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您快看看三哥!三哥他……他遭了暗算!”


    張翠山雙臂橫抱著俞岱岩,甫一進了大殿,便直奔張三豐,跪撲在他麵前。


    張三豐見他不過半日不見,形容竟已如此狼狽,又見俞岱岩渾身上下鮮血淋漓,氣若遊絲,竟是重傷瀕死之相,心下不由大慟!


    當下也無暇追問緣由,隻囑咐了宋青書一句讓他先行離去,便直奔內堂,去取救命丹藥。


    因年紀太小而被遣出紫霄宮的宋青書在邁出大殿時迴頭望了一眼,張翠山此時已然昏迷在地,俞岱岩則被宋遠橋和俞蓮舟雙雙托起,兩人麵色凝重,眼中兇光暴暴。


    殿外,見了張翠山和俞岱岩那一身慘狀,幾個守在此處的三代弟子皆麵露驚惶,見宋青書從殿內出來,不由紛紛圍攏到了他身邊。


    “宋師兄!”


    “宋師兄!”


    這些比宋青書也大不去幾歲的小童子們小心翼翼地簇擁著他。


    “三師叔和五師叔無事麽?身上的傷瞧著好怕人……”


    小娃娃們語氣怯怯的。


    他們到底年紀尚幼,雖是成了武當弟子,平日裏卻隻在山上習武練功,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麵?


    見張翠山一身是血地抱著昏死過去的俞岱岩迴來,早嚇得失了心神,又兼年紀大些的弟子因張三豐憐愛,在別的院子擺了席麵讓他們吃,留在紫霄宮外的這幾個娃娃自然就沒了年長的師兄在旁邊看顧,眼下正是將宋青書當作了驚慌失措下的心神支柱。


    宋青書也是心知如此,故而沒有急著離去。


    他安撫童子們道:“莫慌,殿內還有太師父在,三叔和五叔均無性命之憂,太師父定會想法救治他們。”


    此言一出,童子們便像吃了顆定心丸,陡然放鬆下來——


    宋師兄說的是呀!還有祖師爺在!


    祖師爺一定會治好三師叔和五師叔的!


    小娃娃們臉上重新帶迴了笑容。


    這時才驚覺宋青書還被自己等人團團圍在中央,不由紛紛不好意思地紅了臉,趕忙讓路的讓路道歉的道歉。


    宋青書搖手令他們不必在意。


    直到他走出了很遠,迴頭再望向紫霄宮時,卻忍不住搖了搖頭。


    小童子們對張三豐向來懷著種近乎盲目的信任,被宋青書安撫了幾句,便以為隻要有他們的祖師爺在,俞岱岩和張翠山的傷勢便能得到治愈。


    可宋青書卻知道,張翠山或許隻是脫力又心急下一時暈迷,醒來以後大約不會有大礙,然而俞岱岩……


    他四肢骨節被人以大力折斷,手足筋骨皆被破壞,能保住一條命想來已是極限,若想再續筋骨,那又談何容易?


    恐怕張三豐彼時將宋青書遣出了紫霄宮去,便是不想讓尚為稚子卻有著超越年齡早慧的他聽聞此事,徒增煩憂驚懼吧?


    對習武之人而言,這終究太過殘酷。


    隻是張三豐並沒有想到,在宋青書心裏,卻未將俞岱岩的傷勢看得有多嚴重。


    ——以修仙者的手段,要治愈此等程度的傷勢,不說輕而易舉,卻著實也算不得難事。


    光是宋青書從師兄那裏得來的儲物手環裏,能起效立竿見影,令俞岱岩短時內便康複痊愈的丹藥就有不止一種。


    宋青書也不是那吝嗇之人,若是得用,他自然願意當下便將藥拿出來給俞岱岩用。


    隻是屆時他要如何對張三豐和宋遠橋等人解釋這丹藥的來曆?


    以宋青書對這小千世界凡俗武林的了解,能達成類似效果的丹藥,在這裏稱之為神丹妙藥也不為過,而他不過是一稚齡小兒,又從哪裏得得了這樣的東西?


    說有高人相贈?


    此處可是武當,是元國境內大名鼎鼎的武林三大宗派之一,掌教真人更是公認的元國武林第一人張三豐!


    試問當今武林,即便算上他國絕頂高手,又有誰能不引起張三豐的察覺,隻身深入武當?


    故而此等說辭斷不可取信於人。


    要說是自己在山門內行走時無意發現?


    若張三豐等人繼續追問,具體是在哪裏,何時,怎樣發現的?又如何得知它對俞岱岩的傷勢有效?為何以宋青書的機敏沉穩,沒有第一時間便將這來曆不明之物上交師長?


    其中的破綻委實太多!


    宋青書左思右想,直接拿出丹藥的做法都不合理。


    如此,不若他用術法偽造出本老舊醫書來,到時讓張三豐等人自己去搜集材料製作成藥?


