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身體慢慢變得冰冷,然而血管中翻湧的漿液卻在不停沸騰。每一粒細胞超速分裂重組,核與核的碰撞,質與質的交融,從最微末的地方一點點鍛造出最完美的容器。


    從九階跨越幾個檔次的飛躍,從肉體凡胎轉向返祖大能的轉變,這是一場空前浩大的工程,以肉身為根基的戰場,每一寸皮肉的戰爭都顯得異常兇殘苦痛。剔除雜質,完善基因,重塑身體,沒有漫長時間和大量能源的供給,返祖的年限隻會被無限延長。


    追溯生物的起始,探究生物的根源,爆發生物的潛力。這是一次返璞歸真的起源之旅,從生物踏入這個階層的第一時間起,就展開了漫長悠久的畫卷。


    不同的生物有不同的返祖傳承,即使是同一類的生物,它們追溯的本源也不一定完全相同。所謂返祖,是根據每一個個體的不同所打造出的最完美的狀態,迴歸自我的本源,融合無上的潛能。


    而返祖時限的長短,返祖程度的深淺以及返祖後本源融合的程度,都取決於生物本身的亙古和領悟。


    八咫鴉和返祖巨龍屬於動物界的佼佼者,作為第一批返祖的物種,它們確實有傲視群雄的資本。然而,長達千百年的對於血肉的崇拜和欲望已經深入它們的骨髓,當返祖的大門向它們敞開,它們所能挖掘的身體潛質便受到了局限。


    但凡它們在返祖時期的領悟能力能高些,在東南亞的戰場上都不會淪落到被一群九階體算計的地步。隻可惜,它們終究是長了身體,不長腦子。


    在繼八咫鴉覆滅、巨龍逃竄的大事件之後,環太平洋區域和非洲大草原上興起了一麵倒的屠殺。


    原本紮根在南海區域的血蓮已經潛入深海,它放肆地捕殺著大片大片的海獸,無論是高階還是低階,都沒有放過的道理。殷紅的鮮血還來不及擴散就被血蓮吞食,與此同時,血蓮的身軀再度暴漲了幾分。


    位於非洲大草原區域的屠殺無所不在,凡是踏上草原的物種基本都逃不出暗能量的捕食。從低階到高階,從高階到幾近返祖的物種,每一頭都被暗能量分解成能量,連滴血也不見得留下。


    優勝劣汰、物競天擇,自然界的規則在這一刻體現得淋漓盡致。海獸的滅族也好,草原的荒蕪也罷,一切都成了返祖級別的天然養料;生物的進化,物種的升華,這是天道規則製定的篇章。


    深海幽暗,隱約間有金色的字符附著在血蓮的花瓣上;荒原蒼茫,青黑色的規則之力籠罩四野,威壓深濃……


    即使沉浸在返祖的規則之內,雲默和澤爾依然沒有絲毫的鬆懈,哪怕現如今意識全無,競爭的本能也刻入了他們的骨血。


    快點、在快點!就算返祖之路不以意誌轉移,可心性對返祖的影響依然深刻。


    最漫長的進化之路,排除天生擁有著原始基因的動植物,返祖若是擱在人類的身上,若非驚才絕豔之輩,隻怕連所謂的“十年”都隻是一個基數。


    不巧的是,此次返祖的人選,恰恰是雲默和澤爾。待到日後,誰先“破殼”興許就決定了哪一族的生死存亡,哪一族的榮耀至上……


    早在八咫鴉的屍骨被撕成兩半的檔口,這已經是可以預見的未來,也是所有人逃不過的宿命。


    ……


    荒涼、冰冷、黑暗、死寂……翻湧的鮮血猶如海嘯,海嘯之內伸出無數猙獰的利爪,一張張人臉從記憶深處爬出來,它們咆哮著衝向雲默的麵門,眼神中包含著深刻的恨意。


    卻見一層銀紫色的波紋倏忽間蕩開,以雲默為中心瞬息擴散,而這無數妖魔鬼怪都在第一時間化作了齏粉,隨著波紋的推動漫天揮灑,徒留下耳邊尖銳至極的唿嘯聲。


    有什麽東西被打開了門扉?有什麽東西在悄然走失?


