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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炙熱的陽光直射在黃沙上,泛出金黃的光澤,牧雋撩起袖子熟練擦去臉上的綠漿,白色衣袖上裹上了厚厚的汙漬,看不出原來的光澤。鼻翼裏充斥著沙律巨蟲體液濃烈腥味,牧雋麻木嗅著,眉頭都沒有抬一下。


    自從遇到祁淖後,她的運氣開始走下坡路。翌日清晨,牧雋跟依依不舍的祁淖道別後,走了不到一裏,便遇上一隻身長兩丈,四處覓食的沙律巨蟲。許是嗅到牧雋的味道,揮動著一百二十對肉足,噴著口液歡快的撲向她。


    牧雋腳尖向前一蹬,身子向後傾斜,手中劍刺向它口下十寸的地方,一擊命中。噴湧而出的綠漿攜帶著惡臭的腥味,讓牧雋按著抽筋的胃,幹嘔良久。身後的一縷秀發,快速的梳理沾上綠漿的長發,還難得有閑心的卷起衣袖為牧雋擦去臉上的綠漿。


    二十天過去,牧雋熟練的挑破一隻沙律巨蟲的腹部,伸手進去摸了摸,兩息後,摸出一顆小手指大小的土黃色妖核,在腰側的衣裙上蹭幹淨綠漿,心滿意足的放進懷裏的小布包內。身後的秀發,伸進沙律巨蟲的嘴裏,扯出一個毒囊,快速的挽結,掛在一側的枯樹枝上。


    牧雋手塔涼棚朝遠處望了望,奔向不遠處的沙丘,躲在背陰處,扭開塞子,抿了一小口靈泉,被汙漬沙粒掩蓋看不出模樣的臉頰,難掩愜意。雙手枕在腦後,仰躺著望著無一絲雲彩的青空,仿若散去陰霾的心。澄淨清澈。


    迴想起破心階時,黑暗憂懼的長路,猙獰恐怖的黑影,牧雋輕吐一口氣,她知道自己的心結在哪裏:因為在乎現在擁有的一切,心患得患失,漸生搖擺,以至於失去自我。


    牧雋腦海閃過十歲那年。老爹帶著他們進入修仙界的第一座城池時,神色凝重嚴肅的話:這是一個強者製定規則的世界!現在她才體悟這句話,隻所以懼怕所謂的宿命、因果,甚至於花籬,追其根由,是因為自己太弱。一個強大的心,是因為有足夠的實力做基石。而她沒有!不過她堅信那隻是早晚的事。


    攤開掌心,看著掌心中幹淨利落的命運線,緩緩的握緊,放在心口,一遍一遍心說:死沒有那麽可怕,生沒有那麽艱難!正視命運,善守因果。信任朋友,尊重敵人,堅定道心!做我自己,做好我自己,做好最真實的我自己!


    牧雋神識陷入黑暗,她再一次迴到了心路上,隻是這一次不再是漆黑幽深。腳下的路冒著幽幽的蒼翠色光澤,牧雋望著前方的出口,這一次剛踏上起點,便能看見出口。她的心安定自在。腳步慢慢向前,每一步就像踏上碧波,激起漣漪,金色繁複的符文衍生,隨著腳步向前,身後無數的‘木’字符文漂浮在空中,幻化成‘生’字符文,忽而又幻化迴來。


    踏入白光。牧雋身形輕盈飄飛,踏雲逐風,徜徉在星空,淡看歲月滄海。睜開眼。依然是陽光熾烈,黃沙滿地,牧雋起身拍拍身上的沙粒,握緊手中長劍,繼續前行。


    月下的大漠,寧靜孤獨,風卷起沙粒,又沙沙的落下。一隻幼小的沙蠍正快樂揮動著前螯,準備對麵前白嫩的肉蟲開動,突然沙粒震動,一隻腳從天而降,肉蟲啪的一聲成了一堆肉醬,風卷過,那腳便沒了蹤影。


    小沙蠍望望那堆混著沙粒的肉醬,氣勢洶洶的爬上沙丘,隻能望見一道影子。它狠狠的揮動前螯,突然身後襲來一陣風,熱氣在頭頂噴出,小沙蠍轉身揮動著前螯準備讓來客嚐嚐它的厲害。


    轉身看見一雙幽暗的藍眼睛,尖利的牙齒從嘴邊露出,小沙蠍揮動著前螯,退後遠離那張放大的狼臉,身子一爬鑽進了沙粒中。幽暗的藍眼睛中一閃而過的蔑視,抬起頭望著前方飛奔的人影,轉頭望了望身後的三隻屬下,撩撩嘴角。三隻一階沙影貪狼身影快如閃電,因為頭兒已經失去戲耍的樂趣,前麵的人今晚將是一頓美餐。


    牧雋頭也不迴的奔向前方,眼神晶亮無比,神識注意到尾隨的沙影貪狼,身形加快了速度。眼珠一轉,望向枯樹枝上的毒囊,主意暗生。從懷裏摸出一個布包,抓起十顆沙律巨蟲內丹,運力拋向四周,腳步加速朝前奔跑,她可不能死在狼口下。


    沙影貪狼嗅覺非常靈敏,路過這片沙地時,果然放緩了腳步,四散開尋找妖丹。藍眼沙影貪狼路過此地,偏頭望了一眼沙地裏同伴,扭頭奔向前方。向前奔襲了一裏,發現那人影盤膝坐在沙丘上,劍插入沙中,看見它慢慢露出笑容。


