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宸宮居於六宮之中,雖然其居所並無其他妃嬪居住,然而其建築規模卻並不比東西六宮小。


    莊嚴巍峨的兩層屋舍與侍立兩旁,不苟言笑的宮人隻讓人有種透不過氣來的壓迫感。


    好在身旁的秋婉還算溫和,見她們過來了,未曾開口,眼底倒先盈了三分笑意。


    在給毓賢妃見過禮後。


    秋婉盈盈笑道“皇後娘娘已經在等著二位了,你們且隨我來吧。”


    話音落下,她便往前方帶路。隨後在領著他們到達一座被紫藤包裹著的小亭之外,她方才停下腳步。


    “娘娘,毓賢妃和薑小姐已經過來了。”秋婉恭恭敬敬道。


    裏頭片刻後才聽到一聲帶些慵懶意味的女聲“讓他們進來吧。”


    此時亭中除了侍奉待命的宮人,便隻有陳嫤年與敏皇後二人了。見到薑念嬌過來,陳嫤年自然歡喜異常。可她也不敢在自己姨母麵前造次,便隻能朝著薑念嬌擠眉弄眼。那模樣分外滑稽。


    薑念嬌怕被陳嫤年逗弄的笑出聲,失了禮數。連忙垂下眼簾不再看她。


    她隨著姨母一同見禮。


    一身朱紅常服,眉眼冷淡的敏皇後隻淡淡道一聲“二位不必多禮。”


    隨後她又對著宮人吩咐一句“看座。”


    宮人們便領著他們在敏皇後下首座下。


    此時亭中白玉石桌上是瓜果蜜餞,各色點心滿桌。


    對麵的水榭中正有舞姬遙遙起舞。


    顯然這是敏皇後的下午茶時間。


    不過隨著毓賢妃的到來,她的心思便也不在那輕盈起舞的舞姬身上了。


    “賢妃近日身子可好些了?”敏皇後淡色琥珀眼落在毓賢妃身上時,問的頭一句不過是幾句場麵寒暄話。


    毓賢妃心知肚明,自然也隻簡單迴了幾句場麵話。


    她與敏皇後雖沒走到死對頭那一步,但因為二人立場不同,故而關係也從不親近。


    如今除去每日過來給敏皇後晨昏定省,這還是敏皇後第一次主動邀她上鳳宸宮來。


    要知道能陪著敏皇後喝下午茶的除了她那幾個心腹亦或者是她要利用的人,旁的妃子是斷沒這個機會的。


    故而毓賢妃不免對敏皇後多了幾分心,如此一來,反顯得越發拘束。


    不想敏皇後卻隻是細細問她近日病情如何,可還缺些什麽?


    她眉目雖冷淡,給人以淡淡距離感,但拉攏的用意卻十分明顯。


    毓賢妃此時倒是如坐針氈起來,倒隻顧著如何應付拉攏自己的敏皇後,又不得罪於她。


    兩個小輩坐在下首,也是百無聊賴,尤其是陳嫤年本就是靜不下的性子,聽著自己姑母的場麵話,看著那些細腰舞姬起舞,不一刻她便已是嗬欠連天。


    在被秋婉好幾次眼神警告下,陳嫤年幹脆騰地站了起來。


    眾人的視線此時自然全落在了她身上。


    “嫤年,你站起來做什麽?還不給我座下。”敏皇後輕斥了一聲。


    陳嫤年卻是高聲道“稟皇後娘娘的話,嫤年是覺得這節目實在無聊,我瞧著薑姑娘都快睡著,不如由我帶薑姑娘四處走走,醒醒瞌睡如何?”


    對於陳嫤年明明自己犯了瞌睡,卻往自己身上推過去一事,薑念嬌表示十分無語。


    但想著自己平日也沒少坑陳嫤年,故而無語歸無語,她也沒有直接拆穿陳嫤年的話。


    反倒是上首的敏皇後目光如炬“我看是你坐不住才是。”


    隨後她又接言道“也罷,今日薑姑娘是客,你便帶她四處走走,隻是一點,你可不許鬧出什麽混事來。”


    陳嫤年得到了準許,此刻自然拍著胸口保證道“娘娘便放心吧。”


    話落,她連忙示意薑念嬌隨自己四處去走走。


    薑念嬌得了準許,自然便跟著陳嫤年往外麵去了。


    外麵的天氣並不好。陳嫤年也不知存著什麽心思,隻將自己往鳳宸宮外栽著各種花樹,還分外偏僻的小道上引。


    薑念嬌隨陳嫤年走著走著便覺出不對勁來了。


    “阿嫤,你這是把我往哪帶呢?”薑念嬌忍不住出言問道。


    陳嫤年就不是個能藏得住心事的姑娘。


    薑念嬌開口一問,她便毫不遮掩的答上一句“我三哥迴京了。”


    迴頭見薑念嬌仍是一副懵逼表情,她便又補充一句“我聽姨母說了,你答應與我三哥見上一麵?”


    薑念嬌沒想到敏皇後居然連這事都跟陳嫤年說了。


    她看了看四周,確定了四下無人,隨後才輕輕點了點頭。


    陳嫤年接著又疑惑的問道“你這是不喜歡你表哥了?”


