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涼需要的是結果,不是過程。


    就像處理天上三山一樣,幾乎沒有人會同意他的處置手段,可是到了最後,三山還不是乖乖地聽話了。


    在經過青劍宮迴到地麵的是途中,他從邛玉的計算中發現了一個不太好的消息。也許邛玉還沒有意識到,但是溫涼已經知道了。


    因為陸地凝聚在一起,產生了巨大的引力,這種引力在傳遞到天殼的時候已經不大了,但是在持續不斷的作用下,天殼崩塌產生了加速度。


    並且加速度會越來越大,要不了一千年,甚至隻有五百年,天殼就會出現在肉眼可見的範圍內。


    到了那個時候,做什麽都來不及了。


    如果說世界是一艘即將沉沒的破船,那麽船上所有的人都得用力劃槳,才有可能在船徹底沉沒之前靠達彼岸。


    可是總有些人覺得,讓其他人劃槳就好了,反正也不差他那一把力氣。或者甚至因為他們在船的頂艙裏,看不見艙底的破洞,以為沉船隻是一個欺騙他出力氣的謠言。


    他不可能去聲嘶力竭地說服所有人。


    那麽,就不用說服了。


    讓他們裹挾著來迴奔忙了幾個月,現在,他也學會了裹挾。


    一個人裹挾所有人。


    ***


    青棠城、修羅城和秋林城,三城轟然撞在了一起。


    盡管溫涼已經刻意控製了它們相撞的速度,但是這三座大陸的相撞依然造成了驚人的破壞力。


    三個球體一開始本來是疊成了一個三角形,但是溫涼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將它們在搓揉成了一個圓球。


    人們看不見他搓揉的那雙手,隻看見腳底下的地麵在漸漸地升高,最後山陵崩,江河竭,遠處出現了弧形的海平麵。


    有些存身之地還能保持,但是絕大多數的小空間都被巨力撕裂,地貌發生了徹底的改變。


    人們不得不拚命地飛翔以躲避那股毫無辦法抵擋的力量。一個不小心,就被揉進了地麵,成為大地的一部分。


    新的城市實在是過於巨大,即便是沒有地膜的存在,它也能依靠自身的重量維持形狀,它可比天上的真月山重多了。


    溫涼將地膜揉成一團,讓新形成的城市圍繞著它旋轉起來。一開始它還旋轉得很慢,但是由於離心力的作用,它會旋轉得越來越快,並且離地膜核心越來越遠。


    當然,離天殼也會越來越近。


    大概再過一百多年,人們就能真正正正地看見天殼了。


    三座城市上空的太陽,在三城相撞的第一時間就崩潰了。在溫涼糅合新大陸的過程中,天上一直是沒有太陽的。


    這一段時間,持續了三年之久。


    僥幸存活下來的人們,將這段時間稱作“永夜”。


    不知道從什麽地方傳來的習慣,人們開始將這一段時間標記為400100年到400103年。


    在永夜結束的前夕,400103年的最後一周,溫涼來到了秋林城的最高評議會。


    “大家好啊!”溫涼推開評議會的大門,對著所有人揮了揮手。


    原本喧鬧的會議廳陡然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迴頭看著這個突然闖了進來的男子。


    “你是誰?出去!”評議會的輪值議長發現來人並沒有通過自己的身份辨識,大聲嗬斥到。評議會是神聖的地方,就是連城主到了這裏也需要畢恭畢敬,不敢造次。什麽時候竟然能讓陌生人闖入了?難道和平陣線的人已經打過來了?一想到這裏,議長有些慌。


    隨著輪值議長的發聲,大門兩側的護衛一擁而上,將來人圍了起來,企圖推出門去。


    “看起來不歡迎我啊。”溫涼的身影就像是虛影一樣,圍上來的護衛從他的身體上一穿而過。然後他們驚訝地發現,溫涼已經走向了上議院的圓形席位。


    自從兩年前燕喜聯合司空述、冼鬆山和淩雲海建立了最高評議會之後,最高評議會便分為上下兩院。下院魚龍混雜基本上所有有本事的人都能參與進來,上院就必須是高層心腹了。


    下院經常打生打死,可是上院的人基本上都是彬彬有禮謙虛禮貌的。


    從建築結構上看,下院居於下方,上院居於上方。


    溫涼就這樣不緊不慢地,突破了一層層又一層護衛的攔截,慢慢地穿行在下院,走上了通往上院的台階。


    剛才還爭論得麵紅耳赤沸反盈天的下院議員們,此時一個個莫不著聲地看著他前進。


    沒有人是傻子,所以也不會有人輕易地出手試探。雖然他們一個個都是至少四十境以上的高手,即便是拆掉議院這個建築也是輕而易舉,但是此時,再暴躁的人也不會貿然出手。


    他們的爭吵來源於他們的立場不同,不是來源於相互之間的智慧差距。


    即便是身負保衛之責的護衛,在溫涼踏上了通往上院的台階之後,也將目光投向了上院台階上站著的兩位同僚。沒辦法,按照紀律規定,他們是不能踏足上院的地盤的。


    上院是神聖的,未經允許不可進入的。


    負責保衛上院的是兩位身著盛裝,肩批綬帶,手持節杖的兩位男子。有著完美的外貌和身姿,無可挑剔的禮儀。


    “嘩啦!”一聲。那兩位男子抬腿,狠狠地踩在地上,不發一言地擋在了溫涼的前麵。


    溫涼本可以穿體而過。但是他停了下來,抬頭看著兩位麵無表情的警衛。


    “你們是要攔住我嗎?”他奇怪地問。


    “職責所在!”其中一名警衛說到。


    “非請莫入!”另外一名警衛跟著說到。


    溫涼笑了一下,像穿透其它護衛一樣從他們的身體上穿過,出現在了議長的麵前。


    “執掌議院一年以來,你可曾做出過任何一個自己的決定?”溫涼將身體前傾,手肘靠在講台上,俯視著沉默不語地議長。


    議長扶了扶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那隻是個裝飾品,讓他看起來更文雅。“請問,閣下是?”


    “迴答我的問題。”溫涼輕聲說到。


    “議院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是所有人協商的結果。”議長說到。在弄清楚來人的身份之前,他也不會輕舉妄動。並且他比其它人有著更大的優勢,他看起來享有談判的權力。既然可以交流,那麽來人就不是那麽可怕了。


    “我可不可以這樣理解,在這一年中,你們的每一個決定,都是相互妥協的結果?”溫涼問到。


    “協商總是會伴隨著妥協的。”議長說到:“任何一個決定,都不可能讓所有人都滿意。所以總會有一部分人需要作出妥協。當然,其它人也會對這種妥協作出交換。談判是一種藝術。”


    “談判是一種藝術”這句話出自社會學的經典著作《決策藝術》,幾乎每一個想要在公共部門幹活的人,都或多或少地讀過這一本書。它的下一句是“隻有最聰明的人才能掌握它。”


    “很好。”溫涼輕輕地說到。


    他站起身來,打了個響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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