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生子幾個字,咬字無比清晰。肖君毅抿緊了嘴唇,沒有吭聲。這樣的倔強,是在肖將軍預料之中的,“被情愛衝昏頭腦的人,每一個都是如此冥頑不靈。你去吧,幾年以後,別迴來哭訴。”“我不會。”肖君毅堅定答道,“我以及遠鳴,都不會的。就如同當年的您和母親……”當年他的母親也曾被家裏斷絕過關係,也曾違背世人的目光,隻為了一個泥腿子出身的大兵,身無長物、奔赴愛情。時光並沒有辜負她的慧眼,沒有消磨她的付出。今時今日,他亦如此。肖將軍的雙眼微微一,最終沒能說出什麽,隻是衝他揮了揮手。肖君毅看著端坐在寫字台後的父親,心中有著一抹難以言說的情緒。因為工作,因為事業,這人在自己的生長經曆中長久的缺席,他曾是那麽期待父親的鼓勵,渴望父親的認同,但是父親的目光,從來都未曾放在自己身上……輕輕退後一步,肖君毅向父親鞠了個躬,一言不發,轉出門去。書房裏靜了好半晌,裏間的房門緩緩打開,劉蘭馨走了出來,來到丈夫身邊。“離開太久,我好像都不認識他了……”已經沒有了那副將軍作態,肖山放鬆身體,靠在了椅背上。“他從來都不是個讓人省心的小子。”劉蘭馨的眼眶有些泛紅,輕輕把手搭在了丈夫肩上,“其實你可以說得更委婉一些的……”“終究是意難平啊。”一聲悠長的歎氣溢出,肖山反手握住了劉蘭馨的手,那隻手已經不像當年一樣光滑柔嫩,跟他一樣開始長出斑點,爆出青筋,毫不掩飾的露出了老態,但是他還跟當年一樣,輕輕摩挲著妻子的手背,“都怪咱們沒帶個好頭。”劉蘭馨唇邊露出了點笑容,像是驕傲,又像是悵然,“君君最像我,從來都是。”“他可比你當年要能耐多了。”肖山的唇角也微微挑起,“能把老爺子都說通了,誰又能想得到。”想起老爺子說的那句“兒孫自有兒孫福”,劉蘭馨也隻有苦笑的份兒。嚴防死守了那麽長時間,居然還能被鑽了空子,誰又能料到呢?然而陳遠鳴這份心,實實在在讓他們觸動。隻是……劉蘭馨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問道,“那君君跟家裏,真的沒可能了嗎?”肖山搖頭,“陳遠鳴的身份太特殊了,崛起太快,能力太強,是個值得吸納的人才。上麵其實有過一些焦慮的,害怕他會站隊,會選擇某個家族進行聯姻投資,那樣帶來的風險就太不可控了。但是誰能想到,他居然選了君毅……這對於某些人而言,是件好事。”肖家畢竟是個軍人世家,就算政治上有影響也相當有限,而且軍商聯姻曆來都是傳統,遠比軍政要安全太多。上麵畢竟也有上麵的考慮,陳遠鳴走得這步棋,簡直沒辦法更合意了。因此肖家也必須做出姿態,讓肖君毅遠離政界,就是最好的保全方式。他們兩個可以用商業建立起自己的帝國,其他更多,就不要涉及了。劉蘭馨很快就明白了丈夫話裏的意思,身處高位,有些事情真的無法自己掌控。也許這兩個孩子已經用最好的方式追求到了自己的幸福。眼眶有點發熱,劉蘭馨握緊了丈夫的手,輕輕歎了口氣,“其實陳遠鳴那孩子,很不錯。”“哼,說不好幾年後兩人就談崩了呢。到時候你要早點物色一個好人家,讓那小子盡快結婚!”“你啊……”聽著丈夫有些不忿的說法,劉蘭馨啞然失笑,“能好好過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不過孩子一定要有,迴頭也要往這方麵操點心了。”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就像任何一對平凡夫妻一樣,絮絮叨叨的說了起來。窗外的鞭炮聲逐漸響起,壓過了兩人的私語,朝新的一年邁去。元旦沒有等到,新春沒有聯係,眼看元宵將近,那人依舊沒傳來音訊。然而肖君毅並沒有開始急躁,他如今已經學會了堅守,也知道拖住陳遠鳴腳步的必然是某種更為重要的事情。他們已經衝過了那麽多到關卡,不差這些許的等待了。過了年後,所有的禁製都像來時一樣消失無蹤,肖君毅又投入了緊張的工作中。君騰寫字樓的三期已經基本落成,到了迴收資本的關鍵時刻,還有第一代路由器也開始上市,需要跟方方麵麵聯係。工作就像一團紛亂的線球,吸引開了他的目光。在這樣枯燥有序的工作中,京城迎來了開春第一場雪。