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

    海生的摩托車失去控製,在空中劃了一個弧線後,直直地朝小路外的山坡衝去。

    先是小妮被震到空中,接著象一隻急速下墜的風箏掛在一棵大樹的樹枝上,緩衝一下以後,很快又摔在地上。

    接著,摩托車側倒在地上,而海生則從另一個方向,如一團無法控製的雪球,往山坡下滾去,最後,撞在一塊大岩石上。這一切,剛從簡易碼頭上來的阿良。阿狗。珊珊看得清清楚楚。

    阿良迴村後,人手多了,阿狗。珊珊不再做扳曾作業,而是搞近洋張網了。阿良不要珊珊下海。下船。珊珊說,她從沒搞過近洋張網讓她體驗一下。阿良還是不答應。珊珊衝阿狗眨眨眼。阿狗就說:“阿良哥,珊珊管機器的水平還是很好的。多一個人,說說話也好啊。”阿良抬頭見珊珊央求的眼神,就不再說什麽了。這一天他們捕得很好,把魚貨賣掉後,他們說說笑笑往山坡小路上走來,打算抄近路去阿狗家吃晚飯。

    就在這時,一輛摩托車淩空摔了下來。

    “不好。”阿良把魚貨筐一扔,急忙跑了上去。阿狗。珊珊也跑著跟上來。

    是海生啊。阿良怔怔地望著倒在大岩石旁的他。海生的額頭上流著血,整張臉成了一張血臉,眼睛微閉。

    “海生,海生。”阿良蹲下去,捧起海生的臉。

    已經趕到阿良身邊的珊珊,撕下自己的外衣邊擦海生的血臉,邊焦急地喊:“海生,海生。”

    海生的眼睛慢慢張了開來。這是一張他多麽熟悉的臉,這是珊珊。眼前都是迎風招展的雪白的蒹葭花,珊珊的眼神在無邊無際的花中晃動著,不一會兒,就迅速地後退。珊珊感到海生抓住了自己的手,抓得很緊。海生帶血的嘴角在抖動:“你不要為難小妮,不要……”

    “海生,海生。”阿良把海生的頭擱在自己的腿上,衝阿狗叫道:“你快來捧他的腳。”

    這時,海生的眼睛睜得越來越圓,一大片的眼白瞪著阿良,聲音低沉而斷續:“我不會放過你,在陰間也不會放過你,放……”

    海生再也說不出來了,眼前是一片遼闊的黃色海麵,密密麻麻藍色的海鷗尖銳地叫著,不斷起飛,一艘黑色的小機帆船正向他駛來,沒有任何聲響。很快這一切都消失了。

    海生把頭一歪,一動不動了。一大片的眼白始終瞪著阿良。

    “海生,海生。”珊珊輕輕喊著,淚水流了出來。海生和她在一起的那些往事不可抑製地從她眼前一幕幕地映現:海生穿著開檔褲,光著曬得漆黑的上身,竄上停在碼頭邊的漁船上,偷了廚房裏的魚羹,給梳著二根小辮子的她吃;海生與她在讀書迴家時,跑到船廠泥塗上去摘蒹葭花,海水淹上來了,海生賺花不夠,不顧她的大叫,還是往去摘;海生在那個古雕堡,第一次緊緊抱住她,說一輩子愛她;海生說她做的本雞堡最好吃;海生抱住她的腿,讓她不要走……

    “快,送他去醫院。”阿良衝朝他們跑過來的民警叫道。

    經偵隊長和小趙跑了過來。

    “死了。”經偵隊長蹲下身子,老練地翻了翻海生的眼皮,站了起來,踢了一下海生:“你逃什麽逃?你有本事沉人家的船,就要敢做敢當。”

    阿良和珊珊複雜地對視了一下,大體知道是怎麽迴事了。珊珊悄悄擦掉掛在臉上的淚,用央求的眼神望著阿良。

    阿良看懂了珊珊的意思,捏住珊珊的手,對經偵隊長說:“還是送醫院試試吧,說不定有救。”

    經偵隊長不迴答,扭頭衝在小妮那邊的二個民警說:“她還好嗎?”