    雲默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十分漫長而荒誕的夢,可究竟夢見了什麽,她卻不記得了。


    冰冷的風絲拍打著臉龐,夾雜著尖銳的小石頭刮擦過精神力的屏障,雲默睜開了迷蒙的雙眼,而在接觸到四周環境的第一時間陡然驚醒起來。


    這是一片廣袤的荒原,四處散發著腥濃的血味。大型星際戰艦的殘骸插在荒原的中心,上頭斷裂的地方倒掛著十幾具被刮光了血肉的人類屍體……


    相隔許久的記憶猛地躥上了頭顱,雲默震驚地從荒原上爬起,卻發現自己的四肢和靈魂顯得十分不協調,她不過是剛剛起身,居然左腳絆上了右腳,直接摔出去兩三米,而身上的創口再一次裂開,腥鹹的血味撲麵而來。


    “愛納德?”


    雲默唿喚著同伴的名字,可得到的卻是一片忙音。像是隔著千山萬水,在那怎麽也抵達不了的彼岸。但震驚隻是片刻,再睜開眼後,雲默已經恢複了一貫沉穩的作風,理智占據了整個大腦。


    她記起來了,此時此刻的她,應該是在返祖的關鍵階段,然而隨著返祖的深入,她也不知為何居然來到了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大星際時代!


    這是返祖大門敞開的征兆,也是她最需要把握的機緣。


    她相信她在另一個時空經曆的一切都是事實,她的身體、意誌、情感都深深地鏤刻著前世今生的記憶,而如今的現狀,休想欺瞞她!


    似乎是想通了什麽,雲默隻覺得精神力暴漲了一節,而原本桎梏著她身軀的力量微微鬆動了起來。


    她踉蹌著起身,撐著劇痛無比的身體跌跌撞撞地走到戰艦之前,那被血水漸染的金屬清晰地倒映出她的樣貌,明明白白地告訴她——這是你,卻又不是你。


    借屍還魂嗎?不,可能這一切都是幻象。


    雲默盯著“自己”的鏡像,麵上照出一個約莫十六七歲的女孩。棕色的發,棕色的眼,膚色蒼白,五官清秀,可也沒多少特點。


    這樣的眉眼,最適合軍部的工作,尤其適合從事追蹤和暗殺一類的任務。畢竟,沒有特色才能更好地完成一係列高危的委托。


    甩了甩腦袋收迴思緒,雲默捂著餓到發疼的胃部繞著戰艦行走,她尤其關注了下上頭掛著的屍骨,從血腥味和肉絲的風幹程度來判斷他們究竟死了多久。


    而氣味忠實地告訴她,三天左右。


    斂起全部的思緒,雲默輕輕嗅著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屍臭味,想到某個可能,她緊緊蹙起了眉頭,隨後撐起身體翻入戰艦的一個缺口,憑著曾經的記憶找到了戰艦的總控室以及放置食物的冷藏空間。


    她放棄了總控室,率先奔向食物的方向。在沒有吃飽之前,什麽求援探究追尋真相都是狗屁。再餓下去,她離暈厥也不遠了。


    大星際時代的食物是十分匱乏的,有時候冷藏室內放置的僅僅隻是營養液而已。由於食物的簡單和體型的嬌小,冷藏室太多數的作用是用來安置變異獸和怪物的屍體。


    一如雲默所料的那樣,除了一盒子營養液之外,冷藏室內冰封著的大多數是異形、蟲族的屍骨,甚至有不少是缺胳膊斷腿的喪屍。


    眼前的景象逐漸和記憶吻合,雲默不得不承認,在跨越了兩千年時空罅隙之後,她再一次迴到了她朝思暮想的故鄉。時間、場景和地點似乎都有跡可循,想來人類和怪物的戰鬥還沒斷,從戰艦的慘烈程度來看,應當是遇到了王蟲的襲擊。


    思索著種種可能,她因為饑餓而灌下了第一支營養液。哪知道這一下去就像是生鏽的鐵水灌入咽喉,夾雜著惡心到極點的味道,讓她忍不住全數吐了出來!


    “嘔——”


    雲默沒有想到,扛過了蟲族屍體等恐怖的味覺體驗,居然栽在了營養液裏。要說自己變得嬌慣了她是不信的,按照她如今的狀況來看,應當是撞上了她最不待見的那種情況——喪屍,她居然是喪屍!


