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吞噬了勞動人民辛勤工作建築的結晶,縱火犯沒有抓到,這次兩個公安局的領導們都過來視察,拍了照,攝了影,做了筆錄,可直到大學入取通知書發到了我家,還是沒有任何賠償的體現,馬上就到開學了,大一的學費是5000,住宿費1200,雜費1100(開始一個月軍訓的食宿,服裝,訓練費),媽媽用從親戚和銀行借來的錢購進了一些走的快的便宜貨,想在我開學時能湊上眾多費用中的一筆,爸爸跟著別的木匠,瓦匠一起給富人家裝修,一天下來腰酸背痛,我在假期中幫爸爸裝了兩家的所有玻璃,又擦得光明幾淨,一共隻賺得50元,我覺得我還是適合幫媽媽賣日雜,容易記價錢,又銷得快,可能是學文科的事,樂於也擅長與人溝通,能感受交流的樂趣。

    到了金秋9月,我拿著滿是汗水的五千元錢,來到了魂牽夢繞的象牙塔,雖然它隻是一所二流大學的本科,但我究竟是家族裏考上公費本科的第一人。第一次仰望這七層拱形的紅色建築,我感到自己的渺小,普通高中的魚龍混雜,我算是保持了出淤泥而不染,三年下來,已經心力交瘁,這接下來的四年又將發生哪些離奇的事呢?麵對偌大的校園,時髦的少男少女,我像一個老氣橫秋的大嬸,背上包裹來省裏找有錢的親戚,事實上也是如此,我圍著校園走了一圈,又出來找我在省城唯一的親戚,我的堂哥,比我大18歲,是國企裏一個小頭目,人到中年,卻在保養得仍就英俊瀟灑,文質彬彬。我到大哥家時,大哥正和同事們推長城,大嫂從醫院檢查身體和大侄剛迴來,大侄上初三,馬上要中考了,大嫂讓我給他輔導輔導,晚上在她家吃飯,大哥也說,有什麽事迴頭再說。就這樣,我從頭到腳洗了個澡,大嫂又拿出她以前的舊衣服讓我換上,晚上吃了一頓飽飽的大餐。飯畢,我給大侄講解了幾道數學題,他以後是要學理的,物理化學不敢輕易給人家講,城裏的教學進度快,訓練的題目難。講得差不多,大哥剔著牙進來,問我有什麽難處沒有,你來前你爸打了招唿的。我想了下,說:“家裏小店失了火,恐怕湊不起學費,我又很想上這個大學。”大嫂聽聞,接茬說:“好辦呀,我看現在國家有政策,你可以申請助學貸款,減免學費,不過不知你家的條件符不符合,這個具體還得問學校,明天我陪你去學校,你還穿你那身舊校服。”說完又出去打掃衛生了,大哥這才慢悠悠地說:“剛才她說的這個事可以考慮,但如果不成,也得想別的辦法上,你手頭還差多少錢?”當著大侄的麵,我的臉紅了,雖然我隻大他四歲,他叫我芳姑,但向他爸要錢,肯定是件難為情的事。 我把大哥拉出去,小聲說:“還差兩千三!”大哥很豪爽地答應:“什麽時候用,我先給你墊著。”我聽了滿心歡喜,晚上睡了美美的一覺。

    第二天,大嫂帶著我來到教導員辦公室,尋問貸款一事,教導員看起來是個有點兇的小夥子,滿臉堆笑地接待了我們,但後來說的話像是在我頭上潑了一瓢冷水:我們學校現在還沒有得到上級的指示,國家的助學政策目前隻在一流重點大學中實施,不過,你先來報到吧,軍訓要一個月時間,十一後才會收錢,至於軍訓的費用1100元是要先交的。大嫂像在菜市場討價還價的,最後說服導員少交了服裝費,省了110元。然後讓我自己去辦理住宿手續,她有事先走了。

