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漸地深了,濃稠如墨,一時間似乎就連空氣都跟著凝滯了起來。百草藥堂內的所有大型器具都被推著頂住了晃蕩不休的卷門,隔著一重重厚實的木板,喪屍持久不懈的撞擊聲依然清晰可聞。


    幸存者的神經繃得很緊,即使累得疲憊不堪,卻也沒半分想要合上眼的*。雖然他們一個個彼此緊挨著取暖、溝通、發抖,汲取那一絲絲不切實際的安全感,可他們每個人的心裏都很清楚,身邊的人呐,沒有誰真正值得交付信任。


    都是群怕死的家夥,每一個為了活下去都會不擇手段。要是這時候閉上了眼睛,誰又知道下一秒自己會不會被丟出去當做餌食,成為他人活下去的肉盾和踏腳板。


    他們瑟縮著聚集在角落,戒備著身邊的同伴,算計著身邊的弱者,同樣的,他們不信任、甚至忌憚著雲默一行人。


    “那眼神真讓人不舒服。”肖琛火大地一屁股坐下,轉過黝黑的脊背對著身後讓人不爽的視線,撓了撓臂上的鱗甲,“小爺生的奇怪點而已,看什麽看啊!長幾個鱗片會死啊!難不成老子還會吃了他們不成,一個個防得小爺跟賊似的。”


    韓修宇小心翼翼地將一袋子灌完的o型血換成另一袋,隨後接過雲默手裏的活兒,將雙氧水再度倒上那三道猙獰的傷口:“他們當然會害怕。在小地方被困了那麽久,根本不知道異能者、爬行者、狩獵者的樣子,我們是他們第一批接觸的外來人,而且武力值詭異得超乎想象,你覺得他們能不怕?”


    “雖然口頭上不說,但想想也知道。在他們心裏,我們大概是跟門外的喪屍一樣可怕的怪物吧。”韓修宇拉過一旁的羽絨服蓋在於青山身上,捂著他發冷的四肢。淡漠地說道,“這些事兒就別計較了。我們救了人,良心上這道坎兒就過得去。至於他們識不識好歹,以後是分道揚鑣還是組隊迴基地,目前不在考慮範圍內。”


    肖琛從鼻孔裏哼哧出一口火氣,轉頭看向身邊蜷縮成一團的田宏義,忍不住說道:“體質還真是差勁,居然又昏過去了。”


    說著,肖琛伸出一根手指小心地戳了戳自家兄弟臉上快要愈合的疤痕。瞥了眼一旁人事不省的班主任,說道:“小爺眼睛才一開一閉的,他把手搭在老班脊背上就暈了過去,老子愣是啥也沒看見,這真的是治好了?哪那麽快啊?阿義的腦子怎麽個構造老子很清楚誒,怎麽可能那麽快使出異能?”


    韓修宇無奈地拍開了那隻往別人臉上作孽的手,迴道:“雲默用精神力幫著他逼出了異能,解一時燃眉之急,沒想到他的精神力薄弱得很,因為承受不起體內爆發的能力最後才暈了過去。不過。你也不必擔心,木係異能者的損傷會很快修複。”


    “切,誰擔心他啊。”肖琛傲嬌地嘟囔了一聲。眼神往後再度掃了一圈,不由得皺眉道,“小爺擔心的該是那票子人才對……不知道為什麽總有種很不舒服的感覺?切,但願是老子多心了,不然的話,哼!”


    韓修宇瞅了眼藥堂內涇渭分明的兩撥人,眸色一深,直覺有種不好的預感,而針對這種微乎其微的神秘第六感。他一貫保持著一種警惕至極的態度。


    畢竟,他的預判能力雖然未及大乘。卻也逐漸融入了本能,哪怕是渺小的一縷感念。都足以讓他計較很久。


    “肖琛。”韓修宇猛地提高了聲音喚道,待少年轉過一臉疑惑的表情時,才緩緩說道,“說實話,我也有種不好的預感。”


    肖琛瞳孔忽的一緊,抬頭看著他。


    卻不知是不是對方的眼神太過灼熱,韓修宇手中的刀片突然一個傾斜,淩厲的刃口輕而易舉地劃開了他的手指、順便戳進了一側的羽絨服。獨屬於異能者的血液芬芳飄散在空氣中,甘美清爽的味道讓肖琛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韓修宇麵無表情地將手指放進了嘴裏吸幹淨上頭的血液,目光呆滯地望著飛散在空氣中的白色羽絨,眼神有一瞬空洞得緊。


    鮮血、羽絨、食欲……


    飄忽的關鍵點閃爍在腦海裏,可他卻怎麽也找不到將它們串聯起來的那根線。


    “麻煩了……”一雙黑亮的眸子霎時間深沉如海,韓修宇看著正在以緩慢的速度愈合的傷口,視線緊緊膠著在纖細的羽絨上,“肖琛,你也知道我的能力是預判吧……算了,即使不能理解也沒關係,你隻要記得,如果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情,不要衝動地出頭,先護好這批孩子再說。”


    話音剛落,韓修宇蹙緊了眉頭,緩緩閉上了那雙淩厲的眼睛。


    “喂!你講明白點!”肖琛敏銳地感覺到韓修宇身邊氣場的波動,在淺淡的精神力壓製下不得不退開些許,待看到對方逐漸合上的雙眼時,頓覺這一個個的都不是好東西,“擦!這算什麽啊?都睡著了,難不成要小爺管?小爺不會換血袋啊會把人治死的!姓韓的你要不要這樣!話說一半就睡,睡了還開精神力,你特麽是有多缺乏安全感啊!”


