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耿複衝到了河南安陽,見了師父廖寂恩,將途中所遇之事講了一遍。

    廖寂恩聽完,說道:“這麽說,黎一庸將雲山指傳給了外人?”

    耿複衝道:“黎芮清是這麽講的。她說她也不知道那紅衣女子是誰,但她爹將雲山指傳給了那女子。那女子內力並沒多深,但黎一庸又將一種叫七閉玄空散的毒法教給她,她在與人打鬥時將毒趁機滲入對方體內,致使對方體內真氣不能順暢運行,變的軟弱無力,她便用雲山指將對方殺害了。而對方死後,毒物又自動散出,不會留下中毒跡象。但對方又確實是被雲山指殺死的,這樣那女子就給人留下武功高強內力雄厚的印象。但我隻是見那女子伸出五指,作出雲山指的樣子,還未擊出,就被黎芮清打開了。”

    “可我從未聽過黎家人也使毒,黎家人向來在於人打鬥時用的都是實在的功夫。”

    耿複衝點點頭,道:“安伯也這麽說,可黎芮清卻是那麽講的,而黎芮清殺人時蒙著麵目是因為膽怯的說法不太能令人信服,若按她所說能紅衣女子並不是她,而是另一位會使毒的女子倒更有些道理,但這又與黎家人不用毒這一說法矛盾。安伯說黎芮清聰明靈慧,而黎一庸又可算是足智多謀,不知這些是不是他們設下的一個圈套?”

    廖寂恩沉思片刻,道:“黎芮清的話不能輕信,任她去說,尚不去理會。安莊主夫婦與馮月姑也慘遭毒手,算來武林中已有六人死於非命,甚至連安夫人這樣的神誌不清的女子也不能幸免,幾十年的兄弟情義化為烏有。可見這黎一庸甚是狠絕啊。馮月姑與安成新最後決定拋開恩怨,合力同抵黎一庸,其精神實是可敬。”

    廖寂恩說完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遞給耿複衝,道:“這是黎一凡寫的信,要我們丐幫幫助朝廷捉拿叛賊。其實這信不寫也罷,我們丐幫向來是行俠仗義的。”

    這時一名丐幫弟子跑來,拱手道:“幫主,山東巧匠班工送來一隻書箱,現放在門外馬車上。”

    “噢,我們出去看看!”廖寂恩與耿複衝走出門外來到馬車邊。

    年輕的車夫跳下馬車,向廖寂恩拱手道:“廖幫主,我家主人為答謝您的救命之恩,特派在下運來這隻書箱送給幫主,薄禮一份,請幫主笑納。”

    廖寂恩笑道:“丐幫向來行俠仗義,何須言謝。我聽說班工做一小木盒尚值百兩紋銀,這麽精湛的一隻書箱須值千兩吧。我們丐幫向來一切從儉,用這麽昂貴的物品真是太奢侈了。”

    年輕車夫道:“我家主人要幫主定收下禮物,否則拿在下問罪。”“噢?還有這一說?那我們就不為難這位小兄弟了。複衝,去將箱子取來,咱們瞧瞧班工的手藝。”

    耿複衝走到馬車後麵,撩起幕簾。手剛碰到箱子,箱子的蓋兒卻“碰”的自動打開了。一個綠影從箱子裏冒出,竄到地上。眾人定睛一看,原來是個小丫頭。那丫頭嘻嘻哈哈的笑個不停。

    年輕車夫驚道:“這,這,在下實在不知這姑娘是何時鑽進箱子裏的。”

    那丫頭止住笑聲,跳到廖寂恩跟前,歪著頭看著他道:“你就是丐兒幫的頭兒廖寂恩?”

    廖寂恩笑眯眯的點點頭。

    那丫頭拍手道:“好啊,我可見到您了。”

    廖寂恩疑惑的問:“姑娘見我做甚?”

