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沈茹陷入了沉思,雖然前世看起來和現在有些不同,時間上也出現了偏差,但是該發生的大事件一樣都不少。

    如果按照事情發生的順序看,接下來,那個人應該會來。

    那個人一來,整個茯苓鎮就會陷入混亂之中。

    不行,這個地方不能呆,她必須帶著一家人迅速離開。

    她這麽想好了,迴轉身,卻聽到蕭氏靠著床頭輕聲的叫了起來。

    “娘,怎麽了?”

    蕭氏臉色蠟黃,道:“扶我起來,怕是壞了肚子。”

    蕭氏去了兩趟茅房之後,不知怎的,渾身又發起熱來,幸虧馬車上帶了不少藥材,沈茹讓小茜去拿了藥材煎藥,她在母親身邊照顧著,一時間忙的腳不點地。說什麽離開之類的,那簡直是不可能了。

    過了一會,沈萬銀便過來瞧蕭氏,看她的樣子搖搖頭,歎道:“淩兒也發燒了,咱們估計要在這裏逗留幾日,好歹等兩個人都好了以後再趕路,不然他們的身子受不住。”

    沈茹點頭,事情都這樣了,她雖然著急,也沒有奈何。

    她端著藥碗才出來,對麵的門扇也開了,那青年男子看到她,臉上一怔,然後眼中煥發出神采來。

    沈茹不理他徑自下樓,段東樓卻跟了上了,在她身邊絮絮的說:“我家中各色東西都帶著,你若是缺什麽盡管跟我說。都是一個地方的人,哪裏有不相互照應的道理?”

    “段公子的好意心領了,無需。”沈茹徑自下樓去,驀地不知道是因為段東樓在一旁絮絮叨叨還是怎的,腳下不小心一滑,段東樓立即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隻覺得下手處滑膩馨香,不由得心神一蕩。

    沈茹惱火,這廝怎麽跟隻蒼蠅似的?她原先瞧著他都沒覺得像今日這般看著討厭。

    她才要開口,就聽到身後一個尖細的聲音響起:“沈茹!你放開我相公!好啊!真是陰魂不散!我們走到哪兒你跟到哪兒!你這個不知羞恥的棄婦!”

    沈茹一聽就聽出來是傅青芳的聲音,她冷冷的揮開了段東樓的手,似笑非笑的看著這對可笑的夫妻。

    段東樓聽到傅青芳這樣侮辱沈茹,立即就惱了:“我不過是扶她一下,你這麽罵罵咧咧的做什麽?”

    傅青芳伸出手指,指著他們:“你……你居然還替這個狐狸精說話?!我打……打死你這個狐狸精!”

    這會兒,

    正好趙勝上來拿東西,一看見那女子居然動手了,上來扯住那女子的胳膊,立即就推了她一個趔趄。

    待得看到段東樓,趙勝立即火不打一處來。

    他是得了囑托要幫陸歆看好沈茹的,哪能讓這姓段了鑽了空子。

    他冷笑:“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春陵縣的段公子!這會兒你們這一家子要真是到了皇帝腳下,說不定還要治個守城不利的罪責呢,居然還敢在這裏橫?”

    幾個人的聲音惹得兩邊的人都出來了。

    傅青芳哭哭啼啼的從地上爬起來,一把過去攥住姨母的手,哭道:“姨母,又是沈家那個賤丫頭!你要替我做主啊!”

    雲氏冷眼看著沈茹,這女子於她,簡直是眼中釘肉中刺。她一臉的傲慢,還當自己是春陵縣的主母呢。

    “不過一個喪家之犬,理她做什麽,沒得降了我們的身份。”

    沈茹真是覺得好笑,道:“喪家之犬?難道夫人就不是喪家之犬了嗎?有句話說的好,拔了毛的鳳凰不如雞,難道夫人還認為自己是春陵的主母嗎?”

    雲氏大怒:“你放肆!簡直是不知所謂!當初退婚就是應當的,誰娶了你這樣的女子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邪黴!”

    沈萬銀走了出來,皺眉道:“段夫人到如今還說這樣的話?我沈某當初也以為同段家結親是好事,如今看來,夫人如此顛倒是非黑白,咱們沈家這婚真是退的對啦!”

    雲氏待要再說,隻見樓梯下陸陸續續走上來幾個大漢,居然都是沈家的人,她想說又有忌諱,隻得閉了嘴巴,恨恨的帶著傅青芳進了屋去。臨關門,罵道:“東樓,還不進來!真是個吃裏扒外的東西!”

    段東樓不甘的看了沈茹一眼,又掃了一眼她身後的幾個大漢,他倒是不明白了,這麽混亂的時候沈家居然還能請到這麽多人護衛。

    趙勝看到沈茹,興奮的說:“對了,我差點忘了,要告訴你一個消息。聽到從春陵逃出來的人說,我大哥陸歆和縣尉石衝帶人抵抗賊寇,大敗了賊軍,春陵縣守住了!”

    驟然聽到陸歆的消息,沈茹大喜。從前春陵沒有守住,如今竟然守住了?