    藍眼腳步緩下來,在離那人六丈遠的地方,坐下來與那人靜靜對立。牧雋望著若人高靜坐的藍眼沙影貪狼,心頭無語之極,這世界連頭一階狼都是如此聰明麽?一人一狼對立半個時辰,誰都沒有動,滯後的三隻都跟了上來,四隻一字兒排開,盯著牧雋,密切注意她的舉動。


    牧雋心思暗轉,起身拔出劍慢悠悠的轉身,一步一步的朝前走,四隻狼直起脖子,盯著牧雋的背影,其中兩隻率先奔了過去,路過牧雋盤膝而坐的地方,便開始轉起圈來。藍眼狼見此景疑惑幾息,和另一隻同時奔了過來,都竄了這片詭異的沙地。


    牧雋慢慢轉身,看到此景,疾步走了迴來,撕掉衣擺,割掉五隻沙律巨蟲的毒囊,藍色毒液都倒在衣袍上,摸出那晚從祁淖要來的初級火符,點燃浸滿毒液的衣擺,扔進陣中。一時間,毒煙滾滾,牧雋站在上風口處,待四隻沙影貪狼都倒下後,才跨進陣中,一劍刺入咽喉,利落的解決了四隻。


    剝掉狼皮,摸出妖丹,牧雋望著沙地上的血跡,白嫩赤條條的狼屍,摸摸自己的胸口,發現心跳動若常,淡淡的自言:果然是習慣了!身影奔向黑夜。一個時辰後,沙丘上來了一隻全身雪白美麗異常的沙影貪狼,循著氣味來到了這片山地。它繞著沙地上狼屍轉了一圈,嗚咽著嗅嗅藍眼的狼屍,舌頭輕舔血跡,突然仰頭淒厲悲傷的狼嘯,幾息後,北漠各處響起無數的狼嘯迴聲。


    腳不停的牧雋沿路都聽見此起彼伏的狼嘯,剛開始暗自疑惑,今晚的狼怎麽如此暴動。跑了幾息後,腦海中閃過那雙藍眼,腳步一頓,好像北漠的沙影貪狼的狼王就是一隻七階藍眼。那隻藍眼的不會是它的後代吧?牧雋抓抓腦袋,長吸一口氣,側頭望向肩頭的狼皮,不舍的埋在沙粒中,便卯足勁的跑向沙漠邊緣。


    兩天後,牧雋搖搖快要見底的水袋,抹掉頭上的汗水,望著隱隱可見的荒隱山脈,舔舔裂口的嘴唇,暗自捏拳:終於迴來了!夕陽斜下,牧雋裹緊身上衣裙,靠在沙丘下,她太累,今晚早些歇息,爭取明日能走到荒隱山脈下。掏出布包,選出二十一顆沙律巨蟲的妖核,布下隱息陣,她總感覺身後有莫名的危險悄然襲來。


    圓月掛在天空,牧雋盤膝坐在陣中,茫茫的北漠在月光下,冷寂孤獨。一隻全身漆黑藍眼的沙影貪狼站在沙丘上,冷冷的瞧著丘下幾息,一步一步朝丘下走去,沙粒上未留下任何的印跡,它踏在虛空中。黑狼靜立在陣前,藍色雙眸中閃過兩道光,直射到陣法,靈力暴動,陣破!


    陣中的牧雋顯出身形盤膝閉目,黑狼直立蹲下冷冷的盯著牧雋:“你殺了我的孩兒!”若中年男子的渾厚,卻聽不出喜怒。


    牧雋睜開眼,眼波寧靜,與黑狼對視了兩息:“或許!”


    “你身上攜帶著它的內丹,還想狡辯不成!”黑狼眼神銳利,化若實質般撲向牧雋。不過五息,牧雋便臉色蒼白,冷汗若水潑,胸口和後背汗濕大片,她咬緊牙根,努力挺直自己的脊背。


    “真是個熱鬧的月夜!”月空中遠遠襲來女子妖媚的笑聲,牧雋身上的威壓速地一鬆,她的身形晃了晃,輕唿一口氣,才抬眼望著遠處襲來的白影,黑狼轉身盯著踏風追月而來的白影,眼神晦暗難辨。


    ‘啪’,一隻嬌小白狼屍體落在沙地上,死不瞑目的黑眼猙獰睜著,嘴角還沒幹涸的血跡糾結著白毛,一片頹廢。


    “你殺了她!”黑狼盯著白狼屍體,緩緩的抬頭望著立在半空白衣女子,露出尖利的狼牙,後勁的鬃毛聳立。


    “影玄你背叛了盟誓,這就是代價。”女子輕盈的落在沙地上,嬌嫩的玉腳懸浮在空中,一雙水綠的眼眸笑容妍妍:“不過一百五十年而已,你連孩兒都有了,還真是快呀!”


    “哼!”黑狼藍眼暗影幽轉:“誰背叛誰,貪月你心裏最清楚!”


    “我心裏的確很清楚,”貪月一步一步朝黑狼走去,光影沿著她身形一閃,化成一隻若上好凝脂雕刻的白狼,綠眸若初春第一抹綠。牧雋驚訝不已,她從未想過世上居然有如此美豔的母狼,她緊盯著它的一舉一動,把它印在識海中,它入得她的畫。


    黑狼盯著月光下的白狼,眼眸的溫柔一閃而過,仿若又看見千年前跟隨在自己身邊撒潑打滾的小姑娘,總會賴皮的爬上自己的脊背,耍賴的著要他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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