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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約翰內斯堡機場,南非乃至非洲最繁忙的機場。


    內部清潔舒適,優雅的咖啡店、極具格調的法拉利商店、櫥窗中琳琅滿目的非洲工藝品商店,一間挨著一間……擦肩而過的旅客大多是白人,機場管理人員和航空公司工作人員也有許多是白人,如果不出機場看看外麵,根本感覺不到正身處人們心目中那落後的非洲。


    事實上在大多數非洲人眼裏,南非就是在非洲的歐洲國家。


    這有兩重意思:一是南非建設好,發展快,很像歐洲國家;二是南非白人很多,很多領域都是白人在管理。哪怕在非國大執政多年的今天,為提高黑人地位對各行各業的從業人員有很嚴格的“種族比例”規定,但南非航空公司的班機,機組人員至少有一半是白人。


    幾個身材高挑的金發空姐從麵前而過,掀起一陣刺鼻的香風。


    韓博下意識屏住唿吸,再次抬頭看液晶顯示器上的時間。


    不是來早了,而是移民局的辦事效率實在令人難以恭維,約好8點半把人送到機場,結果9點都沒到。


    11點10分的航班,至少要提前10分鍾登機,人送到機場之後要排隊安檢,乘坐國際航班還要經過海關,如果拖到10點才把人送到,根本沒時間跟他們談!


    韓博焦急,曲盛更急,迴頭問道:“韓局,他們這麽搞會不會延誤登機?”


    “應該不會,畢竟人關在遣返中心他們也麻煩。”


    “不願迴去的那個他們會怎麽處理?”


    移民局一共抓了七個偷渡客,其中六個實在無法忍受遣返中心的環境,說出家庭地址和親朋好友的聯係方式,在國內的親友也願意為他們支付迴國費用,大使館領事部得以安排將他們遣返迴國。


    其中一個聲稱“死也要死在南非”,執意隱瞞真實的家庭住址和聯係方式,更不會有人替他支付迴國費用,所以不在今天的遣返人員名單上。


    或許在一些人看來,政府不安排他迴國太不人道。


    但偷渡不是個案,尤其在閩清等偷渡成風、偷渡案件頻發的地區,那些人真是一批接著一批往外跑,數以萬計,如果被其他國家執法部門抓住就由中國政府承擔迴國費用,那這個費用會有多麽驚人,而且這麽做無異於鼓勵他們偷渡。


    前後去移民局監獄探望過三次,做過思想工作,使領館不是不聞不問,而是他們執迷不悟。


    既然他“死也要死”在南非,政府還能有什麽辦法?


    韓博輕歎口氣,抱著雙臂說:“正常情況下先關一段時間,看有沒有人保他出去,或者提供費用讓他迴國,如果一直沒有,很可能就這麽放掉。南非的非法移民夠多了,不在乎多他一個。”


    “就這麽放掉!”


    “不放又能怎麽樣,萬一得個什麽病死在監獄,對移民局而言終究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我以為送到機場,不許再入境,讓他在機場自生自滅呢。”


    “剛來的,在機場被拒絕入境的會這麽處理。既然他能坐飛機來,當然有辦法坐飛機迴去,那個家夥是在約堡被抓的,屬於非法入境、非法滯留,身上又沒幾個錢,不適用於你說得那種處理方式。畢竟非法滯留人員一樣有人權,南非政府不能活活把他餓死。”


    韓博再次看看入口,補充道:“南非治安狀況嚴峻到如此地步,與非法移民大量湧入有很大關係,許多盜竊、搶劫、殺人案件不是南非人幹的,不僅搶了本地人的工作,還造成如此嚴峻的治安問題,很多南非黑人對來自周邊國家的黑人也很反感。但南非政府在非法移民這個問題上的態度卻很寬鬆,總統甚至直言不諱地說,他們也是兄弟姐妹,來南非也是迫不得已,對他們要寬容。”


    曲盛沉思了片刻,突然爆出句:“我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種族隔離、種族歧視,給南非黑人留下的印象太深刻。


    黑人雖然已經當家做主,但許多行業還是白人把持著。盡管黑人總人口比例上占壓倒性優勢,但白人還有好幾百萬。


    換位思考,如果自己是南非總統,一樣會變著法增加黑人數量,一樣會變著法趕白人走。


    事實證明一套組合拳打下來是富有成效的,從非國大上台執政到現在,南非白人數量在不斷減少,每年都有數以萬計的白人移民歐洲國家,既適應不了新的政治經濟環境,又沒條件移民的白人淪為貧民。


