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衡和陸祈都沒有把目光放在跪倒在地的玉如身上。


    白衡說了那麽一句話之後,就捧著茶杯沉默不語,一旁的陸祈也沒有開口,屋內就這麽安靜下來。


    玉如跪在地上,額頭抵著冰涼的地麵,心裏一陣陣發寒。


    雖然上頭的兩位主子沒有發話,可玉如的冷汗卻是一滴一滴不斷冒出來。屋內的氣氛越來越沉重,玉如幾乎要忍不住顫抖,若非先前受過嚴格的調1教,早就抖得如篩糠一般了。


    過了不知道多久,白衡二人覺得火候夠了,玉如該是被晾怕了,這才由白衡開口說道:“玉如,你應當知道,背著王爺私下行事會有何下場。”


    “……”玉如抿了抿唇沒有應聲,此刻的她已經六神無主,得緊咬著後牙槽才不會失態。


    白衡也沒有要她迴話的意思,繼續說道:“原本念在你是王爺跟前的老人,來到怡園後也算盡心,可現在我們這座小廟,卻是裝不下你這尊大佛了,你收拾收拾,待會就迴去王爺的院子罷。”


    玉如怎麽都沒想到,兩位主子竟是打著把她送迴王爺院子的主意。


    她頓時懵了,迴過神來後立即磕頭求著,“主子開恩,奴婢知錯,主子開恩……”


    能迴到王爺的院子本是好事,可不是像她這樣,被怡園的主子給退迴去。倘若是王爺發話將她要迴去,那才是風光高升。


    如今她若是這樣迴去了,不隻麵子掉光了,隻怕還會立時就被王爺給處置了。


    畢竟怡園把她退迴去了,肯定是她侍候不周到,王爺哪裏有閑工夫聽底下人辯解,曆來都是交由手下的管事發落。


    落在管事的手裏,她哪裏還有出路?能留下一條命都是萬幸,少說也得被脫去一層皮。


    因此她是真的怕了,隻能不斷的磕頭隻求著兩位主子能夠心軟。


    這一次她是真心誠意的磕頭跪求,沒有了先前的鄙夷或是輕視,因為她總算看清楚了,上頭的兩位主子身分再不堪,要發落她一個奴婢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罷了。


    之前是她把自己看得太高了,總自恃侍候過王爺,便想拿主子的喬,替主子做主。可誰知這兩個主子壓根兒不想收服她,看她不服直接退了便是。


    事到如今,玉如再後悔也來不及了。


    白衡和陸祈哪裏會給她哭求的機會,兩人做了決定當下便喚了玉珠進來,把玉如交給了玉珠,並且交代了玉珠親自送著玉如迴王爺的院子。


    玉珠聽罷也是愣了愣,但是卻沒有多問,隻是恭敬的應下,便喚來兩個婆子,一左一右架著玉如便打算退出去。


    誰知玉如眼看著事情就要無法轉圜,竟是死命掙紮,口裏還不斷嚷著,“主子開恩,奴婢有事稟報,主子……嫣紅……唔——”


    玉珠還不等主子發話,聽著玉如提起嫣紅,立時就用自個兒的帕子堵了她的嘴。


    玉珠心裏也是撲通撲通跳,她聽玉如提起嫣紅就知道不好,她可不想聽這些醃臢事,再說在這王府裏,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玉珠不像玉如心這麽大,她隻想安分的過日子,因此不能任由玉如把話給嚷開了。


    雖說玉珠不知道玉如和嫣紅在搞什麽鬼,可玉珠先前也是王爺身邊侍候的人,玉如有了異樣,玉珠又怎麽會看不出來?


