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高原這位錢塘縣的前任捕頭,在錢塘縣百姓的眼裏,是個大官了,可是,在曾毅他們這些官員眼裏,一個小小的錢塘縣捕頭,根本算不得什麽,和普通百姓是沒什麽區別的。


    可就這麽一個前任捕頭,因為或許知道連續三任錢塘知縣被殺的秘密,所以瘋了。


    也正因此,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這位小小的錢塘縣的前任捕頭身上。


    離被尋來的大夫醫治徐高原還有三天滿一個月的時候,他徹底的恢複了,神智清楚,不在會偶爾瘋癲了,甚至是迴憶起一些事情,也沒有任何的瘋癲之兆。


    隻不過,曾毅硬是又等了幾天,方才開始詢問徐高原,畢竟在曾毅看來,晚上幾天詢問,這倒是沒什麽,畢竟現在這個案子他並不著急。


    可若萬一徐高原的病情沒有徹底的恢複,真詢問之下,迴憶起了什麽,以至於他重新瘋癲,那可就前功盡棄,到時候耽誤的時間可就多了。


    “把你當初知道的事情,全都說出來吧。”


    趙長春看著徐高原,衝著坐在首位上的曾毅拱了拱手,道:“全靠欽差大人,你這瘋症才能好,而且,更從安康候府手中救了你一條性命。”


    “如今,你隻需將你瘋癲之前碰到的事情說出來,就足夠了,自然會有大人公斷,萬不會在有人私下傷及你了。”


    事情的經過,趙長春帶徐高原來見曾毅之前,已經又說了一遍的,這自然是免得在曾毅的跟前浪費時間。


    “小的徐高原,叩見欽差大人。”


    徐高原跪地,衝著曾毅磕頭:“小的多謝欽差大人救命之恩,小的多謝欽差大人醫治之恩,大人的大恩大德小的……。”


    微微點了點頭,曾毅笑著,道:“不必多禮,起來吧。”


    徐高原這才起身,主動開口,道:“大人,當年,小的之所以瘋癲,的確是和小的瞧見三任知縣被害有關。”


    “隻是,小的並不是真的瞧見了三任知府遇害的情形,小的隻是瞧見了第三任知縣和第四任知縣遇害的情形。”


    曾毅和趙長春兩人全都愣住了,這個案子,應該是三任知縣遇害,而第四任知縣是辭官了啊。


    隻不過,雖然心裏詫異,可曾毅和趙長春兩人麵上神情隻是頓了一下,隨即恢複了正常,然後神情不變的看著徐高原,隻不過,在他們心裏,已經掀起了一陣驚濤駭浪,果然,這徐高原知道的事情不少啊。


    “當時,小的是錢塘縣的捕頭,小的還記得,遇到的第一任知縣來的時候,雖然知縣大人是讀書人,可身體卻很好的。”


    “他是那年過完年來赴任的,小的從來未見大人病過,可是,有一晚,大人卻突然暴斃了。”


    “那個時候,小的知道此事,慌忙之下,趕緊命人前去知府衙門稟告知府大人。”


    “而後不久,安康候府不知怎的得知了消息,然後安康候也帶人過來了。”


    “而且,隨行的,還有仵作……驗屍結果是大人得了急症暴斃,而後,知府大人也趕了過來……。”


    “而後不久,第二任知縣也來了,可是,沒過多久,第二任知縣也暴斃了。”


    “這個時候,小的心裏十分的震驚,因為小的不傻,怎麽也不信會連續兩任知縣沒隔多久,全部暴斃。”


    “所以,第二任知縣暴斃的時候,小的瞧的很仔細,知縣麵孔發白,雙眼圓睜,甚至,身上衣衫還有些淩亂。”


    “隻是,小的雖然是捕頭,可也不敢輕易動了知縣的屍體……後來的事情就和之前一模一樣了。”


    “而且,兩位知縣的屍體都被埋在了城外……。”


    “而後,知府大人請安康候暫時掌管錢塘縣的政務…………。”


    “這一次,第三任知縣來的很快。”


    “小的這次心裏也起了疑心,所以小的經常是過來衙門值夜。”


    說完這話,徐高原不由得歎了口氣,滿臉的苦澀,道:“也是小的這好奇之心啊,害的小的才有了如今的地步。”


