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省,“蜀都”基地,夜幕降臨,彌漫著鮮血和硝煙的土地再一次陷入了一片死寂。


    有磅礴的雨水從天頂落下,上方的高空仿佛裂開了一個縫不上的口子,源源不斷地湧出天河水,將大地的血跡一點點衝刷幹淨。


    殘肢碎肉匯合在泥流中蜿蜒著朝外界洶湧,堆積成山的骨骸在偶爾襲來的閃電中被照得透亮,那一張張猙獰的麵孔死氣沉沉地盯著“蜀都”巍峨的城牆,像是凝聚著無數的怨氣,變得十分可怕。


    城裏城外俱是寂靜,攀援著“蜀都”城牆的巨大植物繭微微起伏著,在這暴風雨夜尚且帶出一息生機,而與此同時,內環的實驗室中燈火通明。


    韓修宇的手指輕輕掂量過“澤爾”的四肢、骨骼、頭顱,隨後再扯了扯對方的麵皮,細細檢索了一遍僅剩的一隻瞳孔。


    良久之後,他卸下手中的動作看向雲默,眉峰微蹙,似乎被什麽煩心的事情困擾:“這張臉、這副軀體、骨骼,確實是男性,也確實是‘澤爾’沒錯。”


    “但是,還是不一樣的。”韓修宇不得不道出一個事實,“我看到過,澤爾的眼睛跟人類一般無異,是華夏人最純粹的黑色。而且,澤爾的膚色接近白人,以喪屍的體質而言,不存在曬黑的問題。”


    “而我們現在所獲得的這具喪屍屍體,膚色是小麥色,甚至有些地方還沒有褪去喪屍的青灰色。就好比,在我眼裏澤爾是一尊雕琢完美的成品,而它——這具和澤爾類似的喪屍,隻是個仿品、贗品。”


    韓修宇提起“魃將”的一隻手。指腹輕輕摩挲著上頭的繭子,說道:“澤爾應該是對它的臉動過刀子,但是他懶得費心思對這頭替代品的其他部位做出處理,所以才留了這麽粗糙的線索給我們,告訴我們這是假的。”


    “也就是說,他並沒有阻止我們去發現這是假的,而且隻要他願意。就能夠做到清清楚楚地抹幹淨所有的痕跡。”韓修宇臉色微沉。“澤爾沒有再生的能力,但是憑他的本事,我們以後將會麵臨一個個跟他長相相似的喪屍體。”


    “障眼法……”雲默冷然。喃喃念道,“跟他類似的多了,我們連誰是本尊都分不清楚。有朝一日就算殺死了本尊,我們也依舊會活在‘澤爾還活著’的恐慌裏。”


    “他這是想人類世世代代都得不到安寧。”雲默肯定道。“這心思還真是毒辣得很。”


    “沒錯……”韓修宇歎了口氣,苦笑道。“現在已經不得安寧了。哪裏能想到一頭喪屍居然還會整容技術,且這頭七階體的恢複力好,沒多久那些動刀子的地方就會愈合,連個縫針的地方都看不出來。我們前景堪憂啊。”


    好比這頭七階體,真真是連個縫針點兒也沒有,每一處地方都契合得很。像是天生長成這樣,也難怪他一開始便認錯。


    若是沒有末世、沒有喪屍、沒有戰爭。澤爾在以前是個醫生的話,必然會讓大部分想要變美的女性趨之若鶩,簡直是整容醫院的最佳代言人。


    但放在眼下這狀況,韓修宇隻覺得分外憂慮。


    “這頭七階體像是被催熟的。”韓修宇伸手指著某些地方的淤青說道,“明明還殘留著低階喪屍的痕跡,青色的皮膚,血色的眼眸,但偏偏能量和威壓都到了七階,倒像是被強行拉扯著長大的一樣。”


    “拿出來送死的東西,本就不需要投注太多資本。”雲默道,“澤爾倒是會做生意,但我討厭奸詐的生意人。”


    兩人絮絮叨叨地討論了一會兒,周圍陪襯的研究員們都沒有出聲打擾,隻是紛紛支起耳朵聽著某些“內幕”,然而聽到最後他們沮喪地發現,一段話每個字拆開了都明白,可合在一起卻是怎麽也聽不懂。


    而他們尚未思考完全,後者已經開始了新的行動。


    “你的‘預判’可還能用在屍體上?”雲默問道,“成長到五階的地步,有些‘預判’能開啟的功能你應當也清楚,至少,應該是經曆過一些。能嚐試著追溯出這頭七階體的來處和身份麽?”


