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啟接到了聖旨,聽說要同閹黨一起南下,他也沒有任何抗拒。雖然徐光啟是東林黨,可是他能夠從禮部侍郎成為工部尚書,還是魏忠賢給他提拔的。盡管一開始他總是覺得,閹黨討好他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但徐光啟實在是很熱愛工部尚書這個職務。


    自幼就愛好格物學的徐光啟,覺得自己當上了工部尚書,真的是讓他發揮才能的好機會。每次張永給送過來的新式機械和新式火器,徐光啟都饒有興趣的研究,很快就組織工匠仿製出來。


    聖旨裏說的是讓徐光啟南下治水,配合高士信他們建造新式皇莊。他欣然接旨,立即讓工部挑選三百名能工巧匠,同他一起南下兩淮。


    京城碼頭邊上,停泊著十條大官船,為首的一艘大船到第三艘船都懸掛著錦衣衛大旗,第一艘船內和第三條船內,各乘坐五十名錦衣衛好手,高士信、張永和徐光啟都乘坐第二艘船。其餘的七條船則懸掛著大明工部的旗幟,其中第一艘工部船隻內乘坐著包括工部侍郎孫元化在內的幾名工部官員,後麵的六條船上,每條船上都坐滿了五十名工匠。


    沿途過去,河麵上的船隻比以往要少了許多,那是因為李三才的漕運帝國被錦衣衛鏟除了,錦衣衛剛剛接手了李三才的漕運糧船隊,雙方之間還未完成磨合期,而且今年的漕運任務還未開始,所以河麵上船隻少了許多。另外一點是,因為李三才的覆滅,許多運河船商在東林黨的教唆下故意罷航罷市,給朝廷施加壓力。


    隻是錦衣衛以及錦衣衛的走狗軍隊遼陽新鎮根本就不吃這一套,直接衝入那些船商家中,以刀子逼著他們開航。但即便如此,運河上的船隻也不多。


    漕丁和鹽丁在抵抗錦衣衛的戰鬥中損失了不少,高士信又從軍戶中發展一批新的漕丁和鹽丁來取代,總算是把秩序維持起來了。


    對於積弊已久的鹽稅製度,高士信也打算逐步進行改革。朝廷定下的鹽稅雖高,可是每年進入朝廷庫房的銀子卻隻是收取的鹽稅一個零頭!大部分的鹽稅收入,都便宜了鹽商、巡鹽使、鹽使司衙門、運鹽司衙門、監戶豪灶等大大小小的蛀蟲。


    無論是取得鹽引的合法鹽商,還是巡鹽使、鹽使司衙門、運鹽司衙門,其實都是合法的私鹽販子!這些鹽商和官員同一部分私鹽販子勾結,那些私鹽販子給官員行賄,獲得他們的支持。而官員們也幫助那些同他們合作的私鹽販子,打擊那些沒有門路,也沒有給官員上供的私鹽販子,繳獲的私鹽搖身一變,變成了官鹽,明目張膽的就在市場上出售。


    就這些大大小小的鹽耗子,讓大明每年損失了多少鹽稅!


    明朝這時候的海鹽價格,平均價格三百文銅板一擔,而最終落入朝廷手中的鹽稅隻有兩文錢!而當年的鹽戶是以柴火熬煮海鹽,成本大約一擔大約二十到三十文錢,那麽扣除了兩文錢稅收之外,再扣除運輸成本,海鹽售價應該是在六十文一擔的價格,那麽可以賣到三百文銅板,剩下的銀子都哪裏去了?當然是落入到這些大小蛀蟲私囊裏了。


    三百文一擔的鹽,自然是普通百姓用的粗鹽了。若是略好些的鹽,一斤大約二十文左右;最上等的井鹽,一斤鹽就要四到五錢銀子!那些上等鹽是有錢人家拿來刷牙的。其實張永有精煉粗鹽的技術,能把那些三文錢一斤的粗鹽精煉成一兩銀子兩斤的雪花鹽。他這個技術暫時不會拿出來,會等到皇家鹽場開起來之後,再製作售價高昂的雪花鹽。


    按照市場價格來計算,天啟年間一年的鹽稅應該可以高達兩千多萬兩白銀,可是朝廷收入的鹽稅才兩百萬兩!隻有十分之一,其餘的銀子都被貪墨了。


    聽高士信說起了鹽稅收入都落入那些大小蛀蟲手中,徐光啟憤怒的說道:“沒想到兩淮鹽業竟然黑暗至此!你們錦衣衛為何不動他們?”


