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明龍就來到辦公室，仔細地看東山縣委常委擴大會議紀要。紀要肯定了群眾漁業公司在東山漁業發展曆史上所起的重要作用，認為在漁業生產新的形勢下，應當尊重群眾願望，不斷深化漁業經濟經營體製改革，積極穩妥地推行漁業股份合作製；要認真評估清理現有集體資產，科學製訂轉製方案，防止集體資產流失；各公司轉製要在縣委、縣政府統一領導下，由各鄉鎮黨委組織實施。
他把紀要看了幾遍，臉上浮出一絲笑容。正當他拿起電話要與張海生通話時，電話鈴響了。他拿起一聽，臉色漸漸地變得陰沉起來。
電話是黃副縣長打來的。縣裏要把漁盆嶴漁業公司轉製作為群眾漁業公司轉製的試點，先行一步。縣水產局、體改辦將派人配合鄉裏開展清產核資、資產評估、製訂方案等工作。黃副縣長還將隨時聽取轉製工作進展情況。
明龍放下電話後，想了片刻，走出辦公室，要駕駛員送他去魚盆嶴漁業公司。張海生並沒在公司。他給張海生打電話。張海生說他在家裏。隻是電話裏聲音很吵，還有一個女人的哭泣聲。明龍想了想，要駕駛員調頭去張海生家。
通往張海生家是一條環島公路。路是從山腰開出來的，路下生著稀疏的小鬆樹，再下去就是礁石叢和大海。天氣雖好，遠處的海麵卻是迷茫無際。汽車在孤獨的山道上吃力地行駛著，翻過山頭，張海生家就出現在眼前了。張海生家落成那天，他去祝賀過。這幢小樓讓他心生妒忌。也正是因為看了這幢小樓，他有意無意地要張海生幫些忙。他不知道這家夥是不是最後什麽都往他身上推。
明龍還沒到，張海生和他的妻子珊珊已經在門口迎接了。珊珊表情平靜地和明龍打個招唿就進屋了。
“這裏的空氣真好。” 明龍在佛光樹下站住，迷著眼，朝著大海。海水衝擊沙灘的聲音朦朧地傳過來：“我退休以後，你要讓一間給我住住。”
“好啊。”張海生拉著他的手說：“進屋吧。”
明龍小聲說：“後院起火了？”
張海生有點沮喪：“她要我說清楚。”
“紅旗不能倒彩旗照樣飄。” 明龍說：“特別是現在。”
“我知道。”張海生說：“正哄她呐。你來正好配合我一下。”
明龍進屋坐下。珊珊已經端著一杯茶過來了。明龍死死地盯了珊珊一眼。心裏不由得很是感慨。這張海生何德何能，外麵女人風騷，家中女人溫婉。世上的好事都讓他占了。
珊珊感受到了明龍的目光，輕聲說：“書記，喝茶。”“珊珊，今天，明龍書記要在我家商量一下公司的事，中飯你準備一下。”張海生接過珊珊端來的第二杯茶說。
珊珊麵無表情地應了聲。
“珊珊，我最喜歡在你家吃飯，你做得菜好吃啊。海生在賓館陪客人總是對我說，在家吃飯好。你把他的胃口抓住了。” 明龍談笑風生。
珊珊笑了笑：“是嗎？”
“珊珊，這些天可能有些風言風語，你可不能相信。比如這幾天，海生可是每天和我在一起的，他確實是準備去外地搞平價油的。後來，我要他陪客人，他就沒迴家。” 明龍收住笑，正色地說。
張海生接上說：“可是我們家的珊珊不相信喲。”
珊珊瞪了海生一眼，表情有點開朗：“書記，我去買些菜。”
“隨便吃點好了。” 明龍說：“我就喜歡吃你們的土菜。不要去買了，我想看你畫的漁民畫呢。”
“讓她去吧。”張海生說，漁民畫就在她畫室裏擺著，我陪你去好了。“
珊珊衝明龍笑了笑，出去了。這笑確實好看。明龍有些發呆。
“明龍書記，我按你的意思，這幾天都搞定了。”張海生並不介意他的表情。
“搞定？搞定什麽？”明龍故作糊塗。他知道海生肯定把一些帳本處理掉了。
張海生也不接話：“今天，我們在這裏喝個痛快。”