    薑念嬌其實在經曆了一世愛而不得,撞破南牆之後,對趙衍楨的執念便沒有那麽深了。


    不過這些事情她誰也不能說,她點了點頭,一副酸溜溜的語氣道“他又不喜歡我,我喜歡他幹嘛,我就不信除了他,便沒有其他人慧眼識珠。”


    陳嫤年對於旁人的話,一向懶得多加分析,而且她其實也是樂於看到薑念嬌放下趙衍楨的,畢竟她也是喜歡趙衍楨的,雖然也說過即使薑念嬌就算真與趙衍楨在一起,她也絕不會與薑念嬌翻臉,然而要真是這樣,她心裏還是難免吃味的。


    而且薑念嬌如果能嫁給自己三哥,以後她便與薑念嬌更是親上加親,三哥日後若再想管束自己,自己也可以求助薑念嬌。


    隻是自己三哥常年在邊關曆練,也沒見過什麽女人,她實在擔心自己三哥不能入了薑念嬌的法眼。


    故而陳嫤年隻立馬肯定了薑念嬌的話語,又順便大力誇耀起自己三哥的好來。


    “你說的有道理,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說實話,我三哥還是挺不錯的,你別看我三哥黑是黑了一點,但經過風吹日曬的男人才有男人味嘛,而且我三哥武藝高強,在戰場上取敵人首級如探囊取物,日後你要是被歹人劫了,他單槍匹馬便能把你救出土匪窩。”


    “他還不近女色,你若嫁給我三哥,他以後肯定隻獨寵你一人。”


    “而且你要是無聊了,我三哥還可以給你表演胸口碎大石!那個可刺激了。”


    耳聽著陳嫤年越說越沒邊,薑念嬌腦中甚至已經腦補出一個身形魁梧,胡須滿麵的猛將形象時。


    過道旁卻聽到一個低沉磁性的男性聲音“阿嫤?”


    那聲音顯然帶著幾分不確定。


    陳嫤年在聽到那個聲音時,隻下意識身子一縮,似乎準備開溜。


    薑念嬌連忙拉住陳嫤年小聲道“誰在叫你?你跑什麽?”


    陳嫤年這才想起自己現在有個護身符。


    故而她一改往日的萎靡狀態,隻激動的小聲道“是我三哥,他今日迴來複命,順便來看看我姑母。”


    “走,我帶你去見我三哥。”


    話音落下,陳嫤年便想拉著薑念嬌從小道裏走出去。


    此時又不是春時宴,私相授受,若被人瞧見,不免被人背後嚼舌頭。


    更何況聽了陳嫤年的介紹,薑念嬌突然就對她的三哥沒那麽有信心了。


    雖然對方的確很適合自己,可若是太過不修邊幅,她也接受不能啊。


    薑念嬌不肯從花叢裏出去,陳嫤年便一邊低聲勸著薑念嬌,一邊出手來拉薑念嬌。


    二人拉拉扯扯,旁道的花叢裏便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


    本就疑心自己聽到了陳嫤年聲音的陳靖淮,見陳嫤年遲遲不應聲,便以為她又在整什麽幺蛾子,故而他隻一把掀了花枝,大踏步入了花林。


    林子裏,除了陳嫤年,還有一名穿著嫩柳芽色春衫的嬌俏小姐。


    此間,分明仍是早春薄寒天,但那嬌嬌小姐,身如楊柳枝,膚若凝脂玉,明眸皓齒,猶如江南春日枝頭最灼灼的一枝桃花。


    陳靖淮一時恍惚,陳嫤年親熱的喚那大踏步過來的青年道“三哥!”


    陳靖淮此時方才迴了神,他板著臉,不甚讚同的輕斥了陳嫤年一句“真是胡鬧,你不是陪著姑母嗎?怎麽又到處撒野?”


    他刻意拘著自己的視線不落在薑念嬌的身上,然而訓斥陳嫤年時的聲音卻明顯和緩了些許。


    倒像是怕自己的聲音嚇著麵前的姑娘。


    陳嫤年哪裏會不知道自己三哥的心思,畢竟她三哥跟她口味還挺像的。


    她記得她當日從邊關不毛之地迴到京城第一眼見到薑念嬌時,想的便是這姑娘好漂亮,若她是個男子,定然要娶了這姑娘。


    即使她不是男子,也要與這姑娘認識,畢竟他家如今還有個沒開竅的三哥不是。


    隻可惜後來與薑念嬌結識之後,發現對方早有心上人,她當初的那點心思,便全數歇了。


    但如今看來,倒隻算是好事不怕晚。


    陳嫤年此時也不怕她三哥了,隻笑嘻嘻介紹道“三哥,這位便是我信裏常與你說的薑相府上嫡小姐薑念嬌了,怎麽樣?是不是很漂亮?”


    隨後她又同薑念嬌介紹道“阿嬌,這位便是我三哥陳靖淮了。”


    此時再要避開也是來不及了,反而扭扭捏捏倒顯得丟份。


    薑念嬌便也隻作大方看向陳靖淮,不想這一眼倒教薑念嬌鬧了個滿麵羞。


    對麵折了花枝而來的青年,肅肅如鬆下風,皎皎如林間月。劍眉星目,鼻若懸膽,雖是薄唇緊抿,卻並不冷酷。那凜然之氣反讓人心安幾分。


    薑念嬌也不是沒有見過美男子,可眼前這人分明就是今日自己在鏡湖裏偷偷瞧見的農夫小美男。


    想著對方藏藍繡金線竹圓領袍下可觀的身材。


    薑念嬌隻覺麵上又燙熱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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