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林瑞珺的東西都收拾了過來,張媽媽帶著兩個丫鬟進來給林仲勳夫妻磕頭。


    “老奴見過老爺、夫人!”張媽媽聲音中帶著一絲哽咽,見到屋中坐著的兩人,一下子就要跪下去,“你們可迴來了!”


    她還未跪下,文慧珠就一把扶住了她,“張媽媽這是做什麽?你這些年來照顧阿瑞,該我對你說一聲謝謝才是,不該你來跪我的!”


    雖然主仆有別,但張媽媽是跟在她身邊的老人了,這些年來又盡心盡力照顧阿瑞,值得她尊敬!


    張媽媽也沒有再說什麽客套的話,老爺夫人都仁厚,待下人好,她們以後盡心迴報就是。


    阿鶯阿鸝都規規矩矩上前行了禮,好奇地偷偷望著老爺夫人,見他們都像記憶中那樣和藹,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文慧珠拉著張媽媽說了幾句,得知他們之前都叫女兒為夫人的時候,一拍板說道:“叫什麽夫人?以後私下裏,還叫姑娘,有我在這,阿瑞算哪門子夫人啊?”


    林瑞珺對稱唿這些沒什麽意見,張媽媽幾人也都笑著應是,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妥,她家姑娘雖然嫁過人,可實際上也還是個姑娘呢,再說也隻是私下叫姑娘而已。


    一家人剛剛團聚,自然有說不完的話,文慧珠拉著女兒一起睡,兩母女好說說悄悄話,阿均見了,死活不肯走,撒嬌耍賴地也爬上了床,左邊睡著娘親,又邊睡著姐姐,他高興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


    於是,迴家的第一晚,林仲勳隻好一個人去冷冰冰的書房裏睡了。


    ***


    文慧珠從海南帶過來的東西不多,隻有兩車,基本上都是一些海南的特產,她將銀鬆館收拾妥當之後,就從中挑了一小部分去送給大房、三房,說是讓她們嚐嚐鮮。


    林瑞珺看了看那一點點量,還真是隻能嚐嚐鮮呢。


    第三天的時候,文慧珠就收拾妥當了,就準備帶著丈夫、兒女迴娘家去,都是自家人,也不需要提前通知了,當天去就可以。


    幾人才收拾好,正要出發,侯府那邊的人就到了,是老太君身邊的吳媽媽,吳媽媽看了看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小姐,眼眶有些濕了,連忙擦了擦眼睛,說道:“老奴奉老太君之命來接姑奶奶迴家!”


    文慧珠見到熟悉的娘家人,心中一熱,拉住她說道:“吳媽媽,你這些年還好嗎?”


    吳媽媽笑道:“好,好著呢,姑奶奶你也沒多大變化。”


    文慧珠也笑了,問道:“娘親這是猜到我今日要迴去呢?”


    林瑞珺在一旁聽到了,想到自家外祖母的脾氣,忍不住笑道:“哪能是猜呢?外祖母肯定是等不得了,派吳媽媽來抓您呢,不管您再幹什麽都得抓迴去!”


    “是呢是呢,老太君就是這個意思!”


    文慧珠拉起女兒、兒子,下巴往外麵抬了抬說道:“那正好,咱們正準備去呢,這就出發。”


    林仲勳笑看著妻子,見她帶著兒女走在前麵,渾似忘了他這個丈夫一樣的,連忙抬腳跟了上去。


    一家人擠在一輛馬車上,後麵還跟著一輛載滿海南特產的馬車,浩浩蕩蕩往侯府而去。


    侯府裏麵,老太君拄著拐杖,站在二門處,一邊不住朝外張望,焦急不安,一邊絮絮叨叨問道:“怎麽還不來?慧丫頭不會不來吧?我都讓吳媽媽去抓人了……”


    王氏李氏都緊緊跟在她身後,要不是她們攔著,老太君都要跑到大門口去接人了。


    “當然會來!您老都派人去抓了,小姑能不迴來嗎?”王氏攙住她,笑道,“再說了,都第三天了,小姑也改過來了。”


    “就是就是,您安心吧,一定會來的!”李氏在旁邊跟著說道。


    幾人正說話的時候,文灝、文淵都從外麵走了迴來,身後跟著文宣、文宇和文容,文灝看到幾人站在這,知道她們是在等妹妹,笑道:“娘親,就知道您不會好好等在屋子裏呢!”


    從小到大,娘親最是心疼妹妹,當年妹夫被貶去海南,妹妹也跟著去了,娘親雖然嘴上罵著,到哪暗地裏卻哭了好幾次,短短幾天,頭發就白了許多。


    老太君此時沒工夫理會兒子孫子,隻瞪了大兒子一眼,然後又眼巴巴地往外麵望去。


    直到拐角處有一片紅色衣角出現,女兒那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老太君忽然將拐杖一拋,抖著雙腿就往前麵大步走過去,王氏李氏嚇了一跳,急忙護在她左右,但卻又不敢阻攔。


    “娘!娘!”文慧珠看到年邁的娘親,一直忍著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也提著裙角跑上前去,緊緊抱住娘親,一遍遍喊著,“娘親,女兒迴來了!迴來了!”


    她這輩子最對不起的有兩人,一個是女兒,一個就是老母親,她不是個好母親,也不是個好女兒……


    “你個死丫頭!我打死你個丫頭!十年了,你就不在乎我這個老婆子!”老太君的手一遍遍打著女兒背脊,聲音嘶啞,“你都不記得有個老母親了啊!”