    “還有氣。隻是昏迷。”

    “都送醫院。”經偵隊長揮了揮手,阿良。阿狗與小趙一起把海生往山上抬。

    九十七

    送到醫院,醫生檢查了一下海生,就揮揮手,說送太平間吧。海生在魚盆嶴村沒有什麽至親,後事是由村裏和王指揮。珊珊。阿良他們幫助操辦的。

    小妮經過二天二夜的搶救醒了過來。她是在海生做“頭七”那天,才知道海生死了。她拄著拐杖,從醫院坐車來到海生家,以妻子的身份,為海生做了“頭七”。她長跪在海生的靈牌前,痛哭不已。她還要求在海生的墓碑上,加上“妻小妮立”的字樣。

    海生死後,相應的刑事責任不再追究。但九江人小鄭依法受到懲處。為了維護社會穩定,保護阿良他們的合法利益,黃副縣長批示縣水產局和鄉。村組織對海生承包的船廠進行資產清理,視情對阿良他們進行陪償。在發過工人工資及正在修理。打造的船隻支出後,海生承包期資產已沒有多少剩餘。阿良他們所得到的賠償大大低於實際受到的損失。但對阿良他們來說,這已是最好的結果了。

    明龍接到侄子有關海生死亡的消息,興奮地在電話中叫了起來:“真的?”得到肯定的答複後,明龍把手機扔在辦公桌上,端起茶杯,吹掉茶葉,舒心地喝了一口。這樣的結局實在是太令他滿意了。近幾年來,海生一直是他的心頭之患,看見他,神經就會繃得緊緊的,現在總算沒有這根勒索他的繩子了。今晚,他要去海上花園好好地樂一樂。

    弄清了沉船原因,這讓海生也輕鬆了不少。那二個死去的漁民,不再經常在他的夢中出現。同時,也洗雪了人們對他技術的懷疑。但自從與珊珊等人把海生送進醫院的太平間後,一種說不出的難受象一頂網一樣牢牢地罩住了他。他從珊珊的痛苦的眼神中,也讀到了這同樣的難受。

    他們二人一直懷疑海生,但同時,又不願相信這是海生幹的。現在一旦證實,他們在感情上仍然無法接受。這一點,對珊珊精神上的打擊特別大。得知事情的真相後,珊珊不再為海生流淚,她隻是感到心象被刺破一樣痛。海生可以不愛她,可以去找其他的女人,但做出這樣的事來,等於說她過去的選擇完全是荒唐的,她的青春是錯的,她與海生所做的一切的一切錯的,包括她在離婚後所能迴想起來的過去與海生在一起的美好生活情景,都是錯的。海生否定了自己,同時也否定了她。

    那夜,從醫院迴來,阿良和珊珊都不想吃晚飯。珊珊要阿良陪著她來沙灘走走。當來到古雕堡旁,阿良和珊珊都沒有進去。珊珊突然抱著阿良,幽幽地哭了起來。她知道阿良也知道她是在徹底哭別自己的過去,哭別他們三人曾經有過的那段純潔美好的過去。

    阿良聽著珊珊的哭聲,長長地歎了口氣。到底是發生了什麽,會變得這樣呢?這些年來的變化實在是太大了。先是阿爸去世了,接著是翠珠自殺了,現在是海生摔死了。圍繞著他和珊珊二人發生的事,實在是太驚心動魄了。這到底是為了什麽?是船嗎?是為了自己的船嗎?是他自己太執著於船嗎?阿爸在生前曾經說過,這船要是屬於自己,總要出事的。那翠珠呢?海生呢?他們也是為船嗎?他們沒有為船啊。如果說他們是為船,那又是什麽樣的船呢?啊,晨晨又在自言自語了。紅帆船。紅帆船。紅帆船。

    今晚無月。那海一批漆黑。隻有潮水象幾百年幾千年幾萬年一樣,永不疲倦地衝上來,又死不瞑目地退下去。今晚,它看著他們,過去,不知看著誰,以後也不知看誰了。阿良發現珊珊已不再哭泣了,好象睡了似地靠在他的肩膀上。

    “珊珊。”海生喃喃地叫了聲。

    珊珊“嗯”了一聲。

    “你困不困?”海生說。

    珊珊搖搖頭。

    “那我們再坐一會。”

    珊珊點點頭:“迴去也睡不熟的。”

    “潮水漲上來了。”海生說。

    “是的,漲上來了。”

    “我們還是迴吧。”海生說:“阿狗他們要心急的。”

    “對了。”珊珊突然急急地站了起來:“阿良,我們快迴,我不迴,晨晨,不肯睡的。”

    晨晨的聲音在阿良的耳邊又一次迴想起來,魂靈沉落了。船魂靈沉落了。捕魚去。捕魚去。不知今夜是什麽東西入夢來了。會是海生那直瞪著的眼白嗎?會是紅帆船嗎?還是珊珊那迷人的下巴呢?

