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祈進到白衡房裏後,這才發現房內無人,正疑惑著,就聽見隱約有水聲從內室傳來。


    他微微一愣,便有些汗顏,想來是白衡在漱洗,他確是來得太急了。


    而內室裏麵,隔著屏風正在擦身子的白衡,也隱約聽見外麵的動靜,他加快速度,將身上的水珠擦幹後,拿起一旁事先備好的衣物穿戴起來。


    匆匆穿好衣物後,他轉出屏風喊了聲服侍他的小廝,“聽風,是誰來了麽?”


    外頭的聽風聽見白衡喊人,趕忙進來稟報,“主子,是陸少爺來了。”


    白衡正在係衣帶的手一頓,麵上浮現出明顯的喜色,他趕忙將自己打理好後,便快步走出內室。


    外間裏,陸祈正坐在桌邊,他的小廝聽雨恭敬的站在身後。


    陸祈也聽見了白衡的腳步聲,抬起頭來望向內室的門口,因此白衡掀開簾子一走出來,就和陸祈的視線對上了。


    陸祈和白衡的心裏同時一震。


    算算兩人也有好一段時間沒有見麵了,先是陸祈避著他,再是他被王爺拘在院子裏替世子看病,前後竟是有好幾個月的時間。


    白衡還記得,上一次他和陸祈說話時,天還暖和著,眼下的時節都已經入冬了。


    他有些恍惚,覺著一眨眼時間就過去了,原來他竟是和陸祈生分了這麽久麽?


    不隻白衡心下感慨,就是陸祈再見到白衡,心裏感觸也頗深的。


    畢竟雖不過短短幾個月未見,但中途發生了這麽多事,此時兩人在王爺的院子裏再次見麵,頗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覺。


    而且此刻的陸祈,卻是怎麽都想不起來,幾個月之前他為何能夠如此堅定地將白衡推開。


    再次見到白衡之後,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這個兄弟。


    陸祈原本是個內斂的性子,心裏頭在想什麽很少在麵上看得出來,可此時他的臉上竟難得的露出了心裏的思緒來。


    白衡可以從他的表情中,很明顯地讀出他對自己的想念。


    察覺了陸祈的心思後,白衡的心裏湧起一股暖流,不隻陸祈想念他,他也很想念陸祈。


    被關在王爺院子裏替世子診斷的這段時日以來,白衡的內心深處都壓抑著恐慌。他甚至曾經設想過,倘若世子救不迴來了,他會有何下場?


    肅王對世子的看重,白衡心知肚明,他這段時間簡直可以說是提著腦袋在做事。


    其實不隻是他,就是墨書幾個小廝也是戰戰兢兢的,因為大家的心裏都清楚,世子若是有個好歹,他們全都要陪葬。


    前世的白衡雖說活到二十歲,但從來沒經曆過這種事,這一世的白衡眼下不過十歲,說是多活了一世,可曆練卻沒有增加多少。


    這樣硬扛著生死的重大壓力,對他來說有些勉強,所以見著了心裏認定的熟人,白衡的情緒一下子沒忍住,竟是直接哭了出來。


    聽風和聽雨見狀趕忙退了出去,留下兩位小主子獨處。


    陸祈見著了白衡掉淚,也是手忙腳亂局促得很。白衡在他麵前一直很成熟、懂事的樣子,也是因著白衡的早熟,讓他忘記了白衡的年紀。


    思及此,陸祈心疼極了。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將白衡拉到自個兒的身旁坐下,然後攬住他的肩膀把他往自個兒的懷裏帶,白衡的臉龐便壓在他的右肩上。


    白衡半倚在陸祈的懷裏,哭得一抽一抽的,經過這一通發泄,他心裏的壓力都抒發了,心情也好多了。


    隻是迴過神來,他卻不好意思了,畢竟他的芯子可是二十歲的人了,竟還如小兒般哇哇大哭,說出去著實惹人發笑。


    再加上陸祈的懷裏很溫暖,給了他安全可靠的感覺,因此他靠在陸祈的懷裏,一時半刻竟是不想離開。


    陸祈一手輕輕拍著他的背部,也不在意白衡的依賴,隻是靜靜地陪著他,直到白衡的哭聲漸漸沒了之後,他還是沒有停下輕拍白衡背部的安撫動作。


    不知道過了多久,白衡這才不好意思地坐直了身子,離開了陸祈的懷抱,他吸了吸鼻子,開口說道:“讓三哥見笑了。”


    濃濃的鼻音讓陸祈心疼壞了。


    陸祈掏出手帕遞給白衡,溫聲說道:“你和我還需要見外麽?把臉擦一擦罷。”


    白衡接過手帕,把臉上的淚痕給拭幹淨了。


    經過白衡這一哭,兩人先前的隔閡都消失了,陸祈此刻忙著心疼,哪裏還顧得上想其他。


    他見白衡情緒穩定下來了,便忍不住開口說道:“這些日子辛苦你了。”他知道和白衡分離的這些時日以來,白衡肯定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受了委屈。


    先前世子倒下之後,世子院子裏的動靜他也聽說了,那麽多的丫鬟和小廝都被抓了,一大堆流言傳來傳去,都是在說“世子不好了”。


    白衡身為世子的大夫,倘若世子不好了,白衡哪裏還有活路呢?