    “隻是之前大哥也跟我說過,雖然春陵暫時可以守住,但是那邊四麵平原,易攻難守,怕是不容易死守。這段時間,估計是讓春陵縣的人先疏散,後續還是要到別處守城去。”

    沈茹一聽,也覺得是這個道理,想到春陵到底還是保不

    住,心中有些黯然。

    沈萬銀在一邊,將他們的話聽得清楚,禁不住搖搖頭,歎了口氣。自己當初是怎麽對陸歆的,如今他是怎麽對他們,又是怎麽對待春陵百姓的,他真是慚愧的緊。

    茯苓鎮的流民越來越多,沈淩是小兒,發了燒之後幾天才好,隻是蕭氏的病卻不見好轉。轉眼間,他們一家人在鎮上逗留了五六天了。

    這日一早,沈茹的眼皮就突突的跳,她迴頭看到母親正在床上沉睡,心裏卻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似是有某種預感一般。

    她下了樓,看到客棧的小院裏,趙勝帶著人正看守著馬車,那馬車雖然已經極力的簡樸,但是那銅鐵打製而成的樣式太過顯眼。如今他們暫時走不了,留著這麽紮眼的馬車反倒是個負累。

    她吩咐了趙勝將這些馬車安排到了隱蔽的地方,派兩個人看守著。

    另外又讓趙勝去買了一輛簡陋的馬車,順便讓人買了些粗布衣服來,給家裏人換上。

    她悄悄的在臉上抹了些許煙灰,換上了粗布衣服的女子,立即變得平庸了不少。

    晌午時分,隻聽到“轟”的一聲,鎮外一聲巨響,整個鎮子的人都嚇得跳起來了。

    踢踏踏……

    一陣緊密而急促的馬蹄聲響起,聽那聲音不知道是多少人來了。

    “亂賊來了!”

    “亂賊來了!”

    立即有人大叫起來。

    隻聽到有人嗬斥:“守住鎮子口,一個都別讓跑了!”

    “哈哈……”一陣豪邁的大笑,一個人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裏,他身著黑色厚重盔甲,手裏提著大刀,一雙環豹眼,一臉針尖胡,長得粗壯高大,正是自封中土王的張昊。

    張昊帶著人馬到了茯苓鎮,一聲令下將整個鎮子圍的水泄不通。

    “全部都出來!到鎮中心的稻場上去!”

    手提大刀的士兵將所有的人都從客棧趕了出來。

    沈茹扶著蕭氏,跟家裏人一起隨著人潮到了稻場上,周邊烏泱泱的都是士兵,一個個全副武裝對著眾人虎視眈眈。

    沈茹看到那張臉時,立即低下了頭,心驚膽戰的感覺仿佛迴到了前世一般。

    她是知道張昊的,這個閻羅一樣的男人,當初就是他看中了自己,段家不顧廉恥獻上了自己求得了生機。

    張昊原本就是一方豪強,趁著白巾軍揭竿,

    他趁勢而起自立為王。

    前世,她不從張昊,最後自殺而亡。

    沈家人換上了粗布衣,沈妙妙和沈茹的臉上都抹了灰,乍看下去,並不顯眼。

    張昊在人群中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了段家人的身上。

    “將那幾個人揪上來!”

    段縣君平日那般威風的人,如今看到張昊已經嚇得雙腿打顫,直都直不起來。

    “我們願意獻上財產,請放過我們……”段東樓低聲下氣的央求。

    張昊哼了一聲,拿刀指著段縣君道:“報上姓名!”

    “段……段朝……”段縣君顫顫巍巍的說。

    張昊一聽,大笑:“哈哈……原來就是那個棄城而逃的縣君!簡直是丟人,居然逃到這兒來了!”

    他狡猾的看著兩人:“一定帶了不少銀子吧?”

    段東樓麵如土色:“銀子……銀子我們願意奉上,隻求大王饒我們一條性命。”

    張昊擰眉,喝道:“將這家人的馬車沒收,還有,將這幾個人渾身上下搜一搜,要是敢私藏銀票,格殺勿論!”

    幾個人一聽,抖得跟篩糠一樣。

    段東樓的身上搜出了幾張麵額一千兩的銀票,張昊伸出刀子抬著段東樓的下巴冷笑:“本王說了,敢私藏銀票的,格殺勿論。你是想怎麽死?”

    段東樓唬的幾乎當場尿出來,立即伸手指著難民堆裏,叫道:“大王,有比我們更有錢的!就在那邊,春陵首富的沈家就在下麵!”

    他這話一出,沈茹隻覺得背心冰涼冰涼的。她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掩蓋身份,如今卻被段東樓毀了。

    “春陵首富?”張昊玩味的吐出這幾個字,驀地伸手一指,指向了沈茹和沈萬銀。

    “將那兩個人給我帶上來!”

    “茹茹……”沈萬銀麵如土色,緊緊的攥著沈茹的袖子。

    沈茹心裏恨透了段東樓,前一世是段家獻出了自己,今世他段東樓居然為了活命又做出了這種齷蹉的事情!

    她害怕,不是不怕,真是此時此刻,怕也是無用了。

    大不了一死,她將心一橫,做好了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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