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一些。”陳遠鳴笑了笑,“目前還在跟市裏協商,就是準備開一所職業技校吧,隻是還在草創中,師資力量和教學理念都在一步步的完善,因此也沒拿到外麵宣傳。今天上門,就是想先問一下施伯伯的意思,您有興趣再次出山帶一帶那些技工嗎?”這話讓施宏陷入了沉默,他是軸承廠前幾批入廠的老職工,也是最先拿到技師頭銜的一線工人,在廠裏奮鬥的幾十年裏,他拿到的獎狀證書都稱得上車載鬥量,也為廠子培養出了2、30位優秀的技術工人。但是技師、甚至高級技師也終究隻是個級別高點的工人,不是幹部,除了多拿些津貼外根本,跟普通工人又有何異?而服從廠裏安排,培養學徒工的後果就是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有了能夠接班的下一輩,他這個老人的重要性就越來越低,越來越渺茫,最終為了給兒子換一個崗位,不得不提前退休。那可是幾十年的奮鬥啊……他如今才剛剛50歲,還有著一股子的幹勁,但是他們這些老人的薪級工資太高,體力也早就過了巔峰期,廠裏那麽多二代三代的接任者,隻有傻子才會放著新人不用,把金錢和精力扔在這些老骨頭身上。尤其是最近兩年廠裏的效益持續下跌,他們這批老職工就被各種理由清退拋棄,徹底掃地出門。心有不甘嗎?那是必然!在工廠裏幹了一輩子,除了這身本事外,他幾乎一無所有了。重新迴到這個陌生的社會,他又能做些什麽呢?工人畢竟是碗青春飯,沒有人會雇傭他們這些年過半百的廢物,長時間於社會脫節,也不可能這時候再學什麽新的工作技能。這幾十年的工作生涯就好比一場大夢,在垂暮時分不得不潸然醒來。他還算比較幸運的,前麵兩個孩子都在廠裏工作,小兒子又好學爭氣,不愁工作安排。像老趙、老孫這些孩子不爭氣的,被迫離崗後隻能去給人家看大門、值夜班。幾人聚在一起閑聊時,嘴上掛的最多的,就是不該當什麽磨工、鉗工,如果換個電工、焊工,出來不也照樣吃香嗎?苦中作樂,不過如此。但是現在,這個年輕人居然說想聘請他們,還是到什麽學校裏教人帶徒弟,在恍惚之中,施宏都不知該說些什麽好了。原來還真有人看好他們身上的這點本事,還真有可能把自己的餘生,再跟他們為之奮鬥了一生的事業掛上鉤來。施宏那雙剛強有力的大手,都不由慢慢抖了起來,再也無暇擔憂兒子。他,他還能勝任這份工作嗎?施瑞龍卻沒有什麽疑慮,在聽明白陳遠鳴的意思後,他的眼睛都發出了亮光,“爸!這您應該能做來的,分廠裏現在一大半技術標兵不都是您的徒子徒孫!不過就是帶徒弟嘛,這可是老本行了,絕對沒問題的!”“可是,可是我們又怎麽能掙過廠裏的技校,咱廠就不招外麵的人啊……”施宏滿臉的不確定,作為老職工,他對國企的招收標準再清楚不過,不是大學畢業,不是廠裏職工技校出來,不是職工子弟,想要進入國企簡直難如登天。就算他們能教徒弟,能辦學校,出來卻管不了分配,又算個什麽事呢?“又有誰說,技工出來就一定要進那幾家國企呢?”陳遠鳴輕輕搖了搖頭,“這個國家比你們想象的可要大多了,需要高級技術工人的企業,也遠不止十家百家。梁總,你說如果施伯伯培養出了一批跟他技術相仿的高級技工,瑞華要嗎?”“要!怎麽不要!”梁辛頓時一拍大腿,“別說跟施老一樣,隻要能學到他八成本事,咱廠裏就必須拿下!”聽到這時,梁辛也明白過來了,陳遠鳴的意思似乎並非往他的公司裏安插空崗,而是想要作為輸血的泵站,開始另一輪造血運動。