    這艘戰艦中唯一被留下完整屍體的人,如今已經變異成了喪屍……


    雲默虛脫地攀著牆麵撐起,反手撫摸上自己因為饑餓露出的獠牙,慢慢閉上了眼。


    這個玩笑還真是開大了,讓一個每日奮戰在抗擊異族前線的將領變成喪屍,簡直是……一種極端糟糕的體驗。別說混進人類基地了,路上一旦遇到軍人,都是不死不休的死局。


    她不願意對人類動手,可終究經不住人類對她動手,那麽這個時候,一旦涉及了生死存亡,她該怎麽做?


    是變得跟所有喪屍一樣撲上去咬斷人類的咽喉?還是身為喪屍卻站在人類的戰線,出賣自己的種族?


    真是搞笑的局麵,有朝一日,她雲默也要變相地“出賣”自己的種族了?


    “嗬嗬……”喉嚨深處低啞的聲音響起,笑聲十分瘮人。


    這就是返祖的考驗嗎?她不知道自己站在喪屍的陣營會如何,更不知道自己站在人類的陣營會如何,但怎麽想都覺得自己要不得善終。


    捫心自問,她如今是一頭喪屍,但是她的心和意誌以及情感,依然屬於人類。她的本心向著人類,她的本性就做不出傷害人類的事情。


    即使喪屍的立場會讓她感受到人類極端的醜與惡,但這些經曆動搖不到她的意誌。雲默在很久以前就思考過,如果自己在生化戰場失利被異變了該如何,她想到的答案是讓隊友端起槍支打爆她的腦袋!


    無論經曆如何,她的本心永遠不變,就算她是一頭喪屍……


    ……


    陽光傾瀉,久違的溫暖從冰冷的身上傳來。街道上熙熙攘攘,人群交錯而走,各個行色匆匆。


    華夏南方的小城市,有著足夠的現代化氣息和濃鬱的人味兒。街頭巷尾的品牌店鱗次櫛比,可更多的還是食品店的小本生意。一張張紅撲撲的人臉上寫滿了純真質樸,獨屬於人類的普通生活,彌漫著一股平淡滿足的滋味。


    澤爾冷著臉斜斜地靠在一個巷道口,他站在陰影處打量著四周的環境,陰鷙的眼神看向每一個活生生的人類,嘴角突兀地勾起嘲諷的笑弧。


    從返祖卵體中被拖入這樣一個和平世界,還真是超乎他的預料。更讓他覺得意外的是,如今借用的身體居然是一個人類,還是個因為鬥毆而死在巷口內的混混。


    他從醒來開始至今已經過去了一小時零三分,而這個世界沒有半分崩潰的跡象。看來返祖階段的考驗也真是襯得起這個階段所象征的意義,每一個細節都做到盡善盡美,甚至連他都差點被迷惑了起來,以為自己是個十足十的人類。


    隻可惜,幻象也好,真實也罷,身為智慧種,他體內屬於人類的基因和情感早就被磨平。就算換來一副身體,也改變不了他屬於喪屍王者的內在。


    他厭惡人類,厭惡和平,厭惡一切看似幸福實則卑微到可笑的東西,更厭惡自己如今的身份居然是個人類!


    從肮髒的巷道中清醒到梳理記憶,一個小時內他已經殺了五個將這具身體毆打致死的人。並用完美的手法肢解了五名成年男子的血肉,並將這些血肉處理後低價售賣給了路邊的燒烤攤。


    澤爾看著街頭燒烤攤邊簇擁的人群,突然很想知道他們在知道吃下的是人肉後的表情。想必……非常有趣!


    他將手抄進兜裏,細數著售賣人肉攢起的錢幣,暗暗思考著在小縣城內搞到t病毒原料的可行性。


    他一點也不想成為虛弱無用的人類,連幾個弱雞的拳腳也承受不起的軀體,要來何用?而這個世界的安寧平和,總是讓他升起一種想要破壞到底的暴虐感!


    可笑的和平……


    澤爾拉了拉鴨舌帽的帽簷,輕鬆地跟一名打扮時髦的女人擦肩而過。不過是片刻的時間,他的掌心裏已經多出了一隻褐色的皮夾。


    新的身份證和指紋印,銀行卡和殘留的氣味,適合他做更多、更多好玩的事情,嗬嗬!(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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