“你的公司是轉製試點。”明龍提醒他：“黃副縣長要看轉製方案的。他是老轉製了，內行得很。”
“我有數的。”張海生自信地說。
“那就好。” 明龍稍稍有點放心。
沒多久，珊珊迴來了。張海生邀明龍到二樓的畫室繼續說話，珊珊在菜做得差不多時，上樓叫他們來吃飯。畫室裏煙霧騰騰，煙灰缸裏全是煙頭。明龍見珊珊上來，明龍一幅幅地看過去，卻並不知那些畫表達著什麽意思，聽海生說掛在牆上的漁民畫《大鯊魚紅紅的牙齒》是在市裏獲得獎的，他就說：“畫得好，畫得好。”一邊稱讚著，心裏生出不祥預感。這女人做什麽鯊魚的牙齒畫得那麽紅豔？它要吃掉的僅僅是船、魚、蝦……？別看了，沒什麽價值的，珊珊說：“我閑來無事，隻是隨便畫畫。”
張海生和明龍便順水推舟下樓來，在飯桌上坐下，見已放了海菜枯、蟹醬、槽魚和墨魚蛋等冷菜。張海生拿來一瓶五糧液，給明龍倒滿。
珊珊端上的第一道熱菜是土豆雜煮梭子蟹。梭子蟹是漁家常見的海鮮。各種吃法明龍都吃過，但用土豆雜煮，卻是第一次吃，不由眼睛一亮，夾起一塊土豆塞進嘴裏，這土豆是本地土豆，樣子小而入口細膩，再加上是活的梭子蟹雜煮的，因而味道特別鮮美。
過了一會兒，珊珊端上一隻黑乎乎的缽。
“這是珊珊最拿手的菜了。”張海生揭開缽蓋，對明龍說。
一股特殊的香氣撲鼻而來，明龍把筷子伸進缽裏，夾了一塊紅紅的東西，塞進嘴。那東西入嘴就化。“這是什麽東西？”
“那是毛常魚的魚膠。”張海生介紹說。
這個菜，珊珊是不太做的。毛常魚很少，魚膠更少。珊珊在缽內放了豬肉，加了黃酒、紅糖。整個屋子洋溢著酒香、肉香、魚膠香混雜在一起的醇香氣。這種做法是珊珊從娘家學來的，以前漁民出海才做這道菜進補。珊珊是春節或者為張海生進補才特地會做。他不懂珊珊的意思。
“珊珊，你把我當貴客了。” 明龍詼諧地說。
在張海生和明龍喝得有些醉意時，珊珊端上第三道熱菜。張海生有些興奮地說：“這道菜，我叫做神仙雞。”
這雞是珊珊放養在後院的土雞。每天專吃飯和小雜魚。雞不大，大概三、四斤重。珊珊把雞殺後，褪毛，去內髒，用井水洗淨，放入缽內，加入黃酒等佐料，然後，連缽放入鍋中，鍋底放少許鹽，但不放水，用文火慢慢地烤。
“啊，香。” 明龍急不可耐地撕了一條腿：“比海上花園的野雞強多了。”
“是啊、是啊。”張海生也拿起筷子去夾雞肉。
珊珊似笑非笑地冷不丁地說：“野雞吃多了，家裏的就吃少了。”
明龍、海生的二雙筷子一下子僵在半空中了。
過了二天，阿良在家裏接到海生的電話，告訴他縣裏、鄉裏已同意，漁盆嶴漁業公司將轉製。
“你要做好老大們的工作，不要再去縣裏鬧了。”張海生在電話裏冷冷地說。
阿良放下電話，心裏有些別扭，他和海生的從小友情算是完了。但事情這麽快就有個園滿的結果，又讓他如釋重負。他並不想為難海生、明龍、黃副縣長這些領導。他實在是在岸上呆得太久了，實在是太想自己有船了。他從家中的院子望出去，感到泊在碼頭上的漁船也好象是呆不住了。漁船上的馬達聲似乎在轟響著。他想去船上看看，除了晚上管船，已有好幾個白天沒去船上了。
阿良來到碼頭，已有一大幫夥計蹲在碼頭邊、船頭上說話。王批揮用一頂小網投進海裏，等著隔一段時間，有小魚小蝦落到網裏。
“阿良哥來了。”阿狗讓出碼頭上係覽繩的水泥墩讓阿良坐。
“縣裏同意轉製了。”阿良拿出香煙，散給眾人：“大家馬上可以分到船了。”
“反正我要跟你在們一條船上。”阿狗說：“聽說轉製後，老大可以自由選擇夥計。”
“你不想自己做老大啊，這麽沒出息。”阿良說著，朝王指揮走去。
“做你船上的大付吧。”阿狗跟在阿良後麵說。
