主,今日多謝你的劍。”

    “楚留香,你……”馮進氣得滿臉通紅,萬沒料到自己的殺敵兵刃竟成了“絆腳石”,“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馮進雙掌齊出,當頭襲來,楚留香飛身對出幾十掌,內力相碰,引得周遭山石俱裂,火石紛飛,幾十塊大山石如飛彈般揚起,“噌噌噌”一道電光火石,石灰粉末灑了一地,雙掌對峙間,人即彈開,楚留香騰空一翻落下地來,嘴角一抹鮮紅,臉色刹白。

    “楚大哥……”

    “老臭蟲……”

    眾人迎上去,隻見楚留香腳步輕浮,連連向後倒退了幾步,“哇”地一口鮮血吐將出來。

    “楚大哥……”

    楚留香擺了擺手,勉強地笑了笑,“我沒事,隻是胸口有點氣悶。”

    再見馮進被掌力震得在半空直飛出好幾十丈,重心不穩,身體直落,眼看就要插上那嶙峋的尖石,大唿一聲:“天亡我也。”

    忽的,背後一陣狂風,把馮進整個人套進一個巨大的黑色托盤裏,左晃右晃間便安穩落地了。轉眼一見,隻見來人蓬頭垢麵,雙眼鬥大如牛,眼神銳利,一襲紅衣鬥篷拖地而來,臂粗如樹,一柄黑色大傘倒插後背,背手而立,一副威風凜凜的模樣。

    “‘鐵傘神捕’馬亂。”眾人大驚,“天下第一名捕?”

    “馮幫主,你沒事吧?”馬亂攙扶起半跌在地上的馮進,轉眼朝楚留香瞪了一眼,“香帥,我們又見麵了。”

    “是啊,馬捕頭,沒想到在這裏見到你。”楚留香微微一笑,“不知馬捕頭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隻是查命案是馬某的職責。”馬亂斜眼叉手道:“這一次我絕對不會讓真兇逃脫,楚大俠,跟馬某去衙門走一趟吧。”

    “喂喂喂,馬神捕,你不會公報私仇吧?”胡鐵花攔在中間,“上一次的紫晶寶馬的確是老臭蟲不好,連累馬捕頭被候爺撤職查辦,可是那件事也過去這麽久了。”

    眼見馬亂青筋爆裂,姬冰雁忙捂住胡鐵花的嘴,附在他耳畔悄聲道:“你還添亂,天下人人都知道‘鐵傘神捕’馬亂隻栽過這一次,你還說,是不嫌老臭蟲傷的還不夠重啊?”

    “馬捕頭,不是楚某不願與你去衙門,隻是如今未查明真相,實在不便同去。”楚留香顫顫地抱了一拳,“隻要楚某查明真相,到那時,一定登門請罪。”

    “楚留香,馬某奉候爺之命,今天一定要帶你迴去,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那就休怪我傘下無情。”正說,一柄大黑傘已籠罩下來。

    “大公雞,帶老臭蟲先走!”胡鐵花飛身迎上,扯住傘頂用力上提,“今日就讓我花蝴蝶來會會天下第一名捕的功夫。”

    姬冰雁等人護送楚留香下山,途中不時傳來“乒乒乓乓”的打鬥聲,迴頭一見,滿山黃沙滾滾,可見打鬥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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