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栓田一家搬得很快,直接搬去了一街之隔,比較混亂的棚戶區那邊。


    不過那滿屋子撿來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愣是搬了兩天才搬完,然後黎夏看著一地亂七八糟的垃圾頭疼得不行。


    實在是太髒了,還臭得厲害,丟在床底下發黴的饅頭也不知道丟了多少年了,髒得黎夏都鼓不起勇氣自己進去打掃,也沒讓陳新春去弄。


    黎夏去請了個人來打掃,趙家人用過的床和櫃子,通通搬走丟掉不要了。


    東西丟出去,趙栓田還跑過來問,那些東西是不是真的都不要了,陳新春一點頭,趙栓田就美滋滋地把東西都給拉走了。


    “這人可真是,夠沒臉沒皮的。”隔壁馬大姐本來準備把這些家具劈了當柴火燒的,結果,趙栓田又都給拉走了。


    拉就拉吧,要是別人繼續用,也不算浪費,但趙栓田還有臉過來拉東西,就有些驚掉人下巴了。


    陳新春搖了搖頭,“他們家為了給趙剛買個媳婦,怕是把家底都掏空了。”


    也不知道這夫妻兩個,忙忙碌碌一輩子,倒底是圖什麽。


    之前別人給介紹的對象其實挺好的,結果一家子非要折騰,現在好了,家底被人販子掏空,兒子也被折騰進了監獄。


    黎夏對此沒有什麽感慨,房子清理出來後,晾了兩天,散了味兒,她才又請了人來裝修,發潮的牆皮要鏟掉,重新上膩子粉刷。


    現在小院裏住的人少的,這房子黎夏也不打算用來出租,準備看要不要在臨街的那麵牆開個小窗,或者開個門,弄個小雜貨店,或者單純弄個老年人娛樂室。


    胡奶奶雖然糊塗,但還算坐著住,除了有些焦躁的時候,會不停地出去走,大部分時間都能好好呆著。


    她平時也喜歡跟一堆老人坐在一起,聽人家閑講古,然後牛頭不對馬嘴地搭上幾句話。


    但黎夏現在擔心的就是,不管是開小雜貨店,還是搞不營利的老年娛樂室,會不會把陳新春綁在這間小屋裏。


    那就有些違背他的初衷了。


    “讓小南和陶然坐這屋吧,外屋你們繼續當書房用。”陳新春是想著,陶桃長大後,姐妹三個住後麵隔出來的那間肯定會有些小的。


    黎夏考慮過這個問題,“過幾年再說吧,陶桃現在還小著呢,她現在跟漾漾睡就挺好的。”


    黎南和陶然也不打算搬,他們換了上下床,反正都是各睡各的,也不影響。


    這房子黎夏還沒想好怎麽安排,久不上門的陳新桂找上了門來,張嘴就是家裏現在住不開,想讓陳新春把這屋租給他的堂侄一家住。


    陳新桂那邊確實是住不開,但這跟別人可沒有關係,陳家在這裏,本來是大戶人家的,陳新桂和陳新春和父輩分家時,陳新桂家分的院子可不算小。


    如果不是這麽多年來,租的租賣了賣,陳新桂一家住著,絕對能夠。


    沒道理,你自己把家業糟蹋沒了,然後來綁架同宗兄弟給你解決住房困難吧。


    “大哥,你就當是可憐可憐我吧,家裏那兩間屋,是真的要住不下了,你堂侄幾個,兄弟妯娌們住在一塊,矛盾也多……”陳新桂是真的想要那間小屋。


    小屋已經收拾了出來,還重新刷了白牆和綠色的牆裙,看著就幹淨整潔,好好收拾隔一下,住個一家四口完全不成問題。


    “給租金,我們每個月給租金,以前趙栓田一家給的那幾個錢,不等於白住嗎?我保證每個月給得比趙家多。”陳新桂眼巴巴地看著陳新春。


    他這個堂兄,什麽都好,就是容易心軟,他把自己說得慘一點,他肯定會同意的。


    沒想到這次陳新春堅定地搖了搖頭,雖然黎夏說現在不讓黎南和她陶然搬出去,但以後肯定是要搬的。


    但他要是鬆口讓陳新桂一家住進來,到時候想讓他們搬走,就難了,陳新春不想給自己找這個麻煩。


    他要租給陳新桂家裏,不如在街上貼個出租,到時候自己要用房子了,還能讓租客提前搬走,還不會傷感情。


    “我上迴怎麽還聽說,林安單位快分房子了?”陳新春問陳新桂。


    陳新桂臉色變了變,還是一臉愁苦,“是分房子,但這分房子也沒他什麽事啊,上頭那麽多領導還沒有分呢,他們兩口子也不是雙職工,根本就不夠格。”


    事實上,這次陳林安讓他媳婦娘家那邊走了關係,分房子的事情算是十拿九穩了,但這不是還沒有分下來嗎?


