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知道,顧卿他活不了多久了。”


    晨帝一句話把蕭珩和小柚子兩人都震在了原地,一時間蕭珩隻覺得腦子裏空空蕩蕩的,不停迴想著晨帝的那句話,他極力迴想記憶中顧卿的身形舉動,雖然略顯單薄卻不像是命不久矣的樣子啊。


    手緊緊的攥成拳頭,蕭珩的心此刻慌亂極了。


    當日魏太醫給給顧卿診治的時候,在場的隻有他,顧卿和東顧三人,小柚子是在外守著的,因而小柚子也是方才才得知這一消息,而在小柚子心中皇上是不會撒謊的,因此他對這一消息深信不疑。


    小柚子迴過神,也顧不得知道裏麵的蕭將軍覬覦自家大人時的別扭了,唰的推開麵前的大門就衝進去跪在了晨帝桌案前,磕著頭道:“皇上,求皇上救救我家大人,求皇上救我家大人一命!”


    響頭一個接著一個的磕在晨帝的心上,晨帝顧不得見到小柚子時那一瞬間的別扭,走到下首將他從地上撈了起來,手從他磕出印子的額頭劃過,看了眼跟著進來的顧卿而後落下,背著手走到一邊沉聲道:“顧愛卿乃是國之棟梁,朕豈不想救,隻是確是無藥可救......”


    顧卿走到蕭珩身邊站定,蕭珩轉過頭來看他,顧卿迴給他一個輕柔的笑。


    “大人!”小柚子猛的撲了過來,想要抱住有怕顧卿身體弱不禁風被傷到了,站在顧卿麵前盯著顧卿看,豆大的眼珠一顆一顆往地上掉。晨帝見狀皺了皺眉,卻是沒有說什麽,隻身子緩緩的轉了迴來。


    “臣不在意。”顧卿伸出右手準備安撫一下小柚子,卻被蕭珩忽然開口打斷,右手也被緊緊握住了。


    顧卿側眼望去,蕭珩麵目堅定,一字一句鏗鏘有力:“皇上,臣不在意是否能夠長命百歲,即便是千年萬年,若隻我一人又有何意趣。臣二十多年來隻動了這一次心,未來也隻有這一次,即便短暫那又何方,臣之所求,隻盼與喜愛之人生同寢死同穴,若他先我而去,我必不獨活!”


    ......


    夜已漸深,禦書房依舊燈火通明,外間的太監宮女們都打起了盹,內間的皇帝卻看著燭台上的燈花出神,白日裏和蕭珩的對話一遍又一遍的在耳邊盤旋。


    “你說,蕭珩他為什麽會喜歡一個男人。”晨帝忽然開口,太監總管耳朵動了動,沒有說話,他知道皇上並沒有在問人。


    “喜歡一個男人,一個命不久矣的男人是因為愛嗎?愛,又是什麽?”晨帝麵容冷峻,眼神卻有著一絲困惑。


    太監總管幾乎是看著晨帝長大,一步步從一個皇子坐到皇上的,當下更是看不得皇上迷茫的樣子了,也不希望將來有一人皇上會痛苦後悔,開口道:“皇上,奴才是個閹人,自七歲被賣入皇宮便是了,奴才不懂愛,卻聽人說過。那些人說愛有很多種,或生死相守,或成人之美,又或是其他......然,隻一點相同,愛著一個人時哪怕吃的是草根、睡得是硬土、穿的是粗布,隻要那人在眼前,心裏便是歡喜的......”


    聽著太監總管有些蒼老的聲音絮絮叨叨說著愛,一個穿著太監服的細小身影從腦中恍惚略過,晨帝一個晃神愣了片刻,低笑出聲。


    “皇上?”


    “無事。”晨帝的聲音還帶著笑意未盡的沙啞:“將小柚子帶......不,還是朕過去吧。”


    “嗻。”


    西華宮,慕月琴和東顧在內間交談著,所有伺候的太監宮人都被遣得遠遠的。東顧麵色帶著急迫,慕月琴卻是一派淡然。


    “不過是迴來了一個畫師,你急什麽?”


    “我隻是有些擔心,那日我本身和師兄一齊飲酒,後來才......”


    慕月琴的臉有一瞬間的扭曲,又很快恢複了,嗤笑一聲:“出息,左不過是個無權無勢的畫師,除了他便是。”


    “師兄身邊的那小太監聽說很得皇上的喜歡,這......”


    “再得皇上喜歡又如何,奴才便是奴才,是死是活便是我一句話的事。行了,時候不早了你且走吧,叫人看見了可不好。”


    東顧低著臉許久方才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慕月琴這才起身,一張清麗脫俗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在堆砌了許多名貴物品變得奢華的寢宮,良久捏著一枝花發出一聲輕笑。


    這宮裏不受寵愛的日子她是不想再受了,所以,怪不得我......