“師傅。”阿良和王指揮打了個招唿。他看了看魚桶說：“不錯啊。”裏麵有二、三條小小的白果子魚、還有幾隻小蟹。
“阿良，轉製的事，你也別高興得太早。”師傅聽到了阿良剛才的話，眯眯老眼說：“不會那麽順當的。”
“你聽到什麽了？”
“我也說不上什麽。”王指揮把小網拉了起來，是空的，他又把網放了下去。“你要想到明龍和海生不會這麽爽氣地把公司交出來的。”
“聽說縣裏、鄉裏的人都已到公司了，這事還要變？”阿良相信王指揮的經驗。
“不管咋樣，你不要再領頭了。”王指揮望著海麵說。
碼頭對麵是二坐小島，太陽剛剛爬到小島中間的半空裏，照得海麵一片金黃。海麵看上去平靜得很，但細看卻可發現有一個個渦，打著轉，把海麵飄浮物卷進又吐出來。海生知道這一帶潮急複雜，有經驗的老大才能順順當當地靠上碼頭。
阿良應了聲，上次領頭讓他心累。大鬧漁都賓館和縣政府後，翠珠倒是用讚賞的口氣議論這件事，說他這次讓她也跟著出了次風頭，連歌舞廳裏的人也在說這件事。父親福明卻把他狠罵了一頓，罵他塌自已的台，塌他做父親的台。邊罵邊咳嗽，連眼淚都出來了。而珊珊在路上碰見他，瞟也沒瞟他一眼，低下頭，匆匆而過，讓他連她的表情也看不真切。他知道這次不但把海生得罪了，把珊珊也得罪了。
但是想到轉製後能有自己的船，又讓阿良感到振奮。他並不後悔自己領頭所做的一切。至於以後，是不是還會領頭，他自己也說不上來，隻是有點茫茫然地答應著王指揮。
王指揮站了起來。他把魚桶裏的魚全倒在一隻袋子裏，遞給阿狗：“這些你帶迴去，給你媽吃。”
阿狗父親是和王指揮一道長大的夥伴。
阿狗連連擺手：“不要。不要。”
王指揮說：“拿著。”
阿良也說：“拿著吧。”
阿狗就拿著了。這時，風向變了。太陽似乎沉落在二坐小島中間的海底去了，遠處陰蒙蒙一片。海麵生出一排排的小白浪，象一頭頭小白羊爭先恐後地洶湧而來。碼頭邊上的漁船在海浪的拍打下，互相碰撞著，發出哢哢的聲響。要刮風暴了。
他把紀要看了幾遍，臉上浮出一絲笑容。正當他拿起電話要與張海生通話時，電話鈴響了。他拿起一聽，臉色漸漸地變得陰沉起來。
電話是黃副縣長打來的。縣裏要把漁盆嶴漁業公司轉製作為群眾漁業公司轉製的試點，先行一步。縣水產局、體改辦將派人配合鄉裏開展清產核資、資產評估、製訂方案等工作。黃副縣長還將隨時聽取轉製工作進展情況。
明龍放下電話後，想了片刻，走出辦公室，要駕駛員送他去魚盆嶴漁業公司。張海生並沒在公司。他給張海生打電話。張海生說他在家裏。隻是電話裏聲音很吵，還有一個女人的哭泣聲。明龍想了想，要駕駛員調頭去張海生家。
通往張海生家是一條環島公路。路是從山腰開出來的，路下生著稀疏的小鬆樹，再下去就是礁石叢和大海。天氣雖好，遠處的海麵卻是迷茫無際。汽車在孤獨的山道上吃力地行駛著，翻過山頭，張海生家就出現在眼前了。張海生家落成那天，他去祝賀過。這幢小樓讓他心生妒忌。也正是因為看了這幢小樓，他有意無意地要張海生幫些忙。他不知道這家夥是不是最後什麽都往他身上推。
明龍還沒到，張海生和他的妻子珊珊已經在門口迎接了。珊珊表情平靜地和明龍打個招唿就進屋了。
“這裏的空氣真好。” 明龍在佛光樹下站住，迷著眼，朝著大海。海水衝擊沙灘的聲音朦朧地傳過來：“我退休以後，你要讓一間給我住住。”
“好啊。”張海生拉著他的手說：“進屋吧。”
明龍小聲說：“後院起火了？”
張海生有點沮喪：“她要我說清楚。”
“紅旗不能倒彩旗照樣飄。” 明龍說：“特別是現在。”
“我知道。”張海生說：“正哄她呐。你來正好配合我一下。”