    就算分下來了,那也不耽誤他要陳新春這房子是不是。


    “你給林安安走走關係,想想別的辦法,實在不行去居委會登記一下,街坊鄰居總有往外出租的時候,給誰房租不是給呢。”陳新春把陳新桂剩下的話都堵了迴去。


    陳新桂,“……”


    梅芬正好是這時候迴的家,現在天氣已經比之前暖和了很多,梅芬去接著陳輝,又去菜市場買了菜,也騰不出手來脫外套,熱出了一身汗。


    進了院子,還沒來得及把單車停穩,就聽到了公公的聲音。


    “你看你怎麽當人妻子的,林秀在縣裏工作那麽久,你就去看這他一迴,像樣嗎?”陳新桂一肚子火氣,沒法跟陳新春撒火,隻能找上梅芬。


    剛進門的梅芬一下就被罵蒙了,坐在單車上的陳輝更是直接被爺爺給嚇哭。


    梅芬忍著委屈把車停穩,把陳輝抱下來,“爸,不是我不去看林秀,林秀在單位,管吃管去,我去看他,我都沒有地方住。”


    陳林秀住的地方是單位的宿舍,一間睡兩人,住其實是有地方住的,一般有家屬過去,另外一個會去別的宿舍跟同事擠一晚。


    但上次梅芬一過去,陳新秀就跟她亂發脾氣,埋怨她跑過去也不提前說一聲,埋怨她沒有把兒子們帶過去,埋怨她每個月要他的工資要得多,埋怨她買過去的東西亂七八糟,沒有一點實用的……


    反正隻要是能挑刺的地方,陳林秀一點也沒放過,梅芬真受不了這委屈,當天晚上再晚也趕車迴來了。


    反正梅芬是不想再去看陳林秀了,免得他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挑刺。


    這份夫妻感情,早在兩個兒子差點被拐走,陳林秀被拘留之後,已經沒剩下多少了。


    如果不是陳林秀突然被調去縣裏,說不定這時候梅芬都跟他離婚了。


    現在要不是陳林秀被調走,還有舍不得三個兒子,梅芬也不想再跟陳林秀過日子,隻會怨天尤人,怪老婆怪兒子的男人,真的是一點勁也沒有。


    “你們要真心疼林秀,你和媽去看看他吧,上迴他還說想你們老兩口了。”梅芬把陳輝抱在懷裏,單手拎著菜就進了廚房,“我得趕緊做飯了,馬上陳正和陳軍就要放學迴來了。”


    陳新桂氣處得鼻紮喘著粗氣,“……”


    他們這都一大把年紀了,哪有跑那麽遠去看兒子的道理,陳新桂氣哼哼的,再看一眼垂眉順眼哄著胡奶奶的陳新春,甩手就走了。


    不過房子的事情,陳新桂並沒有放棄,他轉頭又去找了另外的親戚,來陳新春這裏作說客。


    反正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一筆寫不出兩個陳字,大家都是親戚,還是比較近的堂親,打斷骨頭連著筋,現在陳新桂家裏比較困難,陳新春應該幫幫他們之類。


