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光”基地,一環重點防禦區域,在五十五米高度的城頭,陰風唿號而過。


    冰冷的空氣翻動著無形的手掌,卷起無數沾滿了血跡的沙礫、掀飛不少浸染了硝煙的塵埃、撥開了成塊凝結了酸血的土壤,以淩厲的攻擊架勢,不斷地擊打在被熾熱的岩漿燙得融化了一半的牆麵上,發出類似“鏗鏗鏗”的金屬撞擊之聲。


    仿佛是大量子彈射擊在銅牆鐵壁上的巨響,每一下都扣緊了所有戰士的心弦、繃住了他們的神經,即使岩漿流所過之處早已成了一片死灰的廢墟,即使渦流褪盡後隻剩下敵軍被烤熟的累累白骨,即使危機解除後區域內的威壓深重得讓高階體都不願靠近,他們依然放不下心底的憂慮,或者說,他們越來越抑製不住普通人與異能者拉開巨大差距後的恐慌感。


    沒有異能者,他們什麽都不是;可是有了異能者,他們更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對強者的崇拜和畏懼的感情糾結在一起,在感念異能者為他們帶來生機的同時,也同樣恐懼著進化人群失控的力量。


    守城的軍隊神色複雜地俯瞰著下方堪比紅蓮業火過境後的慘狀,強大的渦流幾乎整改了基地前方所有的地形,霸氣而起的岩漿狂流更是在摧毀了敵軍的同時瓦解掉了基地高層頗為得意的高科技防禦係統。


    眼下這等有得有失的狀況,他們也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來對待了。


    “那真的是人類的力量麽?現在想想怎麽都有點後怕啊。”一名上半身纏滿了繃帶的新兵捂住腹部還在滲血的傷口,望著下方冒著熱氣的焦糊牆麵,心虛複雜,“驅使岩漿的力量,放在戰場上都足夠摧毀敵方的陣營了。掌握這種力量的人,真的會甘心聽從我們普通人的命令麽?”


    他們和異能者的等級猶如隔了一道天塹,可不是差個三兩米的距離。隨便跨幾步就能追上。現在就是這般,以後也隻會被對方遠遠甩在身後罷了。那麽,到了那個不再需要普通戰士的時期後,他們這批軍人又該何去何從?


    經曆過這幾次的防禦戰後,雖然軍人都閉口不談,但每個人心裏都清楚得很,熱武器對戰生化怪物的作用力正隨著怪物的進化而不斷減小,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會出現熱武器再也無法抗衡怪物的現狀!


    如果這一天真的到來。那麽大批必須依靠熱武器才能爭取一線生機的普通人該怎麽辦?物競天擇以後被淘汰麽?被進化後的異能者拋棄?成為戰場上的餌食?


    熱武器抗衡不了高階的生化怪物也就意味著同樣抗爭不了高階的異能者,比方說之前常理難以定奪的雲默、一擊轟開二階體的韓修宇,以及隨後蘇醒的黑皮肖琛,再到現在爆發異能的魏俊,即使隻有瞬間的殺傷力,可要掰到一個連的兵力完全不在話下。


    到了那時候,普通人再也不能指望異能者的服從和聽令,再也不能抑製異能者膨脹的權利和野心,萬一異能者有個心術不正的想法,所有人豈不是要任他們宰割?


    種種猜測。都飽含了大眾的不安和惶恐,在這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末世,他們都覺得這是極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如此。若是以後出現強大的異能者想和華夏權力中心對著幹的事件,麵對追隨活命的機會和保守內心信仰的艱難選擇,是個人都會猶豫。


    “誰知道呢?異能者……就跟老天爺偏愛的寵兒一樣,如果真有什麽異心,我們想阻止也阻止不了。畢竟,再怎麽說,我們想要活著都離不開他們。”另一名新兵苦笑著搖了搖頭,一手撫上被酸血腐蝕了一大塊的臉頰,吃痛地說道。“臉都毀得不成樣子了,要不是那小胖子最後出手。我估計連腦袋都要被異形啃掉了。”


    想到之前那驚險的一幕,幾個人同時心有餘悸地麵麵相覷。確實,若不是魏俊最後爆發了異能直接來了個大反轉,他們幾人裏總有那麽一兩個這時候不能坐在一起倒苦水了。


    “欠滿了人情呢……從雲默、韓修宇再到魏俊,我就參戰那麽幾次,反倒欠了三條命。”被毀容的新兵拍了拍完好的另一半臉,輕笑起來,“說起來,我們擔心歸擔心,但我總覺得還是該信任他們呐。怎麽說呢,總覺得隻要雲默在的話,就能鎮得住他們。”


    “說的也是,雖然跟那個叫雲默的孩子接觸不多,但總覺得是個很靠得住的。說來也是稀奇,我也就遠遠地看過她一眼罷了,愣是被唬得整個人都立正了,那氣勢,真有將帥之風。”


