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海格他們來到西布亞村。梅有點緊張,掃視四周一切,隻見數棟房子佇立路旁,兩支毛牛在嘴嚼青草,村民的眼神既好奇又陌生,她完全想不起過去的片段。梅略現感傷,海格輕聲:“不要緊,記憶早晚會恢複的。”

    她苦笑點頭,此時克麗絲說:“這條村應該不大,不如我們找村長吧,他應該知道梅是不是這兒的村民。海格你覺得如何?”

    “嗯,我也是這樣想。而且我們要調查靈魂實驗的事,不知那個安德斯是不是仍住在這裏……村長應該查得出來。”

    露露絲歪歪腦袋:“那麽,我們在哪兒找他?”

    於是,視線報向四方,大家尋找像村公所的房子。此時有個中年男人走近,試探地道:“你們是外來人吧?找到今夜睡的地方沒有?我有房間可租給你們。”

    他們略怔,小丫頭說:“大叔你是開旅館的?”

    男子笑了笑:“旅館還不敢當,不過有些空房間而已。這條村偶爾有些旅人經過,都是我租房間給他們的。如何?這裏除了我就沒有人出租房間了。”

    海格冷冷的:“租你的房間沒關係,但我們想先找村長。他住在哪兒?”

    “村長?你們認識安德斯嗎?”

    “安德斯?”各人訝叫出來。

    ……

    經過一番擾攘,海格四人找到村長,他就是當年靈魂實驗的犯人——杜南的弟弟安德斯。村長今年六十歲了,一頭灰發,略胖的臉長滿縐紋,現在高興地招唿大家:“來來來,坐吧,想不到有遺物術師到來呢!”

    房間不大,很殘舊,村長不知道克麗絲的存在,隻安排四張椅子,自己坐在其中一張。海格他們不想尷尬,坐下了,姐姐唯有站在妹妹身後,雙手輕按她的肩膀。

    心情極好,村長臉掛笑容:“哈哈哈,上一個遺物術師來這條村,已經是叁年前的事了。啊啊……你們想問靈魂實驗的事?是遺物術研究嗎?真努力呀,沒問題沒問題,有什麽就問吧!我知道的一定迴答你們!”

    海格皺眉,算了,很難解釋清楚的:“呃……這的確跟遺物術有關,不過我想先問村長,認不認識我身邊的這位女孩。我們在村外遇見她,她失憶了,有可能是這裏的村民。”他的右手向梅伸去。

    各人望著她,村長思索一會兒,猜疑地說:“唔……我認識每個村民,這女孩應該不是村裏的人吧。她會不會跟其他旅行的同伴失散了?”

    頓時,空氣變得凝重。克麗絲走近她,以微笑安慰,梅唯有展現振作的笑容。小丫頭故作無事地道:“若真是跟同伴失散了,他們一定通知憲兵的。我們待會兒去找憲兵吧!”

    海格瞥向梅,點頭一下,一份暖意湧自少女心間,連村長都看出各人對她無微不至。平伏心緒,他嚴肅地進入正題:“那麽,請問村長可說說當年的事嗎?我希望詳細點。”

    “啊啊,沒問題……”村長頓下,想了想:“是四十年前的夏天吧,我記得最初是繆斯太太失蹤,對,不會錯了,她兒子還住在這條村。當時大家都想不到事情這麽嚴重,不知道是靈魂實驗,更不知兇手是我的哥哥……”

    各人屏氣靜息,看著村長略帶恍惚的樣子。

    “繆斯太太失蹤後,我們以為她出意外了,可能掉了下山,也可能給野獸吃掉。當時我們通知憲兵——你們不知道,這條村隻有叁個憲兵駐守,附近一向很太平的。我們和憲兵找遍四處,始終找不到繆斯太太……大家想事情很可能不了了之,接著又有村民失蹤了。”

    “……”

    “就這樣,兩個人失蹤了,有人擔心起來,害怕下個失蹤的會是自己。我記得,我記得的,茱莉失蹤前跟我去湖邊,後來我們分開了,她就沒有再迴到家……唉,現在仍受不了,茱莉死了,她被哥哥殺死了……”說到此,村長流露幾許神傷。

    海格神情愧然:“對不起,令你提起傷心事……”

    “不,”他擺擺手,繼續說:“憲兵們知道事態嚴重,向鎮政府要求增援。那時人心惶惶了,我們想憲兵快點破案,但失蹤事件竟然沉寂下來。就這樣過了挺久……大概兩個月吧,哥哥才向我出手……”

    海格傾前身體:“他為什麽向你出手?而且要等兩個月?”

    村長輕歎口氣:“我想,是憲兵戒備得緊,哥哥才等兩個月吧。有人事後說,哥哥想殺掉我來減低自己的嫌疑,這個呢,唉……一般人想不到兇手會連親弟弟都殺死吧。那時候……是的,我記得自己暈倒了,醒來後與哥哥在一棟破屋,他拿起斧頭想殺我,我很害怕,忽然有幾個憲兵衝了進來……”

    “然後呢?”