    黎夏知道了這些事後,幹幹脆脆,把院裏的門一封,在外牆上開了門和窗,直接把那間小屋租了出去,給人開雜貨店。


    這樣租金給陳新春拿著花,平時買些針頭線腦小零食,也不必往外跑了,院裏的窗戶就能直接取貨。


    小雜貨店容易聚集人氣,到時候陳新春他們也能在家裏跟一群老頭老太太們下棋聊天。


    砸牆打門的時候,黎夏還給裝了雨棚什麽的,這裏房子一弄好,招租廣告一貼,立馬就租了出去。


    老板原本也是城裏人,早些年下鄉當了知青,恢複高考的時候,因為種種原因也沒考上大學,前兩年才迴的城,把鄉下的老婆和孩子都帶了迴來。


    他們來租房子的時候,黎夏看他們夫妻有商有量,很爽快地就把房子租給了他們。


    芳草巷這裏人氣還蠻旺的,租金收得可比以前多多的,也遠超了陳新桂願意出的數目。


    他還說陳新春租給趙家是白給人家住,他自己準備出的價格比趙家也沒高幾毛臉,也不知道臉皮為什麽那麽厚的。


    陶然還跟店老板談好了,他做的頭花在他們這裏寄賣,賣出來一個,給老板分一分錢。


    反正是無本的買賣,一點頭花也不占地方,老板很爽快地答應了。


    除了陳新桂,所有人都皆大歡喜。


    小雜貨店很快就開了張,老板夫妻原本就是推著三輪車賣雜貨的,貨源什麽的都有,就是推著三輪車實在是太辛苦,好不容易攢了點錢,才打算租個小門麵開店。


    大街上的好門麵他們租不起,本來想著再推兩年的三輪車的,沒成想正好遇上黎夏把房子租出去。


    租金收得雖然跟巷子裏別家差不多,但這屋裏外收拾了幹淨,不需要額外再花錢。


    而且這房子沒隔,麵積挺大的。


    新開的門窗這邊,可以開小雜貨鋪,東邊原本進門有窗的那裏,可以隔出一小間來,睡他們一家三口正好,還省了房租錢,算起來他們還是賺了。


    這裏雜貨店開了起來,那裏吳引娣也終於來找黎夏了。


    在來找黎夏之前,吳引娣把趙栓田打了一頓的消息傳了過來,就連黎夏都知道了。


    不過黎夏隻知道吳引娣打了趙栓田一頓,並不知道為什麽打。


    “他夜裏爬我的床呢。”吳引娣有些不好意思,她自己其實也嚇了一跳,趙栓田一大把年紀了,居然還想爬她的床。


    因為經濟原因,趙栓田租的房子還是一間,不過這一間沒有陳新春院裏這間大,放了兩張小床後,就再放不下別的東西。


    吳引娣的床就在門邊,昨天夜裏她睡得好好的,趙栓田起身迴來,就上了她的床,抱住了她。


    吳引娣認趙剛,是因為趙剛是她的男人,可不會白白吃趙栓田的虧,當時就跳起來,把趙栓田打了一頓。


    雖然事後趙栓田說他是睡迷糊了,上錯了床,但並沒有人信他的話,吳引娣不信,看熱鬧的街坊鄰居們也不信。


    “你沒有想過住出來?”黎夏問吳引娣。


    吳引娣搖了搖頭,有些茫然,“他們是我公婆呢,我得等著趙剛出來,我現在就想賺錢。”


    說著,吳引娣低下頭,有些氣虛地問,她不搬出來,黎夏還會不會幫她。


    自然是要幫的。


    吳引娣性子憨,但力氣大,人也能吃苦,但黎夏不能真讓她去背麵粉袋子,那樣太辛苦,也太傷身體。


    正好外麵街上的飯店有招洗菜洗碗工,黎夏直接把人給介紹了過去。


    試用了一下子後,店老板直接就拍板留下了吳引娣。


    吳引娣實在是太好用了,卸貨洗菜,就沒有她不能幹的,直接給他省掉了一個人工的錢。


    至於吳引娣的身份問題,公安局那邊給她辦了暫住人口證明,戶口是沒有的,趙家人一樣沒有市裏的戶口,他們是縣郊上來討生活的。


    “你好好幹,好好學,先把口音糾正過來,以後說不定可以去前麵當服務員,工資要高不少。”黎夏叮囑對方。


    吳引娣現在沒有辦法離開趙家人,是因為思維局限,思想保守的緣故,等她見識得多了,知道得多了,自然會知道怎麽決定,


    她能夠打贏趙栓田,黎夏也就不擔心她在趙家的生活了。


    “謝謝,謝謝你。”吳引娣得到工作後,第一時間給飯店老板跪下磕了個頭,把老板嚇了一大跳。


    現在她還想跪黎夏,黎夏趕緊把人給攔住了,“我隻是介紹你來,你幹不好,老板一樣不會要你,以後怎麽樣,全靠你自己努力。”


    “我會努力的。”吳引娣對自己的工作太滿意了。


    一個月有二十多塊錢,她讓黎夏幫忙算了下,一年能有近三百塊錢,這可比他們家鄉種田強得多。


    這世上,沒有比種地更累的活兒了。


    黎夏現在在吳引娣眼裏,不再是高高在上,天上人兒似的城裏姑娘,而是對她有恩的大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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