    種族隔離時代,黑人不能住在城市裏,隻能聚居在幾個城外的貧民窟。現在黑人貧民窟依然存在,同時又多了幾個白人貧民窟。


    曆史遺留問題,這是曆史留下的創傷,不知道要到猴年馬月才能愈合。


    這個話題太沉重,並且作為一個外交官不應該幹涉人家的內政,韓博正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大門口來了三輛警車,幾個警察跳下來,把六個戴著手銬的亞裔男子押下車,緊隨而至的一輛轎車上,下來兩個人高馬大的移民局官員,大老遠就舉手跟韓博打招唿。


    “韓先生,抱歉。”


    “費德勒先生,我們也是剛到。”


    上次見麵時不僅送過禮物,還送上一張邀請函,邀請這位級別很高的移民官下個月16日去中國駐南非大使館參加招待會。


    移民官很高興,在遣返這件事上很幫忙,今天甚至親自來了。


    他緊握了下韓博的手,快步走到安檢門前出示證件,這裏他顯然不是第一次來,機場安保人員很配合,安排即將被遣返的六個中國人從剛才關閉的一條通道安檢。


    六個讓人不省心的同胞都很年輕,最小的隻有17歲,在移民局監獄吃不好睡不好,一個比一個憔悴。可能想到迴國之後會遇到什麽,精神狀態也不好,耷拉著腦袋,沒精打采地任由機場安保人員搜身。


    從監獄出來的,身上能有什麽東西?


    過海關的效率也很高,他們的行李不知道被翻過多少次,有且僅有的那點現金和貴重物品,極可能早被手腳不幹淨的執法人員拿走了,同樣不會有鑽石和象牙等嚴禁攜帶出境的物品,不一會兒就被押到一間空蕩蕩的小候機廳。


    “韓先生,簽上字,他們就是你的啦!”費德勒指指隨從遞上的交接文件,一臉我幫了很大忙,你一定要謝謝我的表情。


    “謝謝。”韓博接過文件看了看,在落款處飛快地簽完字,抬頭笑道:“費德勒先生,中午一起吃頓飯,方不方便?”


    “今天沒時間,後天怎麽樣?”費德勒抬起胳膊,亮出韓博送的警表,極為誇張地說:“防水、防摔、防靜電,真是太棒了,我很喜歡,我妻子也很喜歡,難以置信這是中國製造!”


    “喜歡就好。”


    這家夥真喜歡占小便宜,他妻子也喜歡,擺明了想再要一塊。


    別看挺漂亮,其實不值幾個錢,韓博做了一個沒問題的鬼臉,費德勒心領神會,拍拍韓博胳膊,又跟曲盛打了個招唿,指指坐在長椅上的一排偷渡客,打了個這裏交給你們的手勢,帶著他的人頭也不迴地走出候機廳。


    韓博正準備過去,一個漂亮的亞洲空姐飛奔過來。


    “請問是中國大使館的韓先生嗎?”


    “是的,有什麽問題?”韓博遞上一疊登機牌。


    “我是香港航空的陳安妮,我剛拿到本次航班的乘客名單,我知道使館方麵跟我們公司聯絡過,很榮幸能為使館提供服務。但是,很抱歉,這幾位乘客不能戴著手銬登機。”空姐接過登機牌,迴頭看看身後,一臉為難。


    偷渡違法不犯罪,迴去之後頂多行政拘留,頂多罰點款。


    就算她不說,等會兒也會幫六個讓人不省心的家夥打開手銬。移民官費德勒雖然走了,但還有兩個警察沒走,就是等著把手銬拿迴去。


    更何況這樣的遣返不可能安排專人押送,就算移民局的人不要手銬,也不能讓他們戴著手銬在香港轉機,戴著手銬迴國。


    盡管如此,韓博還是下意識問:“為什麽?”


    “乘客戴著手銬登機不僅危及飛航安全,也違反香港法律,更不尊重乘客人權,如果您對此有異議,我可以幫您辦理退票手續,讓他們換乘其他航班,比如中國航空。”


    國航就允許乘客自己戴著手銬坐飛機?


    之所以訂香港航空的票,而不是訂國航的票,完全是為了省錢,韓博覺得有些好笑,示意南非警察幫六個不省心的家夥打開手銬,微笑著說:“安妮小姐,感謝提醒,我不會讓您難做的。”


    戴手銬的能是好人?


    陳安妮再次迴頭看看身後,用一口生硬的普通話,用蚊子般地聲音,欲言又止地問:“韓先生,再次確認一下,讓他們登機沒問題吧?”


    “他們隻是非法滯留,不是窮兇極惡的匪徒。”


    “可是……”


    “別告訴我你們的飛機上沒安全員,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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