    隻可惜,任是他如何叫囂,韓修宇都不管不顧地開啟了預判的能力,巨大的精神力消耗讓他一時間陷入了夢境,但他的思維卻依然清晰的很。


    夢境預判,這是他的能力。隻要付出足夠多的生物能,精神力、體力、亦或是陽壽,他想要的答案總會在夢中找尋到。


    波動的精神力紋驚動了一旁的雲默,她微側過頭看著韓修宇,再迴頭時臉色沉得可怕。


    “你怎麽了?嘶……”胸肋傳來的劇痛讓謝敏珊倒抽了口涼氣,她額角沁出的汗液打濕了一頭俏皮的短發,卻半分不掩飾她張揚的美麗,“還真是疼,不過,謝謝你了小妹妹。沒想到你接骨頭還真有一手。”


    被“小妹妹”三字震得手抖了一下,雲默不動聲色地將手指一個使力按壓在剛接好的地方,直疼得這個十七八歲的少女齜牙咧嘴了好一會兒。


    “唿。你還真是……有這麽對待傷患的麽?”謝敏珊總忍不住想去逗逗這個麵癱的女孩,哪裏料到對方根本是個油鹽不進的家夥。“你年齡擺在那兒,不喊你妹妹難道還要喊你姥姥?哎喲!輕點輕點我不說了!”


    跳脫的少女側過身子搓揉著被掐疼的軟肉,中氣十足得看不出原來的虛弱。


    雲默瞥了眼少女這方陣營裏的婦孺傷患,想起當時初入小超市時剛看見的那一幕,不由地問道:“你之前,就不害怕麽?”


    “嗯?什麽?”


    少女用明媚的雙目望向她,雲默甚至能從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裏看見自己清晰的倒影。


    “在超市,護著這群完全沒有血緣關係的人。對峙那隻爬行者,你就不怕麽?”雲默淡淡地說道,“其實你不出手,也沒有人會怪你,不是麽?你應該還有家庭吧,有父母兄弟。那麽,你為什麽要拿性命護著他們?”


    她的聲音很是清淺,卻一句句地問進了這少女的心裏。


    “也不為什麽。”謝敏珊並沒有糾結什麽,將雙手枕在腦後仰躺在了冰冷的地板上,“要真得說的話。是……為了不悔吧?”


    “你不也一樣嗎?進超市救人可是利落得很,明明也可以不管不問,也可以繞道走當做沒看見。但你卻還是選擇了救人。這樣的你,怎麽還問我這種沒技術含量的問題。”


    十七八歲的少女明朗而有活力的聲線衝刷在她耳畔,雲默嘴角難得勾起一絲弧度笑看著這位個性單純、大大咧咧的女孩,說道:“我叫雲默,這段時間內,可願意和我一同作戰。”


    “啊?哦!”少女頗為驚訝地看著雲默,原以為是個寡淡異常的性子,卻沒想到很是率直,“雲……默?姓雲的?還真是少見。”


    “呐。我叫謝敏珊,今年十七歲。準高三生,有一雙父母和一個弟弟。不過他們都在京都,目前很安全。”謝敏珊毫不在意地交老底,神色之間一片坦蕩,“我成績優秀,頭腦可以,並且,我是跆拳道紅黑帶的武力水平,雖然夠不上黑帶的初階,但是應該不會拖你後腿……吧?”


    想起雲默初入超市時那詭異的一手,謝敏珊頓時不確定起來。像雲默這樣的身手,一刀劈開巨蜥*的實力,就連她那個達到黑帶“師賢”級別的老師也沒有,還真不知道是從什麽地方蹦出來的高手?


    而且,看她的樣子,也不過是十二三歲罷了。這樣年齡的女孩,除非是國家組織或是武學世家的傾力培養,不然怎麽可能到這種程度。


    但是,即使是傾盡了全力培養,這個年紀就到了黑帶都無法企及的高度,這怎麽想都……不可能吧?


    “還真是像啊……”雲默偏過頭喃喃低語,思緒恍惚間將謝敏珊明媚的臉龐和前世那個女性副手聯係在一起,腦海中不自覺響起那個女子堅定不移的話語。


    “元帥,我希望有一天能成為你!”


    “元帥,你不需要迴頭看我,因為我會一直跟著你的腳步,一直一直。”


    “元帥……”


    西荒大平原、聯盟軍隊、北漠大戈壁……所有的一切給予她的僅僅隻剩緬懷。


    “紅黑帶的水平,你真的很不錯了。”雲默轉頭看著她,開口道,“難得的近戰戰士,要是放進沙場的話……”


    話還未說完,雲默的臉色猛地一變,她忽地從地上站起,仰頭看著離頭頂不高的天花板。


    那是……


    如果她沒有聽錯的話,是數目龐大的鳥類揮動翅膀的聲音!(未完待續)


    ps:對於高貴冷豔的催更票,吾輩隻想說四個字:“榮gui幸qiu之fang至g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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