雖然按道理說,工人是真不值錢,但是高級技術工,卻永遠是各家企業爭搶的骨幹,這種工人培養起來別說有多困難了,更要命的是就算養成了,還要提心吊膽好好守住。挖角這種事情,又何至於他們挖國企呢?這兩年私營企業就跟遍地開花一樣,尤其是南方那種小廠,工資高、待遇好,就是奇缺技術工人,跑來三說兩不說就把人拐走的事情,他見得也不止一起兩起了。如果陳遠鳴這個點子能夠實現,別說多,一年來十幾二十個人,不出五年他的廠子就能迎來長足的發展,十年二十年後,說不定也能成為業內數一數二的技術型企業呢。這樣的好事,他怎能不舉手稱快!麵對這兩位說客的一唱一和,施宏是徹底動了心神。他雖然沒有係統的教學經驗,但是徒弟卻真不在少數。其實技術工人也不是那麽輕鬆能帶出來的,一者天賦、一者毅力,肯吃苦耐勞的總是少數。但是就算不能各個都帶成高級工、技師,培訓出具有一定技術經驗的中級工卻並非難事。他,還有他那些老夥計,是不是也能把這當成是一條嶄新的出路呢……施宏的動搖,陳遠鳴自然看在眼裏,隻見他話鋒一轉,沒有步步緊逼,反而退了一步,“不要緊,施伯伯可以再考慮一下這個問題,等我的學校真正辦起來了,了解了詳情再來決定也不遲。不過瑞龍的事情,就要盡快下決斷了,當然如果你們認識什麽技術過硬的工人,也可以向他們建議一下,技術型人才總是多多益善嘛。”“沒錯!隻有在車磨鉗焊方麵有一技之長的,都可以到我這邊應聘!甚至是小施你的同事們,能者為先,多多益善!”梁辛如今的心情也好極了,對於任何企業來說,充足的雙向選擇餘地都是一件幸事。而一個頭腦清醒,財力雄厚的東家,更是讓人夢寐以求。他的運氣真不壞,怎麽利用這個好運,為自己鋪平道路,就成了未來最重要的事情。話說到了這份上,就不是閑聊能夠解決得了。和施瑞龍訂好了下來的約談,梁辛和陳遠鳴二人就離開了施家。這位意氣風發的梁總自然是專心投入下一步工作,陳遠鳴麵對的就遠遠不止是一家小軸承廠了。剛迴到家中,陳遠鳴就接到了飛燕方麵的電話,這時雖然早過下班時間,但是飛燕目前的負責人俞永安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可不管什麽上下班時間。“陳董,最新北大方麵傳來消息了,說已經開始著手準備培訓事宜了。”俞永安的聲音中充滿了興奮,飛燕目前的規模著實不小了,vcd生產線還在以每年8-10條的速度遞增,相關從業人員更是幾何倍數擴張,在企業飛速發展的同時,跟任何私企一樣,他們也麵對著一定程度的工荒。這還是得益於vcd的生產稱不上高科技,比起來上遊的芯片廠想要跟上步伐就更困難點了。這年頭苦力好招,但是技術工永遠都是老大難問題,想把那些一沒文化二沒經驗的外出務工農民培訓成合格的生產線工人,需要的可不止是短短個把月時間。因此在上半年,飛燕董事群已經就此問題進行過深入討論,最終的商議結果就是創辦一個培訓班或者技校,其中以孟力生的態度尤為堅決。和飛燕總廠目前的生產項目不同,孟力生研究所裏進行的可是下一代產品的研發,等到飛燕開始朝新領域邁進時,不論是硬件還是軟件,基層技術人員的存在都是必不可少的。如今各大高校的計算器、無線電等專業確實為新一代計算機科技培養了很多高端人才,但是一個行業永遠不能隻有高端,必須要有數量更為龐大的底層技術工人,來支持和推動行業的發展進化。然而計算器這玩意直到現在還屬於真正的奢侈品,就算那些天之驕子的大學生們也未必各個都能摸到計算機。與其跟別的廠商爭搶那些為數不多的寶貴資源,不如投入一定精力自己培養一批適用人才,這個想法才是更合乎飛燕發展理念的快捷方式。