    暗紅色的花汁從指間流出,慢慢滲入雪白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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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後,慶祝定國候大敗狼牙的慶功宴舉行。


    宴席上,一段老套冗長的開場詞後,伴隨著靡靡的樂聲和隨樂起舞的舞女的登場,宴席正是開始了。


    雖然蕭珩在金鑾殿上說了那些話,但看目前的情勢皇上並未因此而生氣,反而為其舉辦了一場盛大的慶功宴,榮寵異常,眾大臣紛紛舉杯敬酒,蕭珩卻一個不理,隻定定的看著一個方向。


    眾人順著望去,發現那個方向隻坐著一個年輕俊俏的青年,眼生的很,隻有眼尖的看出了這是皇宮畫院的畫師服,猜測許是很得皇上喜歡的畫師,所以皇上才準其入場。


    自那日禦書房一番話語後蕭珩便沒再看到顧卿,他寬慰自己,那日自己握住他的手,他未曾拒絕,那他必定對自己也是有幾分情誼的。可一日見不到他,蕭珩便靜不下心。


    可現在見到了,蕭珩又渴求的更多了。


    轉眼宴席已經過半,顧卿都沒有往他這個方向看上一眼,蕭珩心下越發低迷。


    他看著顧卿一身月白衣裳,冠以白玉簪,唇角勾起溫潤迷人,然後忽的,那隻握過的修長手指抬起酒杯對自己舉了舉,蕭珩一愣,轉而心下大喜,舉杯迴應。


    然後他看著顧卿唇角勾著笑,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樣,然後離席而去,蕭珩未曾多想,放下酒杯也一同離去。此時席宴正酣,除了有些心不在焉的晨帝,竟無一人注意到宴席主角的離去。


    東顧躲在一邊看著,見顧卿總算走了忙走到一邊對席上慕月琴的貼身宮女打了個手勢,那侍女見了拉了拉慕月琴的衣裳,指了指東顧所在的那個方向。


    慕月琴點了點頭,那宮女悄悄離開,不一會兒捏著一張小紙條迴來了,慕月琴接著倒酒的間隙偷偷瞧了一眼,隻見那紙條上寫著五個字:“顧卿在席上。”


    心下一驚,手上沒有控製好,酒便灑了一些出來,好在沒有濺到衣服上,慕月琴喚了人來收拾。


    這邊的動靜也讓晨帝迴了神:“愛妃這是怎麽了?”


    慕月琴一愣,巧然笑道:“無事,隻不過方才胎兒踢了臣妾一下,臣妾一時沒有注意,手滑了而已。”


    晨帝看了慕月琴隆起的肚子一眼:“愛妃懷有龍嗣,千萬小心。不過愛妃懷胎不過三月,這肚子......”


    慕月琴心底一顫,勉強勾出一抹笑容:“太醫說了,臣妾這胎許是雙胎,所以大了些。”


    晨帝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慕月琴以為混過去了,這才鬆了口氣。“對了皇上,那邊怎麽空了一位,蕭將軍似乎也不在。”


    “那是顧卿,是畫院的畫師,前些日子立了個功,朕便準他入席了。”晨帝淡淡道。


    “顧卿!?”慕月琴猛地拔高了聲音,見離得近的官員有些都看了過來,連忙做出要下跪的樣子,嘴裏說道:“臣妾方才失了分寸,請皇上責罰。”


    晨帝果真如慕月琴所想扶她起來,“愛妃懷有身孕快些小心。”慕月琴順著坐了,晨帝又道:“不知愛妃是受了什麽驚嚇,為何一聽顧卿二字就失了分寸?”


    慕月琴做糾結猶豫狀,半晌才道:“不知皇上可還記得臣妾宮裏的那幅畫。”


    晨帝點頭,秀女選秀時畫師所作的畫若秀女得寵,皇帝是可將其賜下以示恩寵的,慕月琴的畫便被賜下了。


    “那幅畫便是這顧畫師畫的。”慕月琴眼圈泛紅麵容似有悲戚,“也不知是否是臣妾得罪了這位畫師大人,竟將臣妾的畫......若不是機會偶然,臣妾許是這輩子都見不到皇上了......”


    “愛妃莫哭,朕必迴為你討迴公道,來人快些送娘娘迴去。”晨帝柔聲道,不一會兒慕月琴就被一夥人攙扶著迴了西華宮。


    晨帝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遠去的慕月琴,眼中似有厭惡,他喚來太監總管說了幾句,擺手扔下宴席離開。


    晨帝走後,太監總管才道:“皇上不勝酒力先行離開了,眾位大人繼續便可。”


    另一邊,顧卿離了宴席便走到一荷花池邊,此時舊荷已敗新荷未開,景色有些淒涼,更襯蕭珩的心境。


    顧卿在荷花池前站著,蕭珩便在一邊陪著,半晌過後,顧卿才開了口。


    “蕭將軍,你我北疆數月之交情,為何要在皇上麵前羞辱於我。”


    蕭珩被顧卿生疏的稱唿搞得胸口一疼,待聽到後麵,便覺得心碎的厲害,張張嘴,聲音帶著難受的嘶啞:“你覺得,那是羞辱?”


    顧卿挑唇一笑:“不然?你我相識不過數月,如此就輕易愛上一人,若不是天生多情,便是故意羞辱了。”


    蕭珩默然:“你我每日同寢同食,手足兄弟也就如此了,可你我並無血緣,我待你好,自是因為......”


    “嗯?為何?”顧卿仍舊是笑。


    蕭珩看著顧卿,一字一句:“我心悅你。阿卿,我心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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