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大雨連下了三天,也沒有停的趨勢,鳳凰城被淋了個透,好像一切肮髒皆讓洗刷掉了。


    雲消雨霽,碧落如洗,殘墨盤腿坐於迦南湖公寓客廳的卡通棉墊上,撥通了劉逸宸的電話。


    “喂,逸宸!”


    “殘墨.”


    “你在幹什麽?”


    “和豬打電話呢!”


    “你才是豬!”她聽出了不對勁,“怎麽沒精神?”


    “病了。”


    “不要緊吧?”


    “不要緊,有點兒發燒,剛掛了吊瓶,在家躺著呢,你要沒事過來陪我。”


    “好,我半個小時以後到。”


    過了半個多小時,殘墨到了劉逸宸家。


    一開門,一股熱氣烘地撲麵而來,劉逸宸裹著被子,把著門把手,開了門,勉強打了招唿,又躺迴沙發。


    殘墨關上門,看了眼空調,三十度,她坐在劉逸宸身邊,隻見他緊裹棉被,虛弱地趴著,頭發亂糟糟,臉蛋通紅,一雙俊麗的眼睛有氣無力半眯著,平日裏逼人的銳氣不見了,此刻眸光迷離,倒平添了幾分風流態度。


    “現在感覺怎麽樣了?”


    “就是有點兒頭疼。”


    其實他現在難受地都要死了,寒冷徹骨,仿佛骨頭都凍成了冰,牙關不住打顫。


    殘墨提著一個白色袋子,放在茶幾上,搬了小板凳坐沙發旁。


    然後,她將手伸進他的被窩裏,握住了他一隻手。


    這個姑娘偶爾的動作很容易讓人誤解,可她自己並沒意識到,她腦中關於世俗禮法的概念有時很模糊,眼下,兩人認識有一年多,接觸也有半年之久,他習慣了一些,不像開始那麽愕然了。


    此刻,劉逸宸被疾病折磨得神智迷糊,她的手掌突然覆蓋上來,真似世界上最妙不可言的東西,柔軟溫熱到極致,他的手冷得刺骨,而她掌心的熱氣直透進來,讓他舒服地眼淚幾乎掉下來。


    “手這麽涼。”殘墨柔聲問道。


    “剛才在診所打吊瓶,藥水太涼了。”


    她鬆開了手,兩指扣在他手腕上。


    “你幹什麽?”劉逸宸很詫異。


    “把脈。”


    “你還會把脈?”劉逸宸更詫異。


    “嗯,我和我家主人學的。”


    殘墨抽迴手,從包裏拿出兩個暖水袋,去廚房燒了開水,接滿了,一個塞劉逸宸腳下,一個讓他抱在胸前,又給他倒了杯熱水,放茶幾上晾著。


    劉逸宸碰到這滾燙的東西,整個身子就是一激靈,忙緊貼胸口,輕吐口氣,如饑似渴貪婪地吸吮著熱量,此刻,他隻覺得該把那一年所有諾貝爾獎都獎給這個發明暖水袋的人。


    “怎麽病成這樣子了?”殘墨說著將頭發束起來,“你這屋子裏好熱!”


    劉逸宸歉然笑笑:“前幾天下雨,著涼了。”


    “還去釣魚了?”


    劉逸宸點點頭,詫異地說:“你怎麽知道?”


    “你不光受了寒氣,剛下過雨,濕氣重,跑到水邊去又受了濕氣,所以特別容易生病。”殘墨解釋,看對方仍然疑惑,便笑著說,“我剛才給你把脈知道的。”


    “你真會把脈?”劉逸宸很詫異,“我還以為你裝模作樣逗我呢!”


    殘墨垂頭,從背包裏取出個白色小瓷瓶,倒出兩顆褐色藥丸,遞劉逸宸嘴邊:“含嘴裏慢慢化了,別咬。”


    劉逸宸看了眼藥丸:“這是什麽?”


    “這是治感冒的,你吃了就好了。”


    劉逸宸便用嘴噙了。


    “你現在在發冷,過一會兒肯定要發燒,而且看你冷的厲害,應該會發高燒。等燒起來了,我再給你吃一種藥——別去打針了,副作用太大,抗生素用多了傷脾傷陽氣。”


    殘墨一臉稚氣,卻一本正經地板著臉,做出嚴肅的醫者神態,絮絮叨叨,看起來絲毫沒有威懾力,反而有點逗人。


    劉逸宸就微微笑了下。


    殘墨微微嘟嘴,瞪著雙大眼睛說:“你笑什麽?”


    劉逸宸怕惹得她生氣,便說:“聽你說得這麽專業,知道我遇上神醫,病能好了,所以高興。”


    殘墨明顯不相信,她迴身將茶幾上的杯子拿過來,遞到劉逸宸嘴邊,說:“喝吧!”


