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天氣暖和,上京城的眾人都已換上輕薄的夏衫,就在這陽光明媚的日子裏,苗氏終於知道自己繼子將娶妻的消息,

    不怪她不知道,因為之前江宅實在狹窄,江沉和江妙伽商量一番又在不遠的位置買了一座三進的宅子,還是因為有朝中老臣致仕歸鄉,拖了人多番打聽才得知的消息,東拚西湊才買了這宅子。

    搬到新家後,江沉便主動將主院讓給苗氏住了,自己則住到東跨院去,而西跨院卻空著,留給江妙伽的,苗氏對此頗有微詞:“妙伽都是出嫁的人了,何必留個院子,妙儀和妙仙也是你妹妹,還住不得西跨院?”

    自從江宇被扔進梧桐書院不能改變之後,苗氏便對江沉恨之入骨,也似乎忘記了那日如何對江沉祈求,隱隱有些當家做主的派頭。在加上江家現今沒有當家主母,苗氏的到來對於不知就裏的下人來講,還是有些威懾的。

    許是時日久了,竟然忘記了江沉是什麽人,在搬家的時候指手畫腳,企圖當家做主。

    江沉隻笑了笑,沒將她當迴事,依然將江妙儀姐妹安排進其他的院子。

    在苗氏母女的憤恨中,江家搬入新家。

    搬家後江家大宴賓客,又讓苗氏大出了一次風頭,苗氏打扮的光豔照人自然而然額享受著不明就裏的一些江沉下屬夫人的追捧,心裏難免得意。現在朝中誰人不知江沉深得皇帝器重,現在雖然是正四品,可人家年輕呀,又有工部尚書的嶽丈,前途自然可以知曉。

    就在各家夫人談論的時候,被苗氏聽見了,“工部尚書之女與江沉有婚約?”

    那夫人正好是工部侍郎的夫人,看她驚訝的表情震驚道:“江太太不知這事?”那眼神裏帶著探究和幸災樂禍,就等著苗氏迴答後笑出來了。

    其他幾位夫人也紛紛看過來,看苗氏的眼神瞬間變了,再想起苗氏隻是江沉的繼母關係又不好,又加上傳聞,看她的目光多了些輕視和不屑。

    苗氏震驚之餘沒控製住情緒,臉色變得難看。自己迴來也有些時日了,居然現在才知道繼子將要成親的消息,還是從別人的嘴裏知曉的。這讓她顏麵無存,心裏不由將江沉罵個半死。

    隻是這事也是巧了,江沉一直將成親的事宜交給江妙伽和沈大娘在操辦,許多采買的物品江妙伽嫌江家搬家麻煩又不樂意看見苗氏,索性一股腦都先堆在自己家,等江家歸置好了再搬過去。

    而且苗氏又一直沉浸在迴上京的喜悅中和對

    兒子的擔憂中,居然也沒注意到這事。

    江妙伽兄妹更不會為了這事特意跟苗氏幾人去說,於是便有意無意的將事情瞞了下來。

    “哎呀,想來咱們的江大人太忙了,將這事給忘了。嗬嗬。”這位工部侍郎夫人訕笑著打岔,然後撇嘴去與其他人說話去了,顯然不想與身為不受重視的繼母說話。

    苗氏臉色難堪極了,見江妙伽笑意盈盈的正與幾家姑娘說笑,陰沉著便對身邊丫頭道:“將姑奶奶請過來。”

    不一會兒江妙伽來了,隻福了福身子,笑道:“姨母有何事?”

    苗氏皺眉,早先沒流放之前,江妙伽一直稱她為母親的,現在卻和江沉一樣隻叫她姨母,好似生怕別人不知自己是在繼母手中討生活的一般。

    苗氏冷哼一聲,道:“你大哥與薛家小姐定了親?”

    江妙伽點頭,“對。”

    “婚期什麽時候?”苗氏見她不主動說,按捺著性子問道。

    江妙伽笑了笑:“四月二十。”

    苗氏臉都黑了,距離婚期居然隻剩半個月了,她這個當家主母才知道。

    一旁的江妙仙突然過來,怯怯的看了江妙伽一眼,道:“大姐姐,為何我和母親、二姐姐都不知道大哥要娶妻呢?”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一時不少夫人都看了過來。江妙伽心裏冷笑,江妙仙兩年多前不過九歲就表現的比江妙儀都有心眼,兩年過去還是一樣,城府倒是深了不少。最擅長的可不就是利用自己年紀小和楚楚可憐的模樣獲得同情嗎?