    “那一晚,小的值夜,正是那月十五的時候,月亮正圓,小的半夜不知怎的,在衙門偏房睡醒了,想著來後衙巡視一番。”


    “可結果……。”


    徐高原臉上露出恐懼之色:“小的聽見了知縣老爺的房內有動靜。”


    “小的隔著老遠,就瞧見老爺的房門開著,胸口被刨開了一個大洞。”


    “小侯爺雙手鮮血,嘴裏噘著不知道什麽東西……。”


    “當時小的渾身發冷,頭皮發麻,藏在暗處,根本就不敢出來,甚至連起來跑掉的力氣都沒了。”


    “過了許久,房門從裏麵被關上了。”


    “屋內在沒人出來,小的才算是有了那麽些力氣,偷偷跑了迴去,第二天,隻稱是當天醉酒,所以沒來衙門。”


    “這原本是大罪,畢竟知縣老爺當天暴斃,可偏偏沒人追究小的。”


    “而且,小的瞧見知縣老爺屍體的時候,眼前一片發黑,當時的知縣老爺也是臉上一片慘白。”


    “可偏偏仵作仍舊說是暴斃。”


    “小的不敢多說啊。”


    徐高原深吸了口氣,道:“後來,小的有此醉酒,無意說漏了幾句,心中驚醒,趕緊改口,說是在後衙碰到鬼了……方才糊弄了過去,若不然,怕是性命已經不保啊。”


    “隻是,自那以後,小的神情恍惚,總是會浮現出當夜的情形……。”


    說完這話,哪怕如今是大白天的,屋內屋外全都是人,可徐高原仍舊是滿頭的大汗,可見此事對他的衝擊到底有多大。


    曾毅壓下心中的震驚,沉聲開口,追問道:“你可是看清楚了?”


    “真是如此?”


    “還是你那晚看錯了?”


    也不怪曾毅如此追問,若是徐高原所說一字不差,那這安康候府的小侯爺,可就真的是喪心病狂,甚至是畜生了。


    “小的也怕是看錯了。”


    徐高原長歎了口氣,沉聲道:“所以,小的找機會,瞧了第三任暴斃知縣老爺的屍體,前胸有一層針線縫補過的痕跡。”


    “當時,小的嚇得是雙腿發軟啊,那段時間,夜裏堵不敢出門,總是感覺有人想要害小的……。”


    趙長春深吸了口氣,衝著曾毅拱手,道:“大人,如這徐高原所言,這安康候府的小侯爺,似乎不正常啊,和所謂的那些個邪教中人,似乎有些相似啊。”


    就連從一開始就保持沉默,一句話沒說,負責記錄的李建胖此時也放下了手中的毛筆,衝著曾毅拱手,道:“大人,此事非同尋常啊,這安康候府小侯爺平日裏雖然性子乖張,為人傲氣,可卻並非是瘋癲之人。”


    “其行為若是真如徐高原所言,怕其真是朝廷不知道的邪教中人啊。”


    據徐高原所描述的,當時安康候府的小侯爺,可不就是在食人血肉甚至是內髒麽?


    “繼續往下說。”


    曾毅深吸了口氣,隻覺得氣氛十分的壓抑,不過他還是示意徐高原繼續往下說。


    徐高原點了點頭,吸了口氣,雙手揉了揉臉,方才繼續道:“後來,小的一直都過在心驚肉跳之中。”


    “第四任知縣上任之後,小的雖然害怕,可心裏也不知怎麽了,真想談個究竟,所以每逢月圓之夜,還是會來衙門值守的。”


    說完這些,徐高原趕緊解釋,道:“小的因為第三任知縣老爺暴斃後,小的特意總結過,三任知縣都是在月圓之夜也就是當月的十五暴斃的。”


    “果然,小的又一次見到了上次的情形。”


    “可這次,第二天,小的渾渾噩噩的時候,竟然碰到知縣大人從衙門走了出來,說是辭官掛印而去……。”


    “當時,小的徹底懵了,不知道在想些什麽,也就是瘋了吧。”


    “後來,小的有時候能想起些什麽,有時候會忘了,隻是能夠清醒的時候,也是偶爾沒多久,然後就會不知不覺的在次渾渾噩噩。”


    徐高原最後這段話,讓人聽了以後,隻覺得毛骨悚然,明明是死了的人,為什麽第二天還會從衙門裏走出來,甚至,說話。


    “你可敢確認那行兇之人就是安康候府的小侯爺?”