    隻是玉珠不想多管閑事,便當作沒發現。


    而一旁的白衡和陸祈見玉珠的表現,兩人對望一眼,便知道玉珠這丫鬟也是個心裏有數的,再說玉珠來到怡園後,雖不像玉如事事都要爭在前頭,可也是個穩的。


    不管什麽差事交到她手裏,也沒有辦砸的。


    思及此,兩人倒是覺得這個玉珠可堪一用,再觀察一些時日,倘若玉珠果真是個好的,他二人便能將玉珠收為己用。


    肅王雖說派了許多丫鬟到怡園來,可也不是隨便哪一個都能用的。


    肅王先前便暗示過他們,這些丫鬟當中不乏有好的,也有其他院子的釘子,誰能用,誰不能用,這個要他們自個兒去挖掘。


    其實這也算是對白衡和陸祈的一個小小考驗。


    畢竟白衡和陸祈已經可以算是上了肅王府這一條船,日後兩人都可以算是世子的班底,自然不能連識人都不會。


    日後世子可是要接觸各式各樣的人,白衡和陸祈可以說是擋在世子前頭的第一關,兩人得分辨出誰是好意,誰又可能懷著惡意。


    因此從現在開始訓練肅王都嫌晚了。


    陸祈可都已經十三了,擱在外頭的大戶人家裏,陸祈這歲數的都開始論及婚嫁了,屋裏人也有好幾個了。


    若不是考慮到陸祈看起來過於孱弱,肅王說不得都要替他備下通房了。


    當然也是陸祈事先洞察了肅王的心思,拐著彎兒利用自個兒體弱的外表,想法子打消了肅王的念頭。


    叫陸祈來說,他可不想睡那些亂七八糟的丫鬟。


    可若是肅王安排了,他不睡就是不給肅王麵子,真的去睡了又膈應,最好就是不要有那些丫鬟。


    陸祈用釜底抽薪的法子打消了肅王的“關心”之後,轉頭開始替白衡擔憂了。


    白衡明年就十一了,有的人家在家裏頭少爺十一二歲時,便會開始物色通房丫頭。


    高門大戶裏準備這些通房丫頭的用意,為的是教導小主子們通人事,再有就是讓小主子在家裏發泄完了,才不會在外頭被人給勾走了。


    這就像養女兒要嬌養的道理一樣,從小讓女兒看慣了好東西,長大後才不會眼皮子淺的被一點兒小恩小惠就打動了。


    兒子們到了出精的年紀後,便有懂人事的丫頭服侍,說到底都是堵不如疏,兒子在家裏紓解完了,就不怕出去外頭被人引到那等醃臢地,被粉頭或姐兒給攏住了。


    所以那些個有頭有臉人家出來的少爺們,就是到了花樓裏,也能把得住自己,不至於像沒見過世麵的毛頭小子一樣,瞧見點絕色就走不動道。


    肅王養世子也是這般的養法。


    從小肅王就在世子跟前放了好顏色的丫鬟,到了世子該懂人事的年紀,又親自挑了幹淨的丫鬟侍候世子。就算世子雙腿有疾,也得讓世子嚐過女人的味道才行。


    因此世子被肅王養得眼界頗高,尋常一般的顏色還入不了眼,就是身子骨弱了些,也不至於是個沒見過女色的童子雞。


    隻世子在女色上頗為寡淡,尋常不會找人服侍,就是當年第一次出精後,也是被肅王硬壓著才和丫頭成了事。


    那一次的記憶可是慘烈得很,肅王根本是站在世子的床榻旁,一步步指導著世子完事的。事後世子有好幾個月的時間都不想見到肅王。……


    言歸正傳,陸祈費了一番功夫打消了肅王替他安排通房的念頭後,並沒有就此放鬆。既然肅王會替他打算,那麽肯定也會替白衡打算。


    因此陸祈這幾日的眉眼間都有些沉悶,顯然被什麽事情給困擾了。


    白衡本想等著陸祈主動提起,可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陸祈開口,最後白衡隻好先開口了。


    陸祈見白衡一臉關心他的模樣,卻是不知道怎麽開口,難道要直接了當說“我擔心王爺替你安排通房”麽?


    這話他說不出口,再加上他覺得自個兒的心態不對。


    他覺得自己對白衡似乎產生了一股獨占欲,他隻要一想到白衡長大後,身邊或許會躺著其他人,心裏就覺得有點別扭,還有隱隱的不悅。


    白衡見陸祈怎麽問都不開口,心裏也著急,他本以為他和陸祈這一路走來,兩人也算交心了,可如今陸祈又像縮迴自己的殼子裏。


    這使得白衡感到有些泄氣,同時還有點小委屈。


    他拿出真心對待陸祈,本以為能夠捂熱陸祈的心,可不知道怎麽的,這幾日陸祈卻像是在遠著他,他們兩人之間竟像是多出了一條看不見的鴻溝。


    思及此,白衡再也坐不住了,他不能坐以待斃,眼睜睜看著陸祈疏遠他。


    以前接近陸祈或許存著“抱大腿”或是有點利用的小心思,但是日漸相處下來,白衡是真心把陸祈視為自己人的。


    白衡每日嘴裏喊著“三哥”可不是白喊的。


    上輩子的白衡上頭沒有兄長,底下隻有一個居心叵測的異母弟弟,母親死後,爹不疼的他幾乎可以算是個孤家寡人。


    這輩子來了個陸祈,不僅事事替他著想,就是進了京城後,兩人也互相扶持。


    可以說不隻是他成為陸祈的依靠,陸祈也成了他的依靠。


    可是原本和他好得像一個人的陸祈,最近卻開始疏遠他,這讓白衡心裏怎麽會開心呢?


    隻陸祈似乎是鐵了心要躲他,再加上白衡還得替世子施針,竟是使得兩人同住在怡園裏,卻有好幾日不曾照過麵了。


    以前都是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現如今就是住在相鄰的廂房裏,竟還能夠十幾天見不到一麵。


    白衡這才知道,陸祈躲著他的心有多堅定。


    另一邊,躲了白衡幾天的陸祈也不好受,他是真心把白衡當成弟弟,以往有白衡陪在身邊,就是身處在王府這個龍潭虎穴裏,也不覺得日子有多難過。


    可如今不過疏遠了白衡幾日,竟讓他有一種度日如年的錯覺。


    不過就算如此,陸祈也沒有順從心意去接近白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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