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周末的傍晚,在去風景區的路上,我意外從溫和口中獲悉,施洋因為工作忙將婚期推延了半年。

    “他怎麽忙成這樣啊?”這幾年施洋一直在外奔波,但忙不是拖延婚期的理由。

    溫和沒有正麵迴答我的問題,卻轉而問我,知道我們的合夥人是誰嗎?

    “不是那位江女士嗎?”我從財務資料上看到的。

    “江怡然女士是施洋的姨媽。”

    這個消息有些突然,如此說來,施洋生日前就已經開始和我的父親合作了。

    “景區基本是施大哥一個人管理,我和父親來得都很少。”

    “哦。” 我的目光停留在窗外微微的暮色中。

    他不再說什麽。低下頭放了一首不知名的曲子,曲調舒緩而悠揚。

    一曲完了,他問:“姐,你——走得出來嗎?”

    “不是那麽簡單的,溫和,你不了解的。”

    “我了解,我希望姐幸福。”

    “幸福在哪裏?”

    “幸福就在你麵前。姐,為什麽非要等到那一步?你的命運應該由自己來掌握,而不是別人。”

    “你姐夫並不是一個壞人。”

    “誰是壞人?我們身邊的人誰是?我們隻有性格差異,婚姻也是一樣,隻有合適和不合適,你們不合適。。。。。。”

    車停在山腳下,我們沿著河邊走,四個月前,這裏還是一片綠草地,現在草地已經枯黃,上麵建起了一排長亭,亭簷上鋪的是稻草,亭中錯落有致地安放著竹製的長凳和躺椅。路過跑馬場,那匹溫順的小白馬還在,馬場的管理員過來招唿,這是個皮膚黝黑十分健壯的年輕人,隻穿著一件短袖的牛仔上衣,露出強健的胳膊。他和溫和說話間,我拉開幾步遠的距離,慢慢朝河堤走,河麵閃著纖微的輝茫,岸邊的蘆葦在風中輕輕搖擺。溫和快步跟上來,繼續說著施洋,說施洋的未婚妻是施媽媽物色的,他一直不怎麽喜歡,以至婚期一再拖延。

    有人過來叫走了溫和,暮色漸濃,我坐在亭中的長凳子上,聆聽風吹拂蘆葦聲息,潺潺的水流聲。我想起曾經答應過姚遠,等風景區落成後,和他一起來這裏。媽媽邀請了姚嵐全家下周日見麵,他能如期迴來?在眾目睽睽下我們是否可以做到平靜地麵對彼此?

    亭中亮起幾盞橘紅色的燈光,河邊的風也有些涼意了,我裹了裹紫色的短外套,係上腰帶。

    “來了怎麽不進去?”不知什麽時候施洋出現在涼亭的台階下,灰色的襯衣套著一件同色的毛衣,袖口高高挽起,比往日多了一份隨意。

    我說這個亭子布置得不錯,椅子凳子也不錯。

    他謙虛了幾句,突然冒了一句:“這麽晚了還一個人發呆,就不怕山上突然衝下什麽動物嗎?比如蛇。”

    他記得我最怕蛇,從小就怕,小時候調皮的男孩會拿著假的玩具蛇逗我,我滿院子跑,撞到打球迴來的施洋,如同遇見了救星,躲在他身後。等到那群孩子都跑了,他迴過頭來,“溫婉,蛇來了,快跑啊。”我嚇得大叫往樓上跑,他在下麵咯咯地笑:“溫婉,膽小鬼,傻瓜,下來啊,騙你的哦。”

    亭外是一片茂密的樹叢,在燈光下顯得格外陰冷,我說這會還真有點害怕了。

    他微笑著,一邊引我穿過樹叢,路上他不時放慢腳步,擔心我跟不上,我們始終保持不到一米的距離,走完一段窄窄的小路,到了一道籬笆門前,他停住,身後是寬闊的斜坡,坡上的大樓燈光通明。

    “迴來吧,溫婉。”我抬起眼,他那雙眼鏡下的眸子多了一點什麽,沒有了平日的那份淡定。

    我想起另外一雙眸子,深情的,憂鬱的,迷惘的,象耀眼的星光,溫暖我的心靈。

    “你幸福嗎?”他一隻手扶著籬笆門,用一種艱澀的口吻問。

    我不知道怎麽迴答,難道?他依然固執地堅守著年少的那份情懷?時間沒有淡漠嗎?投資風景區,拖延婚期都是因我?