因此在多方努力下,他們跟北京幾所高校進行了接洽,準備聯合高校和企業力量,共同創辦培訓班。而最先響應他們的,就是北大。和其他高校不同,北大目前跟點金石的關係相當密切,不但北大校辦集團在點金石的注資下得到了長遠的發展,創業園也讓很多院係對陳遠鳴旗下的公司抱有好感,這樣一來一往,真正的培訓就提上了日程。對於全國頂級名校而言,建立個培訓基地當然不是什麽難事,但是選址、跟教育係統的溝通依舊繁瑣。這次辦校最終還是落在了合肥,依托當地政府對於飛燕的地方保護大開綠燈。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有了這個新的教育基地,圍繞飛燕將誕生一個更大規模的高科技產業城,要知道在投資環境基本相同時,資源不論是物資還是人力都將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聽著俞永安簡潔幹練的匯報,陳遠鳴臉上的神色也放鬆了很多,“很好,職業技術教育很可能關乎我們後續的發展和壯大,還要認真挑選生源,在教育質量上把好關。如果做得好,技校這一塊的負責人甚至也可以入選我們的董事會,要讓他們也鼓足幹勁,而不是把精力虛耗在那些無益的事情上。”“嗯,這點我曉得。那陳董你打算什麽時候迴來呢?光盤生產線的遷移安排還需要你親自過目……”“最近可能還走不開。”陳遠鳴笑了笑,“家鄉的布局花費了這麽長時間,也該到收尾階段了……”(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五章隔天又是一個周末,隻是在一些人的日曆行程上,周末向來是個可望不可求的奢侈品。一大早就驅車來到了市委大樓,陳遠鳴剛下了車,就見萬秘書長快步趕了上來,隻是短短幾周未見,這位市委大總管表現的就更為熱情了,拉著他的手連連感歎,“陳董來了!我們還怕您有事過不來呢,縣裏的工作鋪開後可不就更忙了,陳董也辛苦了啊!”“萬秘書長客氣了。”陳遠鳴微微一笑,“楊書記在嗎?”“在,當然在!”萬秘書長臉上堆滿了笑容,“一早就等著財神爺大駕光臨呢,快快請進吧~~”自從疏通了省裏的關係後,市裏這些頭頭腦腦對待自己的態度就明顯發生了改變,有投資集團作保,又有省委王書記的支持,現在市裏對遠揚的態度可謂今非昔比。推諉的場麵話少了很多,巴結的客套話到是多了不少,見風使舵才是官場的保命良方,誰也不會看不清楚局麵。依舊是那間寬敞的辦公室,但是這次陳遠鳴走進門,坐在椅子上的楊書記馬上站起了身,笑著朝他迎來。“小陳來了啊,快坐快坐。”楊書記臉上也掛著和煦的笑容,熱情招唿陳遠鳴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聽說迴國後你就進山裏了?看這行程安排的,也夠緊張了啊……”“讓楊書記見笑了,實在是手頭的事情太多。”陳遠鳴笑著解釋道,“等下個月中旬,礦山的一期工程就能順利收尾了,屆時還要請楊書記大駕光臨,為我們奠基剪彩啊。”“哈哈哈~~哪裏的話,咱們家鄉的重點產業嘛,也要好好關注才對。”楊書記發出了一聲爽朗的笑聲,“隻是沒想到礦場的建設速度這麽快,如果今年就能投產的話,我們可就要跟著沾光了。”這裏說的卻不是稅收,而是市裏在礦山占據的股份。最終豫西礦場以遠揚51%,市政府26%,投資集團18%,其餘閑雜股份5%的配比瓜分完畢。