明龍進屋坐下。珊珊已經端著一杯茶過來了。明龍死死地盯了珊珊一眼。心裏不由得很是感慨。這張海生何德何能，外麵女人風騷，家中女人溫婉。世上的好事都讓他占了。
珊珊感受到了明龍的目光，輕聲說：“書記，喝茶。”“珊珊，今天，明龍書記要在我家商量一下公司的事，中飯你準備一下。”張海生接過珊珊端來的第二杯茶說。
珊珊麵無表情地應了聲。
“珊珊，我最喜歡在你家吃飯，你做得菜好吃啊。海生在賓館陪客人總是對我說，在家吃飯好。你把他的胃口抓住了。” 明龍談笑風生。
珊珊笑了笑：“是嗎？”
“珊珊，這些天可能有些風言風語，你可不能相信。比如這幾天，海生可是每天和我在一起的，他確實是準備去外地搞平價油的。後來，我要他陪客人，他就沒迴家。” 明龍收住笑，正色地說。
張海生接上說：“可是我們家的珊珊不相信喲。”
珊珊瞪了海生一眼，表情有點開朗：“書記，我去買些菜。”
“隨便吃點好了。” 明龍說：“我就喜歡吃你們的土菜。不要去買了，我想看你畫的漁民畫呢。”
“讓她去吧。”張海生說，漁民畫就在她畫室裏擺著，我陪你去好了。“
珊珊衝明龍笑了笑，出去了。這笑確實好看。明龍有些發呆。
“明龍書記，我按你的意思，這幾天都搞定了。”張海生並不介意他的表情。
“搞定？搞定什麽？”明龍故作糊塗。他知道海生肯定把一些帳本處理掉了。
張海生也不接話：“今天，我們在這裏喝個痛快。”
“你的公司是轉製試點。”明龍提醒他：“黃副縣長要看轉製方案的。他是老轉製了，內行得很。”
“我有數的。”張海生自信地說。
“那就好。” 明龍稍稍有點放心。
沒多久，珊珊迴來了。張海生邀明龍到二樓的畫室繼續說話，珊珊在菜做得差不多時，上樓叫他們來吃飯。畫室裏煙霧騰騰，煙灰缸裏全是煙頭。明龍見珊珊上來，明龍一幅幅地看過去，卻並不知那些畫表達著什麽意思，聽海生說掛在牆上的漁民畫《大鯊魚紅紅的牙齒》是在市裏獲得獎的，他就說：“畫得好，畫得好。”一邊稱讚著，心裏生出不祥預感。這女人做什麽鯊魚的牙齒畫得那麽紅豔？它要吃掉的僅僅是船、魚、蝦……？別看了，沒什麽價值的，珊珊說：“我閑來無事，隻是隨便畫畫。”
張海生和明龍便順水推舟下樓來，在飯桌上坐下，見已放了海菜枯、蟹醬、槽魚和墨魚蛋等冷菜。張海生拿來一瓶五糧液，給明龍倒滿。
珊珊端上的第一道熱菜是土豆雜煮梭子蟹。梭子蟹是漁家常見的海鮮。各種吃法明龍都吃過，但用土豆雜煮，卻是第一次吃，不由眼睛一亮，夾起一塊土豆塞進嘴裏，這土豆是本地土豆，樣子小而入口細膩，再加上是活的梭子蟹雜煮的，因而味道特別鮮美。
過了一會兒，珊珊端上一隻黑乎乎的缽。
“這是珊珊最拿手的菜了。”張海生揭開缽蓋，對明龍說。
一股特殊的香氣撲鼻而來，明龍把筷子伸進缽裏，夾了一塊紅紅的東西，塞進嘴。那東西入嘴就化。“這是什麽東西？”
“那是毛常魚的魚膠。”張海生介紹說。
這個菜，珊珊是不太做的。毛常魚很少，魚膠更少。珊珊在缽內放了豬肉，加了黃酒、紅糖。整個屋子洋溢著酒香、肉香、魚膠香混雜在一起的醇香氣。這種做法是珊珊從娘家學來的，以前漁民出海才做這道菜進補。珊珊是春節或者為張海生進補才特地會做。他不懂珊珊的意思。
“珊珊，你把我當貴客了。” 明龍詼諧地說。
在張海生和明龍喝得有些醉意時，珊珊端上第三道熱菜。張海生有些興奮地說：“這道菜，我叫做神仙雞。”
這雞是珊珊放養在後院的土雞。每天專吃飯和小雜魚。雞不大，大概三、四斤重。珊珊把雞殺後，褪毛，去內髒，用井水洗淨，放入缽內，加入黃酒等佐料，然後，連缽放入鍋中，鍋底放少許鹽，但不放水，用文火慢慢地烤。