    九十八

    東山縣除了國有漁業公司從事遠洋漁業外,群眾漁業還沒有一艘漁船出過國門。好不容易談成了一個過洋性漁業項目,卻組織不到漁民出去。這讓黃副縣長十分焦慮。現在,省裏提出要推動漁民轉產轉業,以適應漁業資源衰退和漁場縮小的新形勢。東山縣幾千年來一直以漁業為生,對漁民來說,轉移到其它產業談何容易,就是最現實。也最容易的,轉移到國外漁場去,漁民們也並不積極。那天,黃副縣長到漁都鄉魚盆嶴漁業公司,專門來開老大坐談會,想聽聽漁民到底有什麽困難和要求,以便現場解決。

    “大家說說吧。是資金的問題。技術的問題還是其它什麽問題。”黃副縣長開門見山,要老大們發言。

    擠在公司破舊不堪的會議室,老大們隻顧抽煙,沒人發言。黃副縣長已經看了鄉裏給他的統計表。漁都鄉有點名氣的老大,除了阿良報名參加之外,其它的人都沒有報,而阿良已經沒有船了。

    王指揮現在既是村公司的經理又是村委會主任,沒人吭聲,讓他臉上有些掛不住,他隻能代在坐老大說了:“黃縣長,也不是資金等原因,我們這裏的老大在海上的時間最長都不會超過一風的。這出遠洋,一去就是幾個月,心裏不踏實,要想家啊。”

    “想家裏的女人。”不知誰在下麵小聲嘀咕了一聲。大家都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這麽沒出息啊。”黃副縣長也笑了:“虧你們還是老大,什麽漁民敢於鬥風鬥浪,我看都是你們自己吹的。”

    “主要是大家心裏沒底,從來沒去過啊。”王指揮說。

    “現在近洋資源越來越來少了。”黃副縣長臉色凝重起來:“不轉產轉業,不想方設法打到遠洋去,我們漁民的日子會越來越難過啊。”

    王指揮說:“有人帶個頭,有甜頭,接下來,就會有人跟了。”

    黃副縣長點點頭,看了看阿良說:“阿良,你給大家說說遠洋作業的體會。”

    阿良本不打算發言的,他的船到現在都八字沒一敝,是沒資格說的,可現在黃縣長點他的名,他就站起來,向大家說了些在北太釣魷魚的事。

    大家議論了一番,會場又靜了下來。黃副縣長見大家沒什麽說的,就宣布散會。

    在老大們走後,黃副縣長叫住了走在後麵的阿良。

    “阿良,你真想去遠洋?”黃副縣長鄭重地問。

    “是。”阿良點頭說。

    “現在主要的困難是資金。是船隻?”黃副縣長接著問。

    阿良又點頭。

    “貸款要比過去難多了。”黃副縣長說:“過去縣裏有財政周轉金,象你這種情況,我可以批條子叫他們借錢給你。也可以下行政命令叫銀行。信用社貸款,現在都不能這樣了。”

    “黃縣長,現在漁民難啊。”王指揮說:“木船更新為鐵殼船,都要靠民間借貸。不打,又過不去。”

    “那你打算怎麽辦?”黃副縣長關切地問。

    “從海生的船廠裏賠了點錢,已還給信用社了。”阿良說:“想集股試試,還有打算這次把家裏的房子再抵押給銀行,看能貸多少錢。反正,船還是要的,是打還是向人家買,我還沒想好。要是去遠洋的話,船要買大一點。”

    “還是向人家買吧。”黃副縣長給阿良出主意:“可能更合算些。我幫你問一問。”

    “那謝謝黃縣長了。”阿良說:“你熟悉的人比我多多了。”

    黃副縣長在和阿良。王指揮告辭時,突然拉住阿良的手說:“阿良,我也沒什麽可以幫你,家裏有五萬元錢,我明天叫秘書給你送來。今天,王經理。我的秘書在場,不是要到你的船裏來入股,入股那可是紀律不充許的,而是借給你,也不要你的利息,不算一種投資,你收到錢後,可以給我出一張借條。”

    小陳聽了這話急了:“黃縣長,你兒子都要結婚了。我聽你說過,這錢是給兒子結婚用的。”

    “你多什麽嘴啊。”黃副縣長有點惱怒:“別聽他的。”

    “黃縣長。這不行,那裏能借你的錢。”阿良急了:“再說這是你給兒子結婚的錢,我會自己想辦法的。”

    “就算我幫朋友,好不好?我們是生死之交啊。你和明龍救過我的命。”黃副縣長盯著阿良誠摯地說:“交你這樣的老大朋友,我很高興的。不過,萬一人家誤會,告到紀委,說我老黃在漁民那裏入股搞腐敗,你得給我作證喲。”

    九十九

    這些天來,珊珊是第一次看到阿良嘴角掛著笑意迴到家。

    自從翠珠做過“五七”以後,村裏對阿良與珊珊關係的非議漸漸少了。珊珊經常與阿良一起在村子出入,宛若一對夫妻。但他們還是沒有搬到一起。有幾次,阿良夜裏從阿狗家出來,好象要開口對珊珊說什麽的樣子,但最終阿良隻是說我走了。