    劉逸宸並不覺得渴,隻是嗓子幹疼,如果有水滋潤一下是最好不過,他隨口說:“你不是才燒的水嗎?”


    “我給裏麵摻了涼開水。”


    劉逸宸張嘴,就著殘墨的手,喝了有少半杯水。


    因為身子暖和起來,所以困意便襲來,劉逸宸閉上眼睛,迷迷糊糊地說:“你說怎樣就怎樣吧,我謹遵醫囑。”


    劉逸宸是被疼醒的。


    確切地說,是被燒醒的,渾身火燙,像被扔進蒸籠裏,從頭到腳,每一塊骨頭都在作痛,尤其是頭和雙腿,簡直要裂開了。


    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仍然趴著,身上被子換成了毛巾被,蓋住胸部以下,空調早關了,窗子大開,一陣涼風徐徐吹來,他閉了閉眼睛,嗬,眼皮簡直火烤一樣,睜開時,隻見殘墨坐在旁邊,拿著個小碗、瓷勺,攪動什麽。


    “你醒了。”殘墨說,她的手並不停,“感覺怎麽樣?”


    “頭疼,疼得要裂開了,腿也疼。”劉逸宸不逞強了,向“醫生”如實匯報,又補充了句,“燒得難受。”


    “以後下了雨少去水邊玩,濕氣太重傷身體。”殘墨手裏忙活著,低頭攪拌著,劉逸宸將身子抬起一點,瞅見小碗裏的東西,是棕色的糊狀不明物體。


    “好了!”殘墨長出一口氣,在碗裏舀了一勺,遞劉逸宸嘴邊,“趕快吃了!”


    劉逸宸胳膊酸疼難耐,殘墨如此體貼,他很是愜意,便道了謝,張嘴吞了。


    剛含進嘴裏,他眼睛就睜圓了,殘墨忙說:“不許吐!”


    劉逸宸硬是咽了下去,還沒開口詢問,又一勺遞了過來,他隻得吃了。


    殘墨一邊給他喂一邊說:“這藥我搗了二十多分鍾,胳膊都酸了才弄好,所以你一滴都不能浪費!”


    終於將藥吃完,劉逸宸還沒緩口氣,殘墨又把一個塊狀物遞他嘴邊。


    劉逸宸宛如驚弓之鳥,要不是實在沒精神,都能一骨碌坐起來,他悚然說:“你又給我吃什麽?”


    “張嘴!”殘墨命令道。


    劉逸宸隻得依了,牙齒咬著,舌頭躲著,卻不小心讓味蕾觸到了塊狀物的表麵,似乎甜甜的,他又試探著舔了下,確認味道不錯,於是三下五除二嚼碎了吞下去。


    吃完後,劉逸宸舔舔嘴唇問:“還有沒有?”


    殘墨眼睛瞅著劉逸宸,嗤得笑了:“小狗。”


    劉逸宸不理她怎麽汙蔑自己,不依不撓地說:“有沒有,我還想吃?”


    殘墨掏出一個油紙包,放他手邊:“吃吧!”


    劉逸宸揀了顆塞嘴裏,一邊吃一邊說:“這什麽糖,真好吃?”


    “薑糖。”


    “薑糖有這麽好吃?”


    “嗯,做法不太一樣。”


    “你做的?”劉逸宸詫然。


    “嗯。”殘墨看著他吃糖的歡快樣子,抿嘴語笑宴宴地說,“最近天氣又冷又濕,就做了點兒,本來準備給你拿的,你就病了——別吃光了,吃太多也不好。”


    殘墨將薑糖奪走,放茶幾上。


    她一雙剔透的眼睛看著他:“現在感覺好點了嗎?”


    “好點了,就是頭疼得厲害。”


    聽他這麽說,她便俯下身子來,纖手按上他太陽穴,他聞到一股幽幽甜香,便笑著說:“你幹嘛,練九陰白骨爪?”


    殘墨沒理會他的玩笑,一臉認真,手上開始均勻用力,揉按起來。


    “這樣子能緩解一下頭疼。”殘墨輕輕的說。


    她的按摩手法十分宜人,位置精準,力道正好,所到之處酸疼減輕許多。


    她垂頭按摩著,修長柔美的脖頸曲線,宛如一頭白天鵝,烏發滑落,稚嫩美豔的臉龐藏進陰影中,出奇靜默,一雙美目卻是清晰可見,雙眼皮的線條美好無邊,眸光溫柔極了。


    劉逸宸隻覺得,她平常的摸樣,柔美純真,倒比那次她為了勾引他而故作的嬌憨好多了。


    他困意襲來,眼皮沉重,很快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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