“啊，香。” 明龍急不可耐地撕了一條腿：“比海上花園的野雞強多了。”
“是啊、是啊。”張海生也拿起筷子去夾雞肉。
珊珊似笑非笑地冷不丁地說：“野雞吃多了，家裏的就吃少了。”
明龍、海生的二雙筷子一下子僵在半空中了。
過了二天，阿良在家裏接到海生的電話，告訴他縣裏、鄉裏已同意，漁盆嶴漁業公司將轉製。
“你要做好老大們的工作，不要再去縣裏鬧了。”張海生在電話裏冷冷地說。
阿良放下電話，心裏有些別扭，他和海生的從小友情算是完了。但事情這麽快就有個園滿的結果，又讓他如釋重負。他並不想為難海生、明龍、黃副縣長這些領導。他實在是在岸上呆得太久了，實在是太想自己有船了。他從家中的院子望出去，感到泊在碼頭上的漁船也好象是呆不住了。漁船上的馬達聲似乎在轟響著。他想去船上看看，除了晚上管船，已有好幾個白天沒去船上了。
阿良來到碼頭，已有一大幫夥計蹲在碼頭邊、船頭上說話。王批揮用一頂小網投進海裏，等著隔一段時間，有小魚小蝦落到網裏。
“阿良哥來了。”阿狗讓出碼頭上係覽繩的水泥墩讓阿良坐。
“縣裏同意轉製了。”阿良拿出香煙，散給眾人：“大家馬上可以分到船了。”
“反正我要跟你在們一條船上。”阿狗說：“聽說轉製後，老大可以自由選擇夥計。”
“你不想自己做老大啊，這麽沒出息。”阿良說著，朝王指揮走去。
“做你船上的大付吧。”阿狗跟在阿良後麵說。
“師傅。”阿良和王指揮打了個招唿。他看了看魚桶說：“不錯啊。”裏麵有二、三條小小的白果子魚、還有幾隻小蟹。
“阿良，轉製的事，你也別高興得太早。”師傅聽到了阿良剛才的話，眯眯老眼說：“不會那麽順當的。”
“你聽到什麽了？”
“我也說不上什麽。”王指揮把小網拉了起來，是空的，他又把網放了下去。“你要想到明龍和海生不會這麽爽氣地把公司交出來的。”
“聽說縣裏、鄉裏的人都已到公司了，這事還要變？”阿良相信王指揮的經驗。
“不管咋樣，你不要再領頭了。”王指揮望著海麵說。
碼頭對麵是二坐小島，太陽剛剛爬到小島中間的半空裏，照得海麵一片金黃。海麵看上去平靜得很，但細看卻可發現有一個個渦，打著轉，把海麵飄浮物卷進又吐出來。海生知道這一帶潮急複雜，有經驗的老大才能順順當當地靠上碼頭。
阿良應了聲，上次領頭讓他心累。大鬧漁都賓館和縣政府後，翠珠倒是用讚賞的口氣議論這件事，說他這次讓她也跟著出了次風頭，連歌舞廳裏的人也在說這件事。父親福明卻把他狠罵了一頓，罵他塌自已的台，塌他做父親的台。邊罵邊咳嗽，連眼淚都出來了。而珊珊在路上碰見他，瞟也沒瞟他一眼，低下頭，匆匆而過，讓他連她的表情也看不真切。他知道這次不但把海生得罪了，把珊珊也得罪了。
但是想到轉製後能有自己的船，又讓阿良感到振奮。他並不後悔自己領頭所做的一切。至於以後，是不是還會領頭，他自己也說不上來，隻是有點茫茫然地答應著王指揮。
王指揮站了起來。他把魚桶裏的魚全倒在一隻袋子裏，遞給阿狗：“這些你帶迴去，給你媽吃。”
阿狗父親是和王指揮一道長大的夥伴。
阿狗連連擺手：“不要。不要。”
王指揮說：“拿著。”
阿良也說：“拿著吧。”
阿狗就拿著了。這時，風向變了。太陽似乎沉落在二坐小島中間的海底去了，遠處陰蒙蒙一片。海麵生出一排排的小白浪，象一頭頭小白羊爭先恐後地洶湧而來。碼頭邊上的漁船在海浪的拍打下，互相碰撞著，發出哢哢的聲響。要刮風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