    醫書的來曆倒很好解釋。


    宋青書自由宋遠橋親自蒙學,識文斷字以來,對書籍便表現出了非同一般的濃厚興趣。


    翻遍了宋遠橋的書房以後他便去鑽張三豐的,每次武當七俠有人下山問他有何想要,也都迴答有書便好,是以這幾年來,他自己的小書房規模也是一日更比一日大。


    尤其再遇到殷梨亭和莫聲穀這兩個最寵他這師侄的,更是不分種類,能弄來的書都要想法給他弄來。


    這其中偶爾混了一本兩本看似破舊無用,實則價值連天的珍貴古籍,也不是不可能……


    宋青書想到就做。


    不過一會兒功夫,一本看上去破破爛爛,甚至有些內容都已殘缺不全的“古書”,便出現在了他的手中。


    宋青書隨意翻看了幾下,見自己覺得對武當眾人有用,其中所需藥材又都能在本方小千世界內尋到的一些丹方都被記錄了下來,便滿意地點了點頭。


    想著明日一早便去張三豐那裏探望俞岱岩,到時多問幾句,張三豐想來便是再想隱瞞,見他問得急了,大概也會將俞岱岩的傷情據實以告。


    屆時他便順勢拋出這本“醫書”,整個過程自然合情合理,而餘下的自有張三豐等人安排,也不必他再操心。


    一時之間隻覺神清氣爽。


    翻上床榻,宋青書平心靜氣,安然開始打坐修煉。


    不知過了多久。


    宋青書神識裏忽見宋遠橋向小院行來,不由趕忙中斷了修煉,飛快扒掉外袍中衣,抖開被子將自己裹住,做熟睡狀。


    果然不一會兒,便聽房門一聲輕響,正是宋遠橋輕手輕腳走了進來。


    宋青書雖閉目假作沉眠,神識外放之下卻將宋遠橋臉上似悲似歎的神情看得十分清楚。


    待到他在床邊坐下,伸出帶著薄繭的大手輕撫自己的臉頰,方才暗歎一聲,裝作轉醒般悠悠張開了眼睛:


    “爹爹?”


    宋遠橋本未想將他吵醒,隻想來看看他便走,此時見他醒來,手上動作不由一頓。


    數息之後,方才有些不自然地輕咳一聲,收迴了手去。


    “青書。”


    他虛按一下,製止了宋青書欲坐起身的動作。


    “無甚大事,你自睡你的去。”


    宋青書默默看他,心想這謊說的也太不經心,若真無事怎會半夜三更進來他的屋子看他的睡臉?


    宋遠橋言畢也覺出自己這借口找得太不像樣,見宋青書也不說話,隻睜著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靜靜盯著自己看,一時又是羞惱又是有些好笑。


    “就你機靈!”


    他伸手“重重”點了下兒子的腦門兒。


    宋青書默不作聲。


    宋遠橋被他目光看得有些想要奪門而去,但轉一想到張三豐剛剛交下的差事,便歇了心思,麵上神色也是一肅。


    “莫鬧。青書,你太師父遣了為父和你四叔六叔去少林議事,明日一早便要啟程。”


    “本想看看你便走,眼下你既醒了,就答應為父幾件事來。”


    “爹爹請講。”


    宋青書雖然對張三豐在這個節骨眼上竟要派了七俠中的三位——尤其其中還有分量最重的大弟子宋遠橋,和最為足智多謀的四弟子張鬆溪——外出議事感到有些奇怪,但眼下也不是發問的好時機,便老老實實應了一句。


    宋遠橋目光微微柔和,“一是你太師父。今日在紫霄宮中你也見了你五叔與三叔的樣子。你太師父雖生性豁達,心中卻也不會全無鬱結,你這段日子得了空便多去請教他,便是無事請教,多與他說些話也好。”


    總歸能令他老人家開懷一二。


    “二便是你母親。她自生你之後身子便一直有虧,雖這些年好生將養,但終歸壞了底子,你雖年歲尚小,但我出門在外,你便是家中唯一的男丁。”


    “你能擔起責任,好好照顧你的母親麽?”


    宋青書點頭,“爹爹放心,我必好好看顧母親。”


    宋遠橋臉上有了絲笑意。


    不過隨即,似是想到了什麽,他這點剛見的笑意馬上便被收起,又換上了一臉肅色:


    “最後……最後便是你三叔了。”


    接著,在宋青書有些意外的注視下,宋遠橋將事情的前因後果原原本本對他交代了一番,並將俞岱岩的傷情也如實告之,未有半分隱瞞。


    “你三叔傷得蹊蹺。此事又事關少林武當兩大宗派,若處置稍有不當,怕就是一場席卷整個武林的風波。故而你太師父才點了我和你四叔六叔去少林相商,又遣了你五叔去江南查詢你三叔受暗算之事。”


    至於先行一步前去保護龍門鏢局上下老小的俞蓮舟和莫聲穀,那便是張三豐的慈悲之心了。


    縱是那都大錦貪財,才害得俞岱岩被惡人劫走,張三豐也並未因此遷怒他的家人。


    而比之師父,自己和幾位師弟的胸襟,便是大有不如了。


    宋遠橋歎息一聲。


    垂頭看向幼子,正想再多囑咐幾句,便見那小子猛然從床榻上坐起,伸手就要去抓他那外袍——


    “爹爹!快帶我去見太師父!三叔的傷……三叔的傷有救的!”


    ……什麽?


    宋遠橋聞言先是一驚,繼而,心頭不由湧上一陣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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