    仍是上下鋪的寢室,8個人,全部來自不同的省市,高矮胖瘦各有千秋,房屋寬敞明亮,一樓還有小超市和熱水房。我自己鋪好背褥,又把寢室打掃了一遍,從牆角到燈管,弄得一塵不染了,完了坐在床邊發呆,不知再看些什麽。一個高個高顴骨的女孩甜甜地衝我笑著,說她來自四平,叫莎莎,接著又誇我真能幹,我們就慢慢聊起來,一會兒門開了,又來了兩個女孩-------可愛的靜靜姐,胖胖成熟的大穎子,她們說軍訓一律要短發,除非醫院有證明,後頸部紫外線過敏,我班有兩個富家女就是不願意剪留了五年的長發,去開了證明,軍訓時在一旁邊站著,歇著就行。原來在上鋪休息的春苗,讚讚也探出頭來,說我們一同去剪頭吧,在吃水果的丹丹,小婉也頻頻點頭,除了還未到的範傑,這是我們新寢室室友的第一次集體行動。走過校園旁的一家家店鋪,發現生意活得不得了,網吧,燒烤,冷麵店,日雜店,鞋店,文具店,光發廊大的小的就有4家,一路走過去,都需要排隊,我們選了一家價格適中的,自覺地排好隊,隊尾競甩到了馬路對麵。我以前是荷葉頭,那個理發師隻剪了幾下,我又變成了假小子,隻是前麵的劉海兒太短了,露出了大大的前額,再看她們,原來長發的變成了短荷葉,精神了不少,到了軍訓那天,看著操場上密密麻麻的人影,個個英姿颯爽,好不微風,整個場麵煞是壯觀,比之高中的軍訓,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由於我有著良好的身體素質和訓練基礎,這些訓練我還能承受,隻是滿場隻有我和活範傑穿的是自己的白襯衫,不是正規的迷彩服,心裏不是滋味,但水壺,腰帶及行李還是借給了我們兩套。教官們訓練時很嚴肅,要求很嚴格,第一天到了中午12:30,由於我們連整體步伐總是走不齊,所以罰我們一邊跑步一邊高唱:解放軍軍歌。再後來是集體在操場上站軍姿,我們外語係女生多,獨生子女又多,不過站了40分鍾,就有三個人被曬暈累昏了,學校趕緊和教官們商量,原地解散,把昏倒的學生先送醫院。

    閑下來的我們,盤腿坐在沙地上聊天,靜靜姐說陸教官最帥,有點像王學兵,可惜我有男朋友了,是高中的同學,以後要結婚的,否則肯定去追他,聽說他是大連陸軍學院畢業的高材生,家境也不錯。丹丹鼓勵春苗去跟他套套話,看他有沒有女朋友,大穎子和小婉躲在樹蔭底下乘涼,累得全然聽不到我們的話,讚讚是我們認命的寢室長,說“今晚要緊急集合,大概有5次,你們提前最好準備!”範傑挨著我說:“有空教教我疊豆腐塊(軍備),我內務最差了!”我點頭答應,排頭兵春苗迴來了,把大家籠到一起,小聲說“no,還聽說他們有幾個戰友,條件都不錯了,在其他大學搞軍訓,想跟我們認識!”丹丹說:“這幾個教官剛開始就給我下馬威,這麽兇,誰敢跟他們做老婆,以後偶而紅杏出牆,不得被打個半死!”哈哈哈,大家不說話了,各自迴味著剛才的話。

    我有兩個高中的好朋友,也考到了這個城市的其他重點大學,一個學藝術的,我們都稱她“皮兒”,她的皮膚特別光滑細膩,還有一個叫學音樂的,阿敏,在東北師範大學的專科,離我的學校都不遠,我想著周末去看看她們。

    秋老虎毫無遲疑地暴曬著我們,我們這些有著閉月羞花之貌的靚女們,個個被曬成了皺巴巴的黑土豆,姐妹們聊著買些什麽護膚品來還原舊貌。我不敢去想,所以就不在堆裏呆著,我沒錢買這些奢侈品,學費仍是我的一大塊心病,聽範傑說,她高中時就是靠助學金和獎學金過來的,有點像企鵝提過的那種申請,她勸我心事不要那麽重,沒關係的,車到山前必有路。

    轉眼半個月過去了,為迎接即將到來的八月十五中秋篝火晚會,大家都積極熱烈地準備著。大學裏真是藏龍臥虎,人才濟濟,57班的高材生們準備了一個小合唱:英文版的《祝福》,58班選送了雙人相聲《軍訓abc》,60班的肖瑤手風琴獨奏經典的《西班牙鬥牛曲》,61班大都是學日語的朝族生,留學生,所以她們彩排了當下火爆流行的韓國現代舞《成人宣言》,隻要這次有節目的人都可以到中秋晚會結束不用軍訓,我們幾個也躍躍欲試。59班隻有24個女生,3個寢室,屬我們寢室的女孩子活躍一些。我們繳盡腦汁,為了讓我們一定被選中,好在外語係一炮打紅,我們決定,編一個四幕英文短劇《梁祝新編》,時間控製在35分鍾。導演是玲玲,女主角是範傑飾祝英台,男主角是我班成績最高的(560分,可以去人大了)盧永祥飾梁山伯,班長張建肥頭大耳的正好飾演馬文才,因為是話劇,時間有限,所以要人物簡單,劇情集中,還有一個配角馬文才的跟班,沒人願意演,我呢,甘願女盼男裝演小角色,我考察過了,隻有三句英文,第一句是我跟著主子去見祝姑娘,在她麵前打扮自己,我是又拿鏡子又擦鞋,還阿諛奉承,誇讚道:“look,look in the mirror,so handsome!” 第二句是見到了窮光蛋梁山伯罵他“so vulgar!”,第三句為了虜獲芳心,向祝姑娘炫耀“my master have car,house,hundreds of thousands of money, you can enjoy rich life like fairy if you married him! ”本來我的英語比之他人就差許多,隻有三句我就一點不怕,動作表現得好,也能推動劇情,況且是表演給全校的人看的,好多人不懂英語的,相當於看啞劇,所以英語對白最好簡單易懂。我們還特請來入圍全國“英語之星”大賽的學姐們來糾正語音,排練了無數次,我才分清了vi,vulgar 的發音。