    所以陸祈一直提心吊膽的,就怕哪一日會聽說“世子真的不行了”的消息。


    直到今日被墨書帶到王爺的院子來,陸祈才算是真正放下心來。


    白衡聽了陸祈的溫言軟語,眼睛又開始發熱,鼻子也開始發酸。這些日子以來,他表麵上鎮定,可心裏何嚐不是七上八下的。


    他一個人待在王爺的院子裏,心裏那根弦繃得緊緊的,每日睜眼就是操心世子的病情,每次開藥方前都是斟酌又斟酌。


    世子喝完藥之後,他又得細心觀察世子的身體反應,好酌量減少或增加藥量。


    還得防著世子入口的吃食被人動手腳,每一日直到世子閉眼入睡了,他才能稍微放鬆一些。


    而那些擔憂和壓力,他都無人可以傾訴,同房的墨書和墨香是王爺的人,再說他和他們也不熟,三個人之間除去關於世子的話題之外,再沒旁的好說了。


    其實他也想有人能夠安慰他,勸他放鬆一些,別把自己逼得那麽緊,他也想有人對他說一句“辛苦了”。


    隻是這些念頭被他壓在心裏深處,絲毫不敢想起。


    可眼下陸祈就這麽簡單一句話,頓時又勾起了他的情緒,不過因著方才已經發泄過了,所以這時候除去眼眶有些發紅之外,倒是沒有再掉淚。


    陸祈見狀,故意戲謔地說道:“好了不哭了,再哭就成小花貓了。”話中的寵溺卻是滿滿的幾乎溢出來,讓人聽了心裏熨貼。


    “三哥,我還沒問你外麵的情形呢。”白衡聞言抿了抿唇,有些羞赧的換了話題。


    “外麵亂得很,聽說世子的院子被封了,一堆人忙著找門路呢。”陸祈聽白衡問起,歎了一口氣說道。


    “怎麽迴事?世子的院子怎麽被封了?”白衡還不知道這迴事呢,聽罷趕忙接著問道。


    “詳細情況我不清楚,你也知道我不喜打聽,這個消息還是前幾日我無意間聽到枇杷和茯苓說的。”陸祈淡淡的說道。


    白衡聞言了然的點點頭說道:“這倒是,再說我們那院子裏雜得很,若是亂打聽了反而不好,得虧是三哥你才能坐得住。”


    “王府外頭都已經被錦衣衛圍了,府裏若是又亂起來,王爺該發怒了。”陸祈趁機解釋了幾句,為何他明明擔心白衡,卻還是安坐著不打聽對方的消息。


    “三哥不必多說,我懂得。”白衡溫聲說道,陸祈當時的不作為才是最正確的。畢竟他私底下替世子治病的事是機密,王爺既然都已經讓人傳出他因著惹怒了王爺,所以被罰了。


    那麽陸祈若是再胡亂打聽,隻怕會壞了王爺的安排。


    兩人對望一眼,又是同時深深的歎息了一聲。


    迴想起這段時日的緊張和擔憂,簡直像是在做夢似的,白衡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撐過來的,期間王爺幾次發怒,他都險些以為自己也會被拖下去了。


    所幸世子撐過來了,他也撐過來了。……


    白衡和陸祈在房裏說了一會兒的話後,陸祈眼看著時辰不早了,便打算先迴房歇息,好讓白衡也能夠休息。


    可白衡卻是依依不舍,很舍不得和陸祈分開的模樣。


    白衡難得露出來的依賴,讓陸祈的心裏軟得一塌糊塗,再有白衡生得好,就是一副耍賴的樣子,也不讓人厭煩。


    陸祈被他纏怕了,最後隻得無奈點頭答應留了下來。


    這一晚,白衡重溫了和陸祈同床共枕的經驗,不過他這些日子熬得太累,一沾枕頭很快就睡過去了,倒是陸祈聽著身側的唿吸聲,久久無法入眠。……


    隔日一早,白衡很早就醒了,眼看著快到世子起床的時辰,白衡迷瞪著眼便坐起身來。


    正要下床時,才發現身旁的被子裏多了個隆起物。


    白衡盯著隆起物看了好一會兒,這才想起昨晚上留下陸祈了。


    他輕輕拍了拍額頭,自個兒真是睡胡塗了,險些忘了陸祈還在床榻上呢,幸好沒有吵醒對方。


    思及此,他趕忙放輕動作,躡手躡腳的爬下床榻。


    白衡拿起放在一旁的外袍,轉到屏風後穿戴好,將自己打理好後便悄無聲息的出了內室。


    外間聽風已經候著了,早膳也擺好了。


    昨晚上因著陸祈留了下來,所以白衡便沒有讓聽風守夜,隻讓他隔日早上再來侍候便是。


    此時見到了聽風,白衡便吩咐道:“三哥還在睡,你小點兒聲別吵醒他,他醒了之後再使人到世子的屋裏通知我。”聽風聽罷自是趕忙恭敬應下。


    白衡用完了早膳後,拎著藥箱便出了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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