    “追溯?”韓修宇微微一頓,像是在迴憶什麽,“這個我倒是經曆過,在和魏俊還沒到達‘蜀都’以前,在途徑重慶外郊森林的時候遭遇過一頭女喪屍,我曾經……通過它看到了它生前的某些場景。”


    “那就沒錯了,這是‘預判’的另一項本領,追溯。”雲默點了點頭,說道,“你的精神力異能是十分特殊且稀有的,既然能預知未來,必然能看穿過去。隻是不知道你對‘追溯’或者‘迴溯’的本事掌握了多少?”


    韓修宇搖了搖頭,隻能苦笑:“老實講,無論是‘預判’還是‘迴溯’,這都要看機緣。有時候感覺到了就會預知,感覺到了就會追溯,但要我隨時隨地把握這些……我還沒到那個水準。”


    說著,韓修宇抽出了一疊塔羅牌,繼續道:“要不是你的姐姐艾麗絲鍛造了這副塔羅牌,我可能平日裏都做不出幾次占卜。塔羅牌能幫我更好地把握一些把握不住的感覺,但……我還沒嚐試著利用塔羅來一次追溯。”


    “所以,現在試試吧。”韓修宇將眼神轉向七階體,語氣中有些無奈道,“上一次追溯的時候能量消耗巨大,隻零星地看到一些片段和迴憶,就耗空了我大半的能量,而這次……”


    “隊長,我要是半路撐不住暈過去了,麻煩你把我拖到病床上。”韓修宇笑道,“我想一個人的記憶應該是比牛津詞典還要豐厚的存在,我要是翻閱不完……”


    “今天翻不完,那就明天繼續。”雲默稱得上“溫和”地說道,“好好幹。”


    韓修宇:“……”萬惡的資本家!


    深吸了一口氣,韓修宇抽出了幾張塔羅牌。沒有圖畫的雙麵,一張擱置在七階體的腦門上,一張擱置在它的心髒,另一張放在肚臍上,最後雙手雙腳頭頂和腳底都插滿了塔羅牌。


    仿佛是變魔術時被飛刀插了身周的小醜,韓修宇詭異的舉動和塔羅牌毫無章法的排布,讓身邊不少研究員紛紛停下了動作。眼神密切地關注著這邊發生的一切。


    “你在幹什麽?”雲默問道。這種追溯的方式還真是新穎至極。


    在大星際時代,她隻瞧見過“預判”精神力者使用逝者的遺物、屍體等作為追溯的媒介,像韓修宇這樣大片大片地鋪設塔羅牌的做法還真是少見。


    “啊……這個啊……我看了點兒老中醫的望聞問切後想的法子。”韓修宇撓了撓頭說道。“以前在喜馬拉雅山脈對戰六階體,僥幸活過來後腿不行了,在病床上躺了很久。他們硬是不讓我接觸政務,說是太累人。所以我閑著沒事兒幹就看看中醫。”


    “人體的頭頂、印堂、丹田、心髒、手腳都是氣的迴流,精神力大抵也是這樣。”韓修宇繼續道。“掌握這個氣的流度,就掌握了精神力精準的控製方法。”


    “換句話說,就算人死了,之前說到的那幾個部位也是殘留‘意念’最多的地方。將塔羅牌按這種方式排列網羅。我就能以最小的代價得到最多的信息。”


    “殘留的意念和精神力交互共鳴,隻要不是排斥的情緒,我受到的損傷、付出的精力也會小一些。”韓修宇笑道。“隊長,有些事情老祖宗說得對。過猶不及。我要是強行追溯,有傷天和。”


    對於這一句的說法,雲默很是認同:“要是人人都知道過猶不及,有傷天和,末世大概就不會出現了。”


    “末世不會出現,我大概在畢業後找份安穩的工作,偶爾去去狙擊俱樂部,沒事整整魏俊。”韓修宇懷念道,“然後年齡到了,娶個心愛的女孩,生一窩孩子,好好贍養雙方父母。再把孩子撫養成人,讓他們繼續我們的一生。”