    那年的中秋節我是第一次沒跟家人過,以後的中秋節就一直在外麵奔波。那晚月亮不是很圓,也不如家鄉的亮,我們把桌椅都整齊的排好,考慮到在室外,還買了帶響的歡唿棒,大喇叭,為同學們助威助興,還有蠟燭烘托氣氛,每個班的人頭頂不同顏色的帽子以便區別。校學生會為每個班分發了月餅,瓜籽糖果等。

    學校還特意布置了一個帶棚的大舞台,專業的燈光師,音響,校裏的樂隊伴奏,真是周到。院子中心已架起雄雄篝火,隨著主持人宣布“軍民魚水情”中秋篝火晚會的隆重開幕,台下靜下來了,我似乎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每個節目都表演得異常出色,掌聲如雷。我們的短劇也臨近了,好久不登舞台,我緊張得要命,手控製不住的抖動。我盯著天上的月亮定了定神,邁著大步走上了舞台,第一幕沒有我的戲份,給我足夠的時間來迴憶台詞,動作,隨著劇情的發展,一副諂媚嘴臉的我出現了,可能是道具準備不周全,我隻好隨機應變,犧牲自己的褲子,單膝跪在地上,把馬文才尊貴的腳扶上去,熟練地為他擦皮鞋,把事先重複了一萬遍的台詞有條不齋地表現出來。表演完了,我長舒一口氣,終於可以放心地大吃大喝了。讚讚和小婉拍著手對我說:“你的表現真棒,最入戲,最感染人了!”在這個陌生的大城市裏,第一次有人誇我,即使不是真心的,我也很感激她,何況是我們的同室好友呢。那晚熱鬧非凡,我也開心無比,後來教官司與同學們的拉歌節目,我唱得很起勁,雖然有點跑調,那天,我更加珍惜在大學裏的時光,我怕明天它就會丟走,我將不能再踏進這所學府,失去了扮演這角色的資格。

    在軍訓後期,我們有機會第一次拿槍打靶,聽首長講述鋼七連的曆史,參觀抗擊日寇的八二迫擊炮,拉練去風景區淨月潭,經過這段時間的訓練,我們確實精瘦了不少。在軍訓結束時,要與其他大學評比省前進,我校準備的科目是軍體拳(男生)和韻律操(女生),每個連長會從連裏選出表現優秀者參加。我心想,哪次軍訓的活動我都參加了,我有這麽優良的素質,怕什麽了,抱著這樣的信念,別人休息時都在練正步,別人在原地休息時我在練操,我早起晚睡,到了選拔那天,連長連演示都沒給我機會,就告訴我和範傑,以後可以不來訓練了,在一旁休息。我滿肚子的委屈去找導員,導員無奈而委婉地解釋我聽懂了,因為我和範傑沒有交夠錢,原因就這麽簡單,有人說,大學就是半個社會,黑暗得很,我開始信了。打那以後,我不再相信正常的做事規範了,我想掌握這社會的遊戲規則,為了這可悲的生存。

    範傑很少在學校住,神出鬼沒的,連長放話不用訓練了,她又要走,我忍不住問她做些什麽。她說帶著資料去市長那裏投訴,學校不發放助學金名額,肯定有鬼。說完就走了,留下我一個人半天沒反應過來。第二天,導員教我來他辦公室,我剛走到門外,就聽裏麵大吼:“你真是膽大包天呀,竟然告到市長那去了,學校什麽時候說不放助學金給你們貧困生了,還暗地裏排擠你們,小姑娘,說話要有真憑實據!好,你出去吧。”範傑出來看到我,說:“我們有救了。”我趕緊進去,導員一臉和藹地說:“小芳,不要整天愁眉苦臉的,是不因為學費的事苦惱呀?這迴我告訴你個天大的好消息:學校統計了發放助學貸款的名額,其中就有你一個!這種貸款可以到畢業後四年內還清,在大學四年的利息,學校付擔一半。好好學習吧,軍訓隻是一個鍛煉身體的過程,以後找工作關鍵還是看學習成績。”我對導員千恩萬謝,鼻涕一把淚一把痛述家裏的悲慘遭遇,導員看我如此可憐,當下答應,每個學期的貧困生補助都先把我報上,讓我迴去把戶口簿,身份證,父母的下崗證,申請書,擔保書,照片等等都準備好。這下才是撥開烏雲見彩虹了,我趕緊去打電話告訴仍為我擔心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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