    “然後哥哥在憲兵麵前說些奇怪的話,他沒有驚慌,很冷靜,完全不擔心被逮到。哥哥有提到靈魂學……對不起呀,我記不清內容了,因為我當時也半懂不懂的。他說完後,就用斧頭劈破自己頭顱,自殺了。”村長說罷,黯然地低下頭。

    大家都沉默了。

    梅第一次聽到這種事,臉露不安神色。

    想了想,海格欲言又止:“這……對不起,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村長抬頭,眼神猶有感慨。

    “你和杜南的關係……是不是不太好?”後麵的話很小聲。

    “的確不太好,但亦不是太差,我完全想不到哥哥會殺我。”村長停住了,視線憂愁地投向膝蓋:“我們的父母很早過世,是我和哥哥打理田地的。平日由我下田;哥哥的身體差,所以負責些輕便工作,偶爾也跟一些村民到城鎮見糧食商。總之我們一起打理田地,他很少跟我吵架,唔……是冷漠吧,哥哥不想與我拉近距離。”

    “什麽意思?”露露絲問,她對如此的兄弟關係很好奇。

    “即是說哥哥不會主動跟我閑聊,不會跟我開玩笑,我們兩人一起長大,但之間好像隔住道看不見的牆。我想大家的關係好些,但當我踏前一步時,他就立刻後退了……不單止我,他跟村裏的人也是一樣。是的,他喜歡獨個兒,不想有人太接近他。”

    “……”小丫頭呆然,看看姐姐,與她交換困惑的眸子。如此的兄弟關係,恐怕這對親密的姊妹是沒辦法理解吧。不,不止她們,連安德斯也不明白這樣的哥哥。

    海格疑心更重:“你哥哥除了性格孤外,有沒有奇怪的地方?”

    “唔……有很多。”村長別開臉,記憶一幕幕現起:“他喜歡在樹下沉思,有時又莫名地自言自語。是了,哥哥有個奇怪的想法,認為人死後生命不會消失,甚至覺得自己不會死……他在小孩時就有這想法了,連父母都嘖嘖稱奇。”

    海格默然。

    “啊啊,還有一次,他獨個兒在樹下發呆,我忍不住了,走近問他在想什麽。他笑了笑,抬頭問我:「安德斯呀,你知道如何收集大量靈魂嗎?」”倏地,一絲恐懼浮現村長臉龐。

    他們越是不安。

    村長抹抹臉,有些動搖,話音小了一點:“當時我很錯愕,隨便地答些什麽,連自己都記不起了。豈料哥哥認真地報向我:「我想過了,若破壞亞比蒙水壩,南方一定會爆發水災吧。一下子淹死許多人,我就可收集大量靈魂了。」”

    克麗絲一驚,小聲叫了出來。

    “彭!”的拍案,海格猛然站起,喊道:“你說謊!”

    “不,我沒有說謊,哥哥真是這樣說,而且在四十年前。”村長坐姿如舊,抬眼直視海格,看似鎮定,眉毛卻不為人察覺地顫抖。

    目光戒備,姐姐的右手掩住嘴巴,退後一步了。

    “喂喂,海格你怎麽了?村長說錯什麽嗎?”小丫頭滿頭問號,掃視各人,停在同樣不解的梅白兒臉上。

    雙拳緊握,海格霍地轉頭,以訝異、擔憂,甚至憤怒的眼神射向露露絲:“你竟然不知道?是南方的水災呀!亞比蒙水壩不知被什麽人破壞了,河水才淹沒一大片南方!破壞水壩的犯人仍未找到,那是……一年前的事!”

    露露絲愕住了。

    梅一直沒說話,現在忍不住了:“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不可能!”

    “沒錯!不可能的!村長你說,杜南在四十年前就打算破壞水壩,令南方爆發水災?你……”驀地,海格混亂了,他想起井底枯骨,英格裏德右手的魔法陣,活人遺物,靈魂實驗,以及村長剛才的話——哥哥有個奇怪的想法,認為人死後生命不會消失,甚至覺得自己不會死……

    荒謬,太荒謬了!一切隻是巧合呀!

    村長沉默,不敢直視其他人:“我想,哥哥是信口開河而已,四十年前的死人怎可能做出一年前的事呢?雖然水壩被破壞,南方的確爆發水災,可是……哈哈哈,我跟哥哥相處太久了,有時也覺得自己不正常。”

    房間鴉雀無聲。

    小丫頭和梅瞥瞥大家,不知說什麽了;克麗絲仍在沉思;海格頹然坐下,凝視村長,滿臉的不願相信。是的,不可能,哥哥當時在嚇唬我,村長暗地跟自己說。

    (我想過了,若破壞亞比蒙水壩,南方一定會爆發水災吧。)

    那說話,那眼神,那稀有的微笑,是安德斯永遠忘記不了。為何他要耿耿於懷呢?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或許,是哥哥仍活在某處的感覺吧,那感覺陪伴他四十年了,夢魘的四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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