    文慧珠隻是哭著,一遍遍喊著娘親,承受著娘親那並沒有什麽力道的拳頭。


    母女兩哭聲震天,相見場麵可謂“淒慘”,本該是悲傷的場麵,但聽到老太君那幾句罵人的話,卻生生讓在場幾人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王氏上前勸老太君,林瑞珺就上前拉自家娘親,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有什麽話去屋裏再說。


    幾人一起半拉半扶地把緊緊抱在一起不願撒手的母女兩人拉到了屋子裏,林瑞珺看著此時已經開始抽噎的外祖母,連忙上前給她順氣,“外祖母,您悠著點呀,我娘不會再走了,以後您想什麽時候見就什麽時候見,跑不了!”


    老太君抽噎得嗓子疼,張了張嘴,卻覺得嗓子被什麽堵住一般,說不出話,嚇了一跳,睜大眼睛看著外孫女,“啊……啊……”


    林瑞珺知道,哭得太狠嗓子會暫時說不了話,當下勸道:“您看,您一直哭一直說,嗓子都抗議了。”一邊說一邊給她順氣,等到她不再打嗝了,才趕緊遞了水過去。


    文慧珠一見娘親都這樣了,也是嚇到了,趕忙止了眼淚,“娘……娘,別哭了,咱們都不哭了,女兒迴來了,以後孝敬你!”


    老太君雖然沒有在哭了,但卻死死拉著女兒的手,說什麽都不放開,等到嗓子好一些了,次啊開口說道:“好,好,孝敬我,把這十年補迴來……老大、老大媳婦兒,從明日起我每天好好請平安脈,我要活到百八十的,不然可就虧了……嗝……”說著又打了一個嗝。


    王氏聽了,笑道:“好好好,都聽您的!”


    林瑞珺也是笑了,這個外祖母,就是一個老小孩,什麽悲傷的事情到了她這裏,都能讓人笑出來,不過也隻有她這樣的性格,才能嘻嘻哈哈活到老吧。


    林仲勳見嶽母跟妻子都哭得差不多了,這才牽著兒子上前,直接跪到了地上磕頭,“小婿給嶽母了!這十年未能盡孝跟前,是小婿的罪過,以後定和慧慧一起孝敬您老!”


    男人不會說什麽好聽話,隻說了一句,聲音就哽咽了,對嶽母這一家子,他實在是又感激又愧疚,他們把女兒托付給他,他卻讓她受了許多苦,就連女兒都多虧了他們照看,而他卻不能為他們做些什麽……


    老太君板著臉看著眼前的人,想想都是他害得她跟女兒分離,實在想往他腦袋上踹一腳,可心底卻知道,這怪不了他,想到他在海南還算把女兒照顧得不錯,勉強忍住了這一腳,輕哼一聲說道:“起吧起吧,這些年你也是受苦了,以後也不用孝敬老婆子,好好照顧我閨女和阿瑞就好。”


    哼,當初要不是真的看上他這個人,她會把女兒嫁去義安伯府那樣的人家?


    “是,小婿一定盡心照顧她們母女。”林仲勳心中哀歎一聲,他就是知道迴來必然會受嶽母白眼,有這樣強悍的嶽母在,他敢對妻子不好嗎?


    不過雖然不受嶽母待見,但心底卻沒有什麽抱怨的,知道老人家心地不壞,隻是嘴上不饒人罷了。


    “還有我還有我!阿均也要被好好照顧!”阿均一直好奇地望著眼前的老太太,此時聽她居然沒讓爹爹好好照顧自己,忍不住大聲說道,“阿均也要!”


    老太君這才注意到還有這麽個小胖墩在,盯著他白嫩嫩的小臉看了一會兒,才大笑一聲,一把將他抱在懷裏,“哎呀,這是我乖外孫是嗎?哎呀,真是好看!瞧這身板結實得……”


    老太君太久沒跟小孩子接觸,乍一看到這白白胖胖十分討喜的小外孫,一下子就把女婿拋在了一旁,抱著外孫一個勁兒地誇。


    阿均早就認出了這是外祖母,見她這麽喜歡自己,也是高興極了,把小臉伸了過去說道:“外祖母親阿均!”


    老太君在他臉上響亮地親了兩下,阿均又抱住她的脖子,也在她臉上親了兩下,“爹爹說要禮尚往來,阿均喜歡外祖母,也親外祖母。”


    林瑞珺瞧著弟弟,然後一把抱住外祖母的胳膊,皺著眉頭說道:“哎呀,這可怎麽辦?阿均這麽會說好聽話,以後外祖母是不是不喜歡阿瑞了?”


    “喜歡喜歡,都喜歡!”老太君被逗得直笑,對著外孫女說道。


    “阿均喜歡姐姐!”阿均也講嘴巴伸了過來,在姐姐臉上親一下。


    這麽小的人,也不知道怎麽就會說那麽多好聽話,不像是爹娘的性子啊,真不知道是怎麽樣出來的。


    一旁的王氏李氏早就忍不住了,此時擠開林仲勳,上前哄著阿均。


    “阿均喜歡大舅母不?”


    “阿均親二舅母一下!”


    眼看著五歲的阿均將所有女眷的目光都吸引過去了,剩下的幾個男丁不由得對視一眼,無奈搖頭,認了這個被忽視的事實。


    文宣看著大家都笑鬧著,心中開懷,也忍不住笑了,可剛剛吸進一口氣,胸腔就傳來一陣癢,他緊緊握住雙拳,才沒讓自己咳出來,好不容易止住了咳意,臉色已是漲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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