    雲默頓了頓,隨後點頭道:“嗯,我也會和你們一樣,按部就班地過活,但我到了年紀,怕是會選擇周遊世界,吃遍各地大餐。”


    “所以,我還是感謝末世的。”忽然,韓修宇說道,眸光中閃過難言的溫和,“因為末世,我認識了你們。我有了生死相交的同伴,有了自己需要背負的責任也找到了自己存在的價值。”


    “隊長,我是感謝末世的,即使它……帶走了我很多很多東西。”


    比如,他們再也迴不去的純真和善良、再也接觸不到的陽光和純淨。如今他們這個年紀的人,雙手中早已沾滿了血腥。


    雲默怔怔地沒有說話,良久之後,她才忽然說道:“嗯……我也很幸運,遇到了你們。”


    即使沒有父母,沒有尤金妮婭,沒有曾經的戰友,沒有那片熟悉的、摯愛的、貧瘠的土地,但是她收獲到的遠遠超過了上輩子曾希冀的東西。


    這裏不會有背叛她的同伴,不會有利用她的長輩,也不會有背後捅刀子的暗棋……她不用擔心自己像前世一樣,被算計著死在西荒大平原!


    韓修宇、魏俊、何梓矜、秦傾桐、應天揚、趙易、謝敏珊……


    每一張臉都浮現在她的腦海中,或是歡笑的,或是悲哀的,或是緬懷的,她都一一記得。


    原來,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得到了這麽多、這麽多……


    晃神之間,韓修宇已經有了動作,隻見一層幽藍色的數據流刹那間在眼底流竄,龐大的能量順著七階體的身軀緩緩壓去。


    每一縷能量都附屬在塔羅牌上,有塔羅牌牽引著調動起屍體體內殘存的“意念”,二者交互相融,一寸寸地滲透,最終糅雜在一起,慢慢契合起來。


    “唔……”


    韓修宇一手捂住了幾欲炸裂的額頭,龐大的數據流順著塔羅牌的牽引送入腦海,走馬觀花般的場景迅速閃過,一個男人從小到大的身影重疊著閃現,幾乎塞爆了他的腦袋。


    韓修宇堪堪穩住自己的身形,另一頭的雲默攔住了想要上前的研究員。她沉默地搖了搖頭,示意他們不要插手。


    雖說“蜀都”的研究員與雲默是第一次見麵,但因著韓修宇對雲默都是恭敬的態度,他們便也沒有多說些什麽,再加上雲默九階的實力,想來要害人都是分分鍾的事情,斷不會如此迂迴。


    故而,確定雲默不會對韓修宇不利後,研究員便也歇了心思。隻是韓修宇的臉色,煞白得著實嚇人。


    光影重疊,展現在眼前的是一片金色的沙漠,隱約間聽到駝鈴響動,有披著白紗帶著黃金腳鐲的曼妙少女路過,姣好的麵容被夕陽曬得緋紅。


    韓修宇看到才幾歲的男孩子飛奔在空曠的沙漠中,追著沙蜥、踩著響尾蛇的尾巴,潑猴著將仙人掌拔起……漸漸地,同樣的場地,同樣的時間,曾經的男孩子一點點長大成人。


    他聽不見場景中人物的對話,所有的一切之於他都是一場默劇。


    可他看得懂,男孩長大成人了,他有了心愛的姑娘,也即將成立一個新家。可就在那時候,一場從天而降的流星雨打亂了所有計劃,從此他的世界充滿了血腥味。


    “埃及……”韓修宇望著遠方的金字塔,喃喃念道。


    而眼前的場景已經轉變為男人抱著女人的屍體,一步一個血腳印地走出了沙漠……她死了,死在喪屍的撕咬中,等男人找到她的時候,隻剩下半副軀殼。


    他沒有放棄她,哪怕喪屍成海,他也將她帶出了煉獄。


    而失去了摯愛後,男人開始慢慢變了,變得暴躁易怒,變得冷漠無情,他成了開羅城中平民擁護的領袖之一,卻被高層深深惦記。


    畫麵猛然蹦跳,韓修宇情不自禁地睜大眼企圖從流轉的圖像中看穿一切,哪成想精神力集中之下,透過男人的視線,他竟然看到了……杜穆凱的臉!


    “小凱……”瞳孔驟縮,韓修宇看著杜穆凱轉過頭看向“他”,血色的瞳孔中滿滿的都是殺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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