    “沒什麽,沒什麽,”您丫頭笑道:“隻是想瞧瞧您的尊容。那天我在山東一家門前聽到一位伯伯向這位哥哥交待,要他將一隻箱子給您送來,我就也趁機藏到箱子裏,被帶到這兒。哈哈,一路上都快把我憋死了,還好我還帶著些吃的稍微充充饑,否則沒憋死也要餓死啦!不過我還是見到您了。”說完那丫頭烏溜溜的兩眼直盯著廖寂恩,又道,“丐幫幫主是這個樣子啊,我還以為很兇呢!”

    耿複衝走到廖寂恩身邊,道:“師父,這個丫頭就是黎大人的千金,向來喜好往箱子之類的小角落裏鑽。”

    這丫頭正是黎一凡的女兒黎絲絲,她聽到耿複衝的話,大叫起來:“什麽?什麽?你才是隻耗子愛往洞裏鑽呢!”

    耿複衝笑而不語。

    黎絲絲盯著耿複衝,突然拍拍腦門道:“噢!原來你是丐幫幫主的徒弟,耿大人耿川先的兒子耿複衝啊!我說你的武功怎麽那麽高,幾下子就把那妖女打跑了,原來你就是大名鼎鼎的耿少俠。怎麽?耿少俠不請本姑娘喝茶麽?”

    耿複衝點了點頭道:“當然要請,不過最好再等一會兒,等令尊來了,我們設宴款待你們父女二人。”

    “我爹要來?什麽時候?”

    耿複衝擺了擺手中的那封信,道:“按令尊信上所說,再過一會兒就會來的。這不,我們正在準備迎接呢!”

    “啊!”黎絲絲搔搔頭,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他老人家一個人就夠你們忙活了,再添個我,就實在不好意思啦,嘻嘻,咱們後會有期。”說完,便撒腿跑開。

    耿複衝高聲道:“黎姑娘不喝茶了麽?”

    “不了,不了!”黎絲絲邊跑邊道,“下次吧。”

    廖寂恩望著黎絲絲遠去的背影笑道:“不想黎一凡的女兒是這麽調皮,若再留一會兒,定有不少的開心事。”

    “算了吧,師父。要是再多留一會兒,非讓她攪出亂子不可,還是把她打發走的好。”

    隨後,耿複衝將書箱搬到丐幫藏書房,年輕車夫不肯久留,驅著馬車迴去了。

    夜裏,耿複衝輾轉難眠。

    雖然廖寂恩不要他理會黎芮清的話,可他實在做不到。在提到黎一庸時,黎芮清的神色中明顯帶有一種憂傷。那是不易裝出的,難道黎芮清是那麽會演戲麽?他們究竟設了一個什麽局?他們常出現在山東,翠微嶺又是他們以前的住地,現在他們仍在那裏藏身也說不定。雖然有的人已上山搜查過了,並沒發現什麽,可那定是由於賊人太狡詐了,將一切隱藏的極好。黎一庸一夜之間便由俠客轉為叛賊,但在那之前誰也沒有發現他有什麽異常之處,他太聰明了,埋過所有人的眼睛,他將翠微嶺上的秘密藏的很好也不足為奇。看來我得親自去翠微嶺做番探察,也許能發現些什麽。

    耿複衝做出決定之後漸漸的睡著了,第二天早便向廖寂恩辭行,欲往山東去。

    中午耿複衝到了一個小鎮子上,進到一家客店裏吃飯。

    不一會兒,客店裏來了一位很奇異的人。那人用黑布將自己從頭到腳裹的嚴實,隻留下烏溜溜的兩眼睛在來迴打轉兒。他在客店裏找了張空位坐下後,將臉上的布往開扯了扯,露出一張小巧的嘴,用沙啞的嗓音向小二點了一桌飯菜吃起來。

    沒多久,店裏又進來兩個人,一個腰粗膀闊,一個猴瘦精幹。二人進的店中,便嚷道:“有誰見到一個綠衣丫頭了?”