    曾毅深吸了口氣,沉聲詢問,他這會突然之間,也想靜一靜了。


    “小的敢確定。”


    徐高原點頭。


    又問了些關鍵性的問題,之後,曾毅讓徐高原在李建胖的記錄上簽字畫押,同時讓趙長春包括李建胖甚至是他自己都簽字畫押,證明這問話的內容如實。


    讓人先行把徐高原帶了下去,屋內一片沉寂。


    過了許久,曾毅方才緩緩開口,道:“這事情,聽起來,有些毛骨悚然啊。”


    也不怪曾毅這麽說,主要是徐高原官員安康候府小侯爺在兇案現場的描述,實在是太過驚人了。


    而且,那他親眼目睹已經死了的第四任錢塘知縣,竟然還能在第二天出現在衙門和他打過招唿,之後離開。


    這簡直是匪夷所思,這話說出去,肯定是沒人信的。


    “大人,會不會是這徐高原還有些瘋癲,這些事情都是他憑空幻想而來?”


    趙長春開口,也是臉色凝重。


    “查一查那位辭官的錢塘知縣的祖籍,命人去尋一尋,也就知道了。”


    曾毅深吸了口氣:“不過,這事可就有些耽誤時間了。”


    話雖然是如此說的,可是有些事情,哪怕是耽誤時間,也是必須要做的,因為這事情一旦真的證實了是如同徐高原所說的那般,那性質就更加惡劣,甚至到了一種匪夷所思的地步。


    “去,用這些去試探那安康候府小侯爺的口風。”


    曾毅開口,看著李建胖和趙長春兩人,吩咐道:“瞧仔細了,看他什麽反應,不過也不必什麽都說,不能暴漏了咱們手裏到底掌握了什麽。”


    “試探一下就足夠了,沒必要非要讓他交代,隻要清楚他的態度,就足夠了。”


    趙長春點頭,衝著曾毅拱手,道:“大人放心,下官明白。”


    畢竟是知府,所以在李建胖還在愣神的時候,趙長春已經招唿他一起去見安康候府小侯爺趙有致了。


    曾毅的意思其實很簡單,試探一下趙有致,看看此事是否真的是他做的,這就足夠了。


    其實,原本這事曾毅是想自己去的,但是,此時,他心裏仍舊十分的震驚,他必須要好好平息一下他的心情,然後去琢磨這個案子。


    反正隻是試探的問幾句話罷了,這事讓趙長春和李建胖兩人一起去,就足夠了。


    當然,主要還是曾毅認為趙長春可靠,畢竟他是個老狐狸了,隻要試探之下,趙有致有任何的反應,他都能瞧出來的。


    至於李建胖,不過是曾毅讓他跟著趙長春去學一學罷了。


    雖說李建胖這段時間也跟著辦了不少的事情,可是,在曾毅看來,李建胖還是不如趙長春的。


    所以,讓李建胖跟著趙長春一起去試探,是在培養李建胖的。


    “還真是麻煩事,一樁接一樁啊。”


    曾毅歎了口氣,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心裏清楚,那徐高原的話若全是真的,那這安康候府可真就要從這世上除名了。


    不僅如此,此案性質惡劣,朝廷肯定會秘密處置的,估計,到時候此案交給錦衣衛處置的可能性極大。


    畢竟原本錦衣衛就是皇帝的親衛,許多不能公開的事情等等,全都是由錦衣衛處置的。


    而此案,若是真如徐高原所供那般,就是絕對不能公開的,哪怕是刑部,也不能審問的,若不然,知道的人隻會更多。


    所以,錦衣衛接手的可能性極大,而曾毅他們幾個,但凡是知情的,怕都是要好好管好自己的嘴巴的。


    畢竟這案子一旦傳出去,對朝廷的威望將會是一個巨大的打擊,同時也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這次,京城的那位可是跑不掉了啊。”


    曾毅沉聲開口,自言自語,他所說的京城的那位,自然是前任杭州知府,如今的通正司右通正於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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