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賈曉姿把劉春蓮叫來一塊商量選糕點廠家的事,初步定在三天後的上午進行小規模的招標,為了避免麻煩,在這之前,我決定不和任何一個廠家的老板接觸。

    工作還沒布置完,電話就來了,是黨委書記的,說區委辦來電話催了,問糕點廠家的事怎麽還沒信兒,那個台商的舅舅在台灣是個很知名的人士,和李登輝都能說上話,一定要把握好分寸。放下電話,我問劉春蓮這家台商怎麽樣,劉春蓮說不怎麽樣,來大陸不長時間,想從咱們這起步。我說台商還真了解咱們國情,來了就知道找關係,他打算怎麽做?劉春蓮說,材料裏都有,他一年隻能接受一百八十萬的銷售任務,倒扣利潤百分之十,還不到俺們現在的一半呢。不過他們老板也說了,過幾年發展起來了再多報答咱們。賈曉姿說,咱們又沒扶植貧困企業的義務,過幾年他要是幹不起來呢,要是破產了呢?

    正說著,保衛部徐副主任進來了,他從一大摞紙裏拿出一張交給賈曉姿說,新下的通知,區裏要進行消防安全大檢查,從明天起一律不準出攤兒了。賈曉姿爭辯說電梯口的冷飲攤兒你批的是十天,這剛第三天。徐副主任說,那我沒辦法,這是上邊布置的,要不我給你請示請示公安局長?賈曉姿說請示哪兒我都不怕,他檢查的是消防安全,我又不堵通道,又不遮擋消防器具。徐副主任說,那可說不定,電梯口是人流最多的地方,你能保證冷飲箱子冰棍盒子能隨時清理幹淨嗎?要是正好檢查的來了,誰負這個責任?賈曉姿說我負責。徐副主任說,出了問題領導能找你們?第一個就得找我。

    我說既然您負責,有沒有辦法給留下來嗎?那個地方空著也是浪費,賣點飲料不也是為的方便顧客嗎?

    看我終於說了話,徐副主任立即把一臉的熱忱撲向了我,說,經理,我給你出個主意,我上次和小劉說的那個糕點廠,就是公安局消防科科長親戚的,你把糕點廠進店的事兒給他辦了,隻要他一句話,你給電梯口裝上櫃台都沒人敢管你。

    我說那我們還是遵守你們的規矩,先把攤兒收了吧。

    徐副主任梗梗著脖子走了,劉春蓮說,看見沒有?真不好辦,還有那個自稱是市裏頭頭兒侄子的那個,每次來都讓俺帶他見經理,俺扛著一直沒答應,昨天來了他還說呢,咱們要是總迴避他,他就懷疑咱們裏麵有什麽問題了。

    賈曉姿說,這不是赤裸裸的威脅嗎?我倒要看看他的那所謂叔叔手有多長,權力有多大,能管到咱們這兒來?

    劉春蓮又說,經理,幹脆就讓你那個叫史進的朋友幹得了,俺看那人挺實在,挺仗義的,說如果完不成任務一定給補上,其他那幾家個個比咱牛,你敢讓誰補?到時完不成任務不給你補,又轟不出去,咋辦?讓誰幹不是幹?讓哪家幹也得得罪其他幾家,還不如幹脆就讓朋友幹。

    賈曉姿說,劉春蓮說的是,我就不信領導還能因為這點事把你撤了。

    我心裏清楚,領導是不會因為這麽點事把我撤掉,但被得罪的人一定會記恨,最現實的就是我將怎麽再見書記?消防科或保衛部會不會在我商場找出一係列的不安全隱患?市領導的侄子會不會通過上邊往下擠壓?最最讓我不安的就是劉春蓮竟然替“屎包”說話,這絕不會是平白無故的,劉春蓮很可能得到了“屎包”的什麽好處,隻有這種硬通貨才有可能壯膽向權威挑戰,“屎包”劉春蓮都沒有權,但他們都有膽,有比認識當官的來得更快,更實惠的成功途徑。

    我腦子琢磨著,嘴就說順口說了出來,我說與其怎麽也是得罪人,還不如就讓朋友幹。我看見賈曉姿和劉春蓮都把腦袋點成了咄米雞。其實我很難受,在她們麵前,我不也是一個不應得罪的上級嗎?她們這會兒一定把我看成是和其他幾人一個範疇之內的了,我也是一方勢力,具體就是代表著“屎包”的糕點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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