投資共分3期,每期1.5千萬美元的額度,遠揚總共支付3.5千萬美元,投資集團則用設備和技術力量衝抵其餘1千萬美元。這麽大規模的資金進駐,也算創了省裏目前國際投資的最高紀錄。市裏拿到了實際紅利,再加上一些邊邊角角的私下操作,楊書記怎能不對這個鉬礦愈發上心。現在縣裏的匯報都是直送案頭的,隻要陳遠鳴迴到市裏,就積極進行溝通,單論政府配合已經沒法更好了。之前遠揚繞過他去省裏溝通時,這位一把手還生出過幾分惱怒,但是當做通了省裏的門路,也妥善分配了利潤後,那點子心結頓時煙消雲散。不管怎麽說,這個大礦也是在自己任期內完成的,隻要不賠本就是一樁政績,更別說陳遠鳴居然能把注意打到原豫西煤礦上,有效的吸納吞並了原煤礦的下崗職工,可算解決了市政府的一塊心病。有了這兩者,楊書記可不越看這個陳遠鳴越順眼嘛!“礦山還是要慢慢運作的,現在鉬價還沒有抵達高位,采礦銷售並不是我們急於去做的事情。”陳遠鳴卻沒有順著楊書記的話走,反而認真解釋道,“先把周邊配套設施和其他礦產的發掘放在首位吧,豫西又不是隻有鉬礦,其他有色金屬也不在少數。”這答案可讓楊書記有些吃驚,但是沒有把疑惑擺在臉上,他稍一思索,“其他有色金屬?你是說鋁吧。最近的確聽到了一些風聲,說投資集團有意吞並銅加工廠,這個小陳你聽到消息了嗎?”問的意有所指,陳遠鳴自然也知道楊書記關注的重點所在,“我們跟投資集團的合作還會加深,這座城市蘊含的資源還很豐富,值得繼續挖掘。”陳遠鳴這句話一出口,楊書記心中就鬆了口氣。看來合作確有其事,這小子不是想屯著資源不賣,而是有什麽後續打算。其實他並不太關心鉬礦最終的價格幾何,在這個各省市都爭搶著賣地賣資源的現在,能夠盡快為市政府拿迴稅收和資源紅利才是關鍵。他在這邊的任期也不過3、5年,鉬礦萬一被人壓著不肯銷售,這筆買賣可就砸在手裏了。不過現在沒了這種憂慮,楊書記臉上的笑容自然更加真摯了一些。“企業的事情,最終還是要落在你們這些企業家手裏啊。能有小陳你這樣的良心企業家,也是我市的一大幸事。就像那個豫西煤礦下崗職工的聘用轉型,就讓人拍案叫絕,即解決了原有的財政負累,又給新礦增加了動力,光是這個經驗就值得我們深思。最近宋廠長匯報的那份報告我也看到了,實在是深入淺出,鞭辟入裏,生動精彩的很!這種經驗才是該大力推廣和學習的,也為我市企業轉型增添了一種新經驗、新方法。小陳你放心,這份材料我們也會慎重對待,怎麽說也要把咱們的豫西礦業打造成為一個行業標杆才行。”如果說之前還是官麵上的交談,這就是純粹的賣好了。如今國有企業改革才是上麵最重視的事情,有這麽個成功範例在,不論是對市裏還是對礦場本身都大有裨益。楊書記肯這番話也算是把礦場的利益放在了首位,這種不爭功的態度可是相當難得。看來這位書記雖然有些過分圓滑,但是幹事創業的心還是在的,也正因為他這份“野心”,才讓自己的計劃有了實現的可能。陳遠鳴微微一笑,也坐直了身體,“楊書記言重了。其實礦山的整改隻是我進行的一個實驗,想看看我們這些國企究竟還有多少底蘊存在。結果一試之下,感觸良多啊……鉬礦跟煤礦的差別雖然很大,但是這些工人的學習能力和自律性都很出色,也更重視安全方麵的問題,比一般的農民工要強太多了。再加上跟國企那些高級技術工人的交談,不由讓我對國有企業的改革產生了一些新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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