    “鹽業的利益關係到南北官員太多了,一旦打擊了鹽商和鹽司,恐怕是得罪了除了天子和公公們之外的整個大明官場!我還沒那麽傻,以一個人的力量對抗整個天下的官員。”高士信道。


    一旦動了鹽商,那麽不僅是東林黨,就連閹黨的文官都會把高士信視為敵人!


    許顯純笑道:“高都督,聽說兩淮鹽商好養揚州瘦馬,砸門是不是也去揚州看看?順便買幾隻揚州瘦馬迴來”


    “揚州瘦馬就免了吧,我不好這口。”高士信搖了搖頭。他不喜歡太瘦的女孩。揚州那些專門養揚州瘦馬的人家培養的女孩子,審美觀點多半是以這個時代的標準審美觀點來的,裹小腳,個子小巧玲瓏,而且偏瘦。高士信反而是喜歡微胖、臉蛋帶點嬰兒肥,個子高的女孩。


    許顯純和一幫錦衣衛長官在討論揚州瘦馬的時候,張永卻和徐光啟開始研究皇莊構造了。


    “河網縱橫交錯,在每四條河流交錯形成的一塊土地的四個邊,也就是沿著河流,修建雙道河堤,外堤是防止河水淹沒農田和村莊,內堤和外堤之間,是預留的泄洪區,萬一外堤沒能擋住洪水,內堤還能保護農田和村莊。”張永指著圖紙說道。


    “隻是這兩道堤壩之間的空地就白白浪費了。”徐光啟道。


    “不會浪費,這些空地就幹脆退田為塘,可以用來養魚蝦鱉之類的,還可以在這裏養鴨、養鵝,這樣就把這些空地利用起來了。在河堤上種植桑樹,利用魚糞和鴨鵝糞便來滋潤桑樹,再以蠶糞來養魚;在內堤的高地上種植番薯,以番薯葉來喂豬,豬糞又能種植水稻。玄扈,您看,原本容易遭受洪水的低窪地,我們就幹脆挖得更深一些,挖成了魚塘,再把挖出來的泥土墊高了,最高的地方是河堤、內堤,內堤之中就是水稻田。”張永指著圖紙說道。


    徐光啟撫摸著胡須讚許道:“巧奪天工啊!確實是把所有能利用的都利用起來了,而且還能防止洪水入侵。”


    “河堤修好了,就不怕百年一遇的洪水,除非是高家堰倒了,幾丈高的湖水從天而降,那就誰都擋不住了。”張永笑道。


    徐光啟道:“高家堰不會呢麽容易倒,一旦倒了,兩淮,包括淮安城,就盡成魚鱉。”


    張永又說道:“其實江南百姓也是經常遭水害,梅雨季節綿綿,若是再遇上長江上遊暴雨,就是大片良田被淹啊!”


    徐光啟點了點頭,他家就是在萬曆十二年的時候遭了水害,導致家道每況俞下。為了尋求出路,徐光啟去參加了科舉,但未能中舉,於是在廣東和廣西之間輾轉教書為生。在離家十年後,好容易考中了舉人,又用了七年時間,才考中了進士。


    其實科舉製度耽擱了徐光啟,要不是把大量的時間消耗在八股文上,徐光啟在科學方麵可以達到更高的成就。


    “張公公,可否在江南也修建像皇莊這樣的農莊?”徐光啟問道。


    “當然可以了!自從江南絲綢和茶葉興起後,江南水稻田就越來越少了,米價高漲。若是建造這種新式農莊,那麽養蠶種茶的同時,也能收獲水稻。”張永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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