    耿複衝這才明白,原來那怪人就是刁鑽的丫頭黎絲絲。不知她如何惹著了人,將自己用黑布裹起來,躲到這裏吃飯來了。

    隻見那二人在店中走了一圈,最後停在黎絲絲身邊。

    黎絲絲隻顧低著頭不停的往嘴裏胡亂的塞東西,那粗壯者一把將黎絲絲頭上的黑布掀下,黎絲絲猛地一扭頭,一口菜湯向那人臉上噴去,接著將身上的黑布一脫,隨手拋在瘦者頭上,一溜煙的竄出店門。

    店裏的人哈哈大笑,那二人惱羞成怒,奔出門外,定是去逮那個小丫頭了。

    這丫頭很伶俐,遇到險事也能化開,用不著別人相助。耿複衝想到這裏便又繼續吃起飯來。

    飯吃完了付帳時,耿複衝見小二麵含難色,想是黎絲絲點了一桌飯菜沒付帳就跑了,令小二不好向掌櫃交代而很為難。於是耿複衝多給了小二一些銀兩,算是黎絲絲的飯錢。小二高興的連連道謝,耿複衝不理會,又上路了。

    走了約一盞茶的功夫,耿複衝來到一片田地邊,見不遠處好多人圍在一棵大樹旁,不知出了什麽事。

    耿複衝走了過去,撥開人群,見黎絲絲正被捆在那棵樹上,一幫人氣勢洶洶的站在一邊,其中也有客店中見到的那兩人。一個獐頭鼠目的人站在當中,笑道:“小丫頭,你不是說爺的暗器連死耗子也打不準麽?那爺就用你當靶子打打看,看到底準不準?”

    黎絲絲道:“你用什麽暗器呢?是極樂刺,還是穿心劍?”

    那人冷笑道:“是什麽你自己看好了。”說著將手一揚,數枚短針“嗤嗤”向黎絲絲射去。

    黎絲絲臉色登時嚇得煞白,心道,完了,完了,我絲絲要命喪於此。

    眼見短針已挨著她的頭部,卻紛紛向地下落去。眾人皆大驚。黎絲絲也張著嘴不知所以然。

    其實這時耿複衝所為。在黎絲絲與那人說話時,耿複衝便已迅速的跳到捆著黎絲絲的那棵樹上。當時人們都注意樹下將要發生的事,卻沒看到樹上有什麽動靜。而那棵樹枝葉茂密,耿複衝跳上去後便被遮的嚴實,更不易被人發現。當那人將短針射向黎絲絲時,耿複衝便在樹上運發內力,將內力通過手掌向下推出,在黎絲絲麵前形成一道無形氣壁,那些短針遇阻無法向前,便紛紛落下了。

    那人見短針落下,很是吃驚,但不動聲色,突然袖口中幾根長刺飛射而出,又被耿複衝用內力擋掉。那人仍不罷休,將飛刀、暗子、彌沙等暗器一古腦兒的向黎絲絲射去,但亦都未近的黎絲絲便掉在地上。

    那人驚慌之色已掩飾不住了,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黎絲絲知是有人在暗中相助,甚是得意,道:“說你不行就不行嘛,快將本姑娘放了吧,姑娘我可沒功夫陪著你玩兒。”

    那人不語。這時人群一陣騷動,來了一位腰挎兩柄鐵斧的鷹勾鼻,八字須的中年人。耿複衝認得這人是河南風林寨七大王中排行第四的雙斧將吳啟峰。

    隻聽吳啟峰笑道:“五弟,比武比不過三哥,在這個小姑娘身上發脾氣啊?”