    “都是十幾歲的孩子、二十歲的小年輕,懂什麽爭權奪勢,就算我們要防也得是防範著遭了狗屎運變成異能者的大齡人群吧!比方說心理變|態的殺手、囚犯、喜歡報複社會拿刀子砍人的病態人士之流的……”


    “別危言聳聽了,沒發現現在覺醒了異能的都是孩子麽?哪來的變|態啊?十幾歲、二十幾歲的年齡段眼下是基地高層重點關注的對象,包括幼齡化的孩子都被有意無意地保護起來,上邊圖的就是個安心!異能者多一些總是好的,像我們這票子半殘的奔三貨,想登天總是難了點。”


    新兵們聊著聊著也就徹底放下了心裏的那一丁點杞人憂天的念頭,伴隨著戰場節奏的不規則性,難得的放鬆養傷時間實在是太可貴了。


    但聊得起勁的新兵不曾發現,就在他們的身後,輕輕地略過一角單薄的病服,一個身穿寬鬆病服、隻在身外套了一件長款羽絨服的女孩就這樣暢通無阻地甩脫了無數緊跟著她的醫護人員,最後竟是三兩下避開了二環區域的眼線而突入了一環地帶,要說是沒人幫助而直達重戰區的話,估計沒人會相信。


    可何梓矜她確實做到了,並且,一切順利地超乎想象。


    不過是在心裏念著那個“不要發現我”的強烈願望而已,她居然真的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生生避開了所有人的眼睛直達了前線,而也正是到達了這塊地方,何梓矜才真切地感受到基地內外的境況差別。


    簡直是地獄和天堂的反差映照!


    當基地內的人民還在為一日三餐而煩惱的時候,一環區域早已廝殺成一片血海,若不是因為感應到了什麽而強行來到了這裏,隻怕她也是被蒙在鼓裏的一員。


    真是沒想到……戰事居然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這種……就算她不刻意也能見到無數黑氣纏繞在城頭的景象……


    那麽,到底是為什麽?她的本能催促她來到這裏?來到這個總讓她不由自主地想退卻的地方?來到這個……根本沒有雲默影子的地方……


    何梓矜輕輕攤開了手掌,瑟縮的瞳孔十分惶恐地看著指尖突兀地冒出來的純白色光點。越是靠近這片充斥著血氣的區域,她就越覺得身體內的某個開關被打開了一般,有些控製不住失控的情緒、失控的本能、失控的……力量!


    她清楚地能感受到指尖傳來的溫和和細膩,卻半分也沒主意該怎麽做。


    不知道,不明白……她果然還是太差勁了麽?沒有雲默在身邊,就跟個草包一樣……


    “快!快讓開!邊茂的狀況很不對!快!擔架!繩索!捆起來!”前方突然出現了巨大的騷動,好似遇到了什麽超乎想象的突發狀況,連帶著何梓矜的心都跟著那嘶吼的聲音揪了起來。


    “怎麽迴事?不是已經清理過傷口了麽?被爬行者咬過的肉早就割掉了!怎麽還會出現屍變的情況!邊茂!邊茂!睜開眼睛!看著我!我是大河啊!說話啊!”


    “捆起來!不好!他的力氣太大了!怎麽辦?送研究院和醫務樓都來不及了……”


    “看來隻剩下……”槍子上膛的聲音在空間中很是明顯。


    “不要!難道我要把槍杆子對準我的隊友!老子不幹!誰都不準動邊茂!不然我跟他拚命!”


    “大河你冷靜一點!難不成你要看到他變成喪屍咬斷你喉管麽?你忘了麽?別隊就是因為不忍心後來反而損失了十一個兄弟!你特麽清醒點!”


    “換了我是邊茂……也不希望自己變成害死兄弟的喪屍……”


    勸解和爭吵最後莫名其妙地在雙方焦躁的情緒裏演變成了全武行,人群壓抑了許久的悲痛和無奈都在雙方你一拳我一拳的發泄中流淌成血,何梓矜睜大了雙眼難以置信地看著糙漢子們泄憤的痛苦和對現實的妥協,不自覺緊緊捂住了心跳失控的地方。


    “啊啊啊!”


    突然地,生生掙脫了繩索的年輕軍人甩開了四五人的束縛,像是爆發了最後的力氣般,猶如絕望的困獸惡狠狠地頂著腦袋撞向了何梓矜隱藏的拐角處——那尖銳的直角牆麵。


    對生的渴望,對死的無奈,對隊友的歉疚,對變成怪物的痛恨,這個走向末路的軍人僅僅隻是抬起了那通紅的雙眼,何梓矜隻覺得已看懂了他內心深處最絕望的感情。


    鬼使神差的,就在軍人即將撞上牆角的那一刻,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勇氣和力氣,何梓矜閃身從牆麵後出來,十分迅速地一手扣上了對方頂來的腦袋。


    驟然,失控的白色光芒如同沾上了易燃物的火焰,兇猛地吞噬了對方渾身上下溢出的死氣和病毒。(未完待續)


    ps:大概會有加更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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