    江妙伽笑:“說來話長,不是姐姐不告訴你們,實在是....”她狀似為難的看了苗氏一眼,掩唇笑道,“姨母和兩位妹妹歸來,這段日子忙著采購各種衣服首飾的,哪有功夫管大哥的婚事啊。”

    人群中有人嗤笑一聲,苗氏和江妙仙的臉頓時紅透了。

    她們在嶺南兩年多,雖然靠著江妙儀的夫家過著衣食不愁的日子,可要想買好的衣裳和首飾卻是無能為力的。乍一到上京,母女幾個自然要改頭換麵更換這些,不然出門做客豈不是落了下乘。也幸好江沉並沒有在這上麵拿捏她們,才讓她們有銀子去置辦這些。

    苗氏母女都是罪臣家眷,得到皇帝隆恩得以迴上京,這是上京貴婦們都知道的事。

    雖然江妙伽同樣是罪臣之女,也曾流放過,可江妙伽到底是江沉一母同胞的妹妹,比苗氏等人可親多了。

    “大姐姐....”江妙仙眼圈一紅,眼珠子就跟斷了線是的掉落下來,她委屈道,“是妹妹目光短淺了....可實在是....嶺南日子困苦,經常缺衣少食....母親和我們一時迴不過神來,母親恐我們穿著打扮太差丟了大哥哥的麵子,這才采買......”

    江妙伽笑了笑,摸摸她的臉,憐惜道:“真是苦了你們了,看看這小手,都不如以前光滑了....”

    眾夫人聞聲看去,隻是江妙仙的手雖然不若其他閨秀的白嫩,可卻一點都不像吃過苦的樣子。眾人雖然都是沒吃過苦的人,可家中都有幹粗活的下人,相比那些幹粗活的下人,江妙仙母女的手可是白嫩多了。

    苗氏注意到眾人的目光,不自在的將手掩進袖內,頗為尷尬。

    今日薛尚書的妹妹,也就是戶部侍郎的夫人也來了,歎了口氣接過去道:“可憐了這些孩子,受了這些苦。我還記得頭一次見沈太太時,那雙手,唉,一看就是遭了罪的。可沈太太卻告訴我說,多虧了她的婆婆和夫君,不然自己的手早就不成樣子了。可比這個小姑娘的粗糙多了。”

    江妙伽不由看她一眼,卻見她眨了眨眼,心裏失笑。自己雖然剛去肅州時吃了苦,可嫁給沈思阮後卻沒真的苦過。這薛氏分明是在諷刺江妙仙而給江妙伽找場子罷了。

    薛氏這樣一提醒,倒是有口快的夫人問道:“江太太,為何當初隻沈太太去了肅州,而你們一家人去了嶺南呢?要知道嶺南可是比肅州好多了。”

    苗氏臉黑的嚇人,沒料到這些婦人居然將這事給問了出來,絲毫不給她一點顏麵。自從她迴到上京,怕的就是江妙伽和江沉追究當年的事,本來這些日子看兄妹倆沒有動作,以為是忘記了這事或者是不再追究,誰知竟然在這等著她呢。

    其他夫人也沒人勸阻,也小聲討論起傳聞中的事情。再抬頭看苗氏的時候,眼神變得更不屑了,甚至帶著厭惡。

    “大姐姐,你就眼睜睜的看著別人欺負母親嗎?”離開不知何事的江妙儀突然氣勢凜凜的來了,徑直到了苗氏麵前,握著江妙仙的手道,“大姐姐既然不想我們迴來,何必讓大哥哥接我們迴來,接我們迴來就是為了折辱我們嗎?當年之事,母親一直悔恨,這難道還不夠嗎?咱們是一家人,何必在外人麵前羞辱母親?”

    苗氏隨著她的話重新抬起頭來,臉上掛滿淚水,“母親真的悔恨啊,那時候被抄家嚇破了膽,加上你們姑母一個勁的挑唆,母親一時

    糊塗啊。”

    這母女兩個演的一出好戲,江妙伽搖頭歎了口氣,也流下淚水,“明明那日是姨母先提出來的,現在倒是姑母的罪過了,隻是姑母現今也不在了,倒是無從對峙。罷了,都是一家人,再說下去倒顯得我欺負你們了,反正苦已經過去了,想那些又能如何呢。”

    她說的時候臉上掛滿哀戚。

    國喪過後,江妙伽也出去見了不少人,和她打過交道的無不喜歡這個年輕的婦人。

    這會兒見苗氏母女將江妙伽架在火上烤,頓時開腔道:“好一個悔恨,若真是悔恨這會兒也不在這兒說這話了,就怕有些人說的好聽,卻做不到呢。”

    江沉是皇帝麵前紅人,誰不知道巴結,而巴結江沉最好的法子可不就是巴結他的妹妹嗎?

    說這話的正好是江沉下屬的太太,嗓門大的恨不能二門之外都能聽見。

    苗氏哭著哭著突然眼睛一閉往後歪了去。江妙儀姐妹趕緊叫著母親去扶。

    一場鬧劇以苗氏裝暈告終。

    苗氏被扶去後堂,江妙伽代表主人招待各位夫人,賓主盡歡,一直到了午後。

    幾天後,上京城內傳出當年江家流放之時的□□,又有人八卦的扒出苗氏當初進江府的原因。一時間苗氏招來罵聲一片,而本還擔心江家名聲受損的江沉和江妙伽則是無能父親和惡毒繼母手底下討生活的可憐人。而江沉還能不計前嫌的將苗氏母女幾個接迴來過日子,實在是天下至孝之人。

    苗氏聽說的時候又暈了過去,連大門都不敢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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