    原來那獐頭鼠目的人是排行第五的專使暗器飛鏢的李朱宏。

    李朱宏鐵青著臉,道:“四哥,這丫頭會使邪術,誰也打不中她。”

    吳啟峰笑道:“自己功夫不行,就不要怨天尤人嘛!我的一柄斧子飛過,定能削下她的耳朵。”

    “四哥,不要光嘴上說,手上也試試啊。”李朱宏不服氣的道。

    “好,你看我的。”說著,吳啟峰取下腰間的一把鐵斧,掄起,那斧連旋數圈,“唿唿”作響,向黎絲絲劈去。

    耿複衝緊盯著鐵斧,當鐵斧離黎絲絲僅尺遠時,迅速的將內力運出,那無形的內力擊在斧柄上,鐵斧受到力的衝擊,竟又向迴飛速倒轉,斧刃正劈插在吳啟峰腳前的土地中,濺起一片塵土。

    吳啟峰大驚,慌用腳在斧柄上一踢,那鐵斧再次向黎絲絲劈去。耿複衝揮掌推出強大的內力將鐵斧重重的向下擊去,那斧正落在李朱宏散發的一把飛刀旁,飛刀受到鐵斧落地時強大的震動,又向上飛起,正好割斷了捆著黎絲絲的繩子。

    黎絲絲覺察到緊捆著自己的繩子鬆開了,便飛快的向一邊跑去。這斧落刀起,黎絲絲跑開僅發生在一瞬間,將吳啟峰、李朱宏等驚的目瞪口呆,全然不知所措。

    耿複衝趁眾人呆立之時,又跳離了那棵大樹。

    黎絲絲一口氣跑出好遠,迴頭見並沒人追來,便坐在一塊石頭上休息。傾刻,耿複衝躍到她的跟前,笑道:“黎姑娘真是好功夫啊!”

    黎絲絲“哼”了一聲,道,“我在客店看見你了,你不理我。”

    “噢,是麽?我沒看見你呀。不過我看見了一個衣著古怪的醜妖女,那妖女可真難看啊!”

    “行了,行了!若不是你救了我,我才不理你呢!”

    “你知道是我救的你?”

    “我看見啦。你以為我被嚇傻了呀?才沒呢!我兩眼來迴的瞄啊瞄,忽然,發現樹上有個青鬼,那個鬼在樹上不停的使著妖術,當時可把我樂壞啦!”

    “不管是鬼是仙,反正你獲救了。你該去幹下一件好事了,耿某也不再叨擾,先告辭了!”說著,耿複衝向遠處走去。

    “哎,你等等!”黎絲絲快步追去,道,“耿大哥,你要去哪兒?”

    耿複衝笑了笑道:“黎姑娘,這話可說錯了。第一,我不是你大哥;第二,你算是我的什麽人,來管我的行蹤?”

    黎絲絲“嘿嘿”也笑了笑,道:“沒錯,沒錯。第一,你救了我,可我沒什麽可報答你的,就尊稱你為大哥吧;第二,你既然成了我大哥,我就得知道大哥的行蹤。說吧,你要去哪兒?”

    “黎姑娘——”

    “停!”黎絲絲打斷耿複衝的話,又道,“我叫你大哥,你就不能再叫我黎姑娘,隻能叫絲絲。現在不論大哥去哪兒,絲絲都會緊跟不舍。”

    耿複衝雙臂環胸,道:“我要上刀山,下火海,逛閻王殿,你也要去麽?”

    “去!去!那麽好玩的地方怎麽不去呢?”黎絲絲拍手道。

    “好吧,你既然要跟我走,就得聽我的,而且不準離開我一步。”

    黎絲絲點點頭:“那是,我一定聽大哥的話,而且不離開大哥一步。”

    “好,那我們現在就去翠微嶺吧。”

    “翠微嶺?那兒有什麽好玩的。現在連一個人也沒有,空蕩蕩的,而且已經被人抄過好多次了,亂七八糟的。”黎絲絲嘟嘟囔囔的道。

    “你可以不跟我走麽。”耿複衝說著,又向前走去。

    “不行!我就要跟你走。翠微嶺就翠微嶺,再去一次又有什麽?”黎絲絲追上耿複衝,大搖大擺的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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