    珊珊還是住在阿狗家,但一日三餐,不在阿狗家做。阿良說,阿狗家太小了,還是到他家裏來做。阿狗說,那我和阿媽就不過來了。珊珊說,一起過去,這樣熱鬧。於是,白天珊珊是在阿良家,晚上,則和阿狗媽。晨晨一起迴到阿狗家,阿狗還是和阿良在一起。

    那些惡夢般的事情已經過去很多日子了。今天阿良情緒又這麽好。珊珊想細細地和阿良商量一下他們倆的事。當然,這事得由阿良先說。隻要阿良想以往幾次那樣,暗示一下,珊珊打算今晚就從阿狗家搬過來,明天和阿良到鄉裏去辦結婚凳記手續。

    “今天這麽高興?”珊珊打開院門,抿著嘴也笑。

    “進屋說吧。”阿良看著珊珊嬌嬌的樣子,呆呆的。

    “傻子。”珊珊拉了阿良一下。

    阿良憨憨一笑,走進屋,脫下外衣。珊珊接過,掛在堂間的衣架上。阿良掃了一眼說:“你一來,家裏就幹淨了。”

    “你還沒說呀。”珊珊期待地等著阿良說。

    阿良高興地:“我的船有著落了。”

    “噢。”珊珊應了聲,有些失望,但仍帶著笑容看著阿良。

    “珊珊,我可以去遠洋了。”阿良繼續說:“今天開老大會議,碰到黃縣長了。黃縣長說要借錢給我。他真是個大好人。”

    “你真的準備去遠洋?”珊珊收住笑,眼神馬上漾出一波波的憂鬱。

    “是啊。”阿良興奮地說:“有船就去遠洋。人家黃縣長都很支持我的。連他兒子的結婚錢都舍得借給我了。”

    “阿良。”珊珊輕輕喊了一聲,低下頭。

    “什麽事?”阿良說:“你說啊。”

    珊珊抬起頭,把話縮了迴去,她不想掃阿良的興:“沒什麽事。”

    “真沒事?”阿良不相信。

    珊珊轉過臉說:“沒。”

    “你不開心?”阿良又問。

    珊珊把臉轉過來了,平靜地說:“沒。我做飯去了。你上樓去看看晨晨他們。”

    阿良滿腹孤疑,不知珊珊為何突然情緒變壞了。他進來時,珊珊是很開心的。阿良走上樓,晨晨就抱住了他腿說:“阿爸,看電視看電視。”

    晨晨總算沒說阿爸捕魚去捕魚去。阿良把晨晨抱了起來,對阿狗媽說:“我們晨晨越來越乖了。”

    阿狗媽說:“阿良呀,你不曉得珊珊都教他好幾天了。”

    原來如此。阿良不由得一陣感動。

    吃罷晚飯,珊珊在收拾碗筷。阿狗想給阿良和珊珊一個二人單獨在一起的環境,就借口陪他媽和晨晨,先迴自己的家,說晚些迴家,要去打一會電子遊戲。

    “我來洗吧。”阿良在阿狗他們走後,從堂間走進廚房間。

    “不要。”珊珊把阿良手中的碗奪了過來:“你去看電視。”

    “那我擦桌子吧。”阿良要拿抹布。

    “阿良。”珊珊不高興地瞪著他:“你今天做啥呀。快去看電視。”

    “珊珊你在養懶漢啊。”阿良笑笑,走開了。

    珊珊不作聲,隻管自己洗碗。做完家務後,珊珊來到堂間,坐在阿良身旁。

    電視機那天被死難者家屬敲壞後,雖然修了,圖象模糊。阿良在珊珊過來後,起身把電視機關了。

    “珊珊。”阿良鼓起勇氣說:“你什麽時候和晨晨一起搬過來?”

    “阿良。”珊珊也鼓起勇氣說:“你不去遠洋好不好?”

    阿良這才明白珊珊原來是不想讓他去遠洋。他不作聲了。

    “我怕。”珊珊把手環在阿良的脖子上:“阿良,不去好不好?”

    “不。”阿良生硬地說。珊珊怎麽也變了。

    珊珊的手滑了下來。

    阿良想緩和一下氣氛,抓住了珊珊的手:“怕什麽?”阿良不明白捕魚人到哪個海上都是一樣的,有什麽好怕。

    珊珊想起翠珠的話,想起海生的話。他們二人在臨死前都說在陰間都不會放過她的阿良呀。她再也經不起折騰了。但她怎能如此對阿良說。那不是在咒阿良嗎。

    “船錢夠了嗎?”珊珊問道。

    “還差些。”阿良說。

    “明天,我去找小妮。”珊珊說:“她要我這一半的房子,就給我錢。不要的話,給我房產證。船錢,就從這出。”

    “珊珊。”阿良感動地把珊珊摟在懷裏,一動不動。

    過了許久,珊珊悄悄地說:“我得迴去了。”

    阿良失落地說:“你真走?”

    珊珊整了整衣服說:“晨晨,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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