    也許他適合我,他懂我,但我們總在錯誤的時間裏相遇。

    一支溫暖的柔情的曲子渺渺而來。

    想著

    你的臉

    手中咖啡不覺已喝完

    想著~

    再一遍

    沒有你的夜晚快樂會遠離我一光年

    你的眼神美得沉醉

    讓我沉醉~

    滿天星光是我的歌

    動情的唱著

    。。。。。。

    他告訴我娛樂廳正在調試新買的設備,這是阿木的《i love you-》。去年年前迴來,火車上正放著這首歌,當時他腦子裏閃過的是溫婉,時過境遷,以為那份感情早已經塵封了,那一刻他才豁然明白。到家是大年三十,他連夜跑到了我家,全家人都在,溫婉不在。他站在院子裏,那間朝南的房間是黑著的——溫婉早已經嫁人了,她在另一個城市。

    “對不起,我不應該說這些的。”

    “沒事。”

    “其實,隻要你幸福我就放心了。之前我一直以為你幸福, 從來沒有想過來打攪你的生活。”

    “我知道。”

    “是心裏挺難受的,每次見你都很難受。你,又瘦了。”“我沒事。”我意識到眼圈已經濕潤了。

    “你有事,有心事,說出來我可以為你分擔的。”

    怎麽可以說?難道告訴他身為有夫之婦的我正為著一個有家室的男人牽腸掛肚?為著一份不尋常的愛,一個渺茫的希望承受痛苦的煎熬?怎麽可以說?

    “記得我在,還有溫和,大家都在惦記你,要快樂起來。。。。。。”

    我點頭,又忍不住咳了兩聲。他抱歉地說,天涼了,早點迴去吧。

    這夜我做了一個很淒涼的夢,夢見我離婚了,小溪被思承帶走了,這是哪裏?一身紅衣裳,新郎是施洋,周圍有我的父母,溫和,我卻滿臉的淚水?

    “為什麽不等我?”他來了,終於來了。

    我戚戚地看著他,不是不等你,是不知道上哪裏去找你,找不到你,你總是那麽遙遠?象夢一樣,捉摸不定。

    他長歎了一口氣,轉身離去。

    “別走,姚遠,你別走,好不容易來了,為什麽又要走?你不能走。。。。。。”我哭著跑著追去,腳下是泥濘的路,抬不起腳,跑不動了,他的身影越來越遠,“別走,姚遠,迴來。”我哭著喊著,喊破了喉嚨,發不出聲音,心在下沉,下沉,我痛啊,痛到快要碎了,怎麽身體也疼?全身發燙,象在火上烘烤著,疼痛難忍,大滴的汗水直往下掉。

    “婉兒,醒醒啊。。。。。。”我睜開眼睛,媽媽站在床前,一臉的焦急。她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又發燒了。

    我臥床了兩天,第三天好多了。要趕著迴去了,辦公室的事情已經積壓了很多, 不能再拖延了。媽媽不放心,流著淚說:“迴去了誰照顧你?你又會硬撐著幹活,老不把自己的身體當迴事,唉。”

    爺爺打電話過來問小溪,什麽時候迴去?媽媽從小溪手裏接過電話,“爺爺,溫婉身體還沒有完全好呢。。。。。。您得幫忙說說思承啊,脾氣要改改。。。。。。我家溫和很衝動的,如果還這樣,他會來替他姐姐討迴公道的。”

    我支著暈沉沉的頭坐在院子裏,久違的太陽暖洋洋地照著。小溪在拾著銀杏樹葉,整整齊齊地疊在手心,嘴裏數著,四,五。。。。。。是深秋了,銀杏葉黃了,那種金色的黃,掛在樹梢,落在地麵,一樣的清爽純淨。

    媽媽拎著大袋小袋一瘸一拐過來了,打開一隻大袋子,展開來,是給小溪縫製的厚棉被,清澈的藍色棉布被套,裏麵用的是親戚家種的棉花。

    “還是這個暖和。”媽媽指著新釘的紐扣:“這樣可以嗎?。”

    我感激地點頭。媽媽素來如此,凡事親力親為,且要求做得盡善盡美。早上就因我的一句話,她把被子又拿迴去重新釘上紐扣,下樓梯的時候腳不小心扭了。

    “身體不舒服,這個周末就別迴來了。天氣也冷了,來迴一趟不容易啊。”

    “周日要請客啊,姚嵐父母要過來的。”這個我不可能忘記。

    “我們招唿得了的。再說姚嵐能理解的。”

    小溪跑過來,懂事地幫外婆揉著腫起的腳踝。

    “外婆婆,媽媽說銀杏樹和小溪一樣大,是嗎?”

    “比小溪小一點點,小溪是冬天長在媽媽肚子裏的,銀杏是第二年的三月種的。”

    “二?三月?”小家夥扳起了手指頭。

    “昨晚你睡後,施洋來過,坐了一會走了。”

    “哦。”我頭埋得更低了,幹淨的地麵濕濕的,昨晚一直在下雨。

    “這孩子,唉—”媽媽歎了一口氣。

    臨走時候,媽媽叮囑我,等思承心情好的時候,要好好地靜下心來和他交流,迴避和妥協都不是辦法,遇到問題一定要積極地去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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