沒有去歲那幾場雪下的大,頂多隻能算是雨夾雪,淅淅瀝瀝一夜,地麵上也沒落下多少浮白,反而結了不少冰渣,京城的主幹線自然是要清雪的,因而早上起來,除了略微陰冷的氣溫外半點也感受不到這場雪的到來。肖君毅中午才到公司,處理完手頭的事務後,帶著秘書準備趕往新樓查看情況。就這幾步,電話還響個不停,他邊走邊打著電話,踏出了電梯大門。這時剛剛過了春假,來公司上班的人並不算多,停車場裏自然也是一片空曠。也沒看路,他徑直朝自己的停車位走去,誰知一聲悠長的口哨聲攔在了身前。肖君毅一愣,猛然抬起了頭。在自己的悍馬邊,停著輛一模一樣的悍馬,車邊站著個英俊的年輕人,正笑吟吟的看著自己。“肖總現在有時間嗎?我這邊缺個司機。”話說的平平淡淡,像是幾個月的分離從不存在。肖君毅也笑了起來,掛上電話,把手機往秘書懷裏一扔。“陳董相邀,怎麽也該找出點時間。”看著大步朝前走的老板,閆秘書有些發蒙,緊跟著跑了兩步,“肖,肖總,那今天的會……”“跟他們說,今天不上朝了!”隨著這句笑意盎然的調侃,兩人抱在了一起,貼的那麽緊,親密到不分彼此。閆小姐張了張嘴,臉上騰地一下變得通紅,舉足無措的退了兩步,卻發現自己的目光根本控製不住,隻得尷尬的背過身去。那,那個陳董不是點金石的……他們剛才怎麽好像在接吻……難道是那個……小姑娘的腦袋裏簡直如同一團亂麻,然而還沒想清楚所以然,身後的悍馬就發出了一陣強有力的馬達聲。等再次迴頭,汽車已經絕塵而去。看著那輛車的背影,閆秘書咬緊了嘴唇愣了半晌,最後一跺腳,往辦公室跑去。(本章完) 第218章上車時兩人的唿吸都有些急促,肖君毅飛也似的啟動了車子,被慣性一帶,脊背重重砸在了真皮椅麵上,陳遠鳴不由笑出了聲,“可不能闖紅燈。”“你倒是能沉住氣。”肖君毅低罵一聲,手上的速度卻沒慢下多少。這時也不是上下班高峰期,路上本就沒多少行人,就讓他開得更加肆無忌憚。在一個急轉彎後,陳遠鳴終於還是伸手按住了肖君毅,“幾分鍾而已,不急於一時。”他的聲音沉穩,帶著一種關切的鄭重,肖君毅其實飆過很長一段時間車,也喜歡競速帶來的刺激,但是今天,他並沒有犯倔,在陳遠鳴的安撫下放緩了車速。跟儀表盤一起飛馳的心跳逐漸平穩了下來,肖君毅開口問道,“這半個月你跑哪兒去了。”“跟著國家去觀戰,耽誤了些時間。”“觀戰?”詫異的扭過頭,肖君毅劍眉一挑,“不會還要參戰吧,我又要變成軍屬了?”這話說得陳遠鳴一樂,在肖君毅大腿上揩了把油,“估計還差些火候。”當初孫國強找上門來的時候,陳遠鳴也沒未料到這次的行動會耽擱這麽長時間。在經曆過期銅市場的兇險磨練後,國興那些精英人才確實抓到了期貨市場的脈絡,並且對當年英國和墨西哥金融危機做出了複盤分析。在嚴密的觀察後,他們發現東南亞各國存在情況不一的隱患,也看出了對衝基金的蠢蠢欲動。但是有了這個認知,卻未必要馬上行動。事實上,中國還要某種程度上持觀望態度。擴大戰局固然不妥,伸手去幫也未必是件好事。東南亞諸國並不像香港,不屬於中國領土,相反作為美國監控中國的第一島鏈,這些國家的騰飛無異像是捆在巨龍身上的枷鎖,讓中國製造業的發展麵對巨大壓力。因此,東南亞金融危機,對於中國本身而言並不是單純的危害。有了這層認知,對於國際市場的監測就邁向了另一個方向。“觀戰”才是目前最應該做的。從這些金融戰役裏查找中國存在的問題,也從這些血腥屠殺中了解國際金融巨鱷們的殘忍手段,這種百年不遇的實戰教材,對於中國的意義不言而喻。站在這種角度觀察國際金融業的火並,對於陳遠鳴而言也是極為新鮮的。但是由於事態比想象的還要敏感,這次孫國強找上門,說是尋找顧問,也可以算是變相監控,以免陳遠鳴被這種巨大的利益引誘,做出什麽讓人無法預料的事情。有了層層顧慮,這次的保密級別才會逐步攀升,導致他出現了短暫的失聯。結果錯過了元旦,又錯過了新年,在跟國興確定暫時不介入東南亞市場,重新進入金屬、天然橡膠等原材料期貨領域的戰略後,陳遠鳴才終於被放迴了國內。不過等3、4月時,他怕是還要再去香港待一段時間。如果沒記錯,1997年3月當泰國中央銀行宣布,國內9家財務公司和1家住房貸款公司存在資產質量不高以及流動資金不足問題時,這場席卷東南亞的風波才會正式拉開帷幕。哪怕還不到正麵交鋒的時候,他也要親眼看看瞧瞧索羅斯的風光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