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書聞言頓覺恍然。


    難怪他方一穿過斬劍門就被拉進了這具身體裏,原來是身體主人的魂魄已然不複存在。


    想來便是如外麵那人所說,原身被臍帶纏住頸子,時間久了唿吸不暢,故而尚未降生,便已失了性命。


    現在身體的主人換成了宋青書。


    可臍帶的問題並未得到解決,它還牢牢纏在宋青書頸間,並且有越勒越緊的態勢。


    所幸宋青書並非真正的嬰兒。


    盡管嬰兒手腳綿軟無力,勾住臍帶將之從頸間繞開,卻是勉強能夠做到的。


    宋青書揮動著軟綿綿的嬰兒手臂,試了幾次,便成功將臍帶解了開去。


    這臍帶一解,產房裏頓時傳出了穩婆驚喜的唿聲:“哎呦!似是解開了!小娘子快再使把力,很快你便能見到你這孩兒了!”


    接下來“自己”是如何出生的宋青書事後不願再多做迴想,總之,半個時辰以後,他已被裹在柔軟幹淨的小被子裏,放在母親身邊了。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自己這輩子的父母。


    剛經曆過一場九死一生生產的女子臉色蒼白如紙,整個人透出一股濃濃的憔悴。


    可她注視著宋青書的眼神卻是柔軟而溫和的,帶著滿腔的憐惜愛意。


    坐在她床邊的男子身著道裝,臉上的神情衝淡恬和,看向女子和宋青書的目光裏滿是慶幸喜悅,愛重之意溢於言表。


    這對宋青書而言是十分新奇的體驗,因他自小無父無母,被師尊玄靈老祖撫養長大,從未知曉擁有父母,是種怎樣的感覺。


    “看,這便是我們的孩兒了。”


    手指輕觸宋青書臉頰,臉色蒼白的女子嘴角帶上溫柔的笑意。


    “師父可是已經替他取好名了?”


    男子含笑頷首,“‘青書長命籙,紫水芙蓉衣。’——便叫他青書可好?宋青書。”


    女子笑意盈盈:“師父取的名字自然是極好的。日後你便叫青書了,知道了麽?”


    說著,便去親宋青書的臉頰。


    宋青書見狀慌忙左扭右閃,在雙親善意的笑聲中,連欣慰自己轉生後也不必改了師尊為他取的姓名也忘了。


    便從這日起,昔日天命大世界威名赫赫的青書尊者,開始了作為普通小嬰兒的艱難時光。


    嬰兒的身體十分嬌弱,又因本能嗜睡非常,宋青書每日裏除了吃睡,能夠用來修行的時間竟隻有不到兩個時辰。


    好在他早有預見,出生後便第一時間保住了體內尚未消散的一縷先天之氣,加之這處小千世界靈氣竟意外充裕,修行起來速度倒也差強人意。


    如此修行了三四年光景,配合著臨行前師兄所贈儲物手環中所存的療傷丹藥,宋青書的傷勢總算好了個七七八八,至少不會不敢動用元神,怕隨時可能魂飛魄散了。


    而這三四年間,他也從父母和許多同門口中,了解了不少有關這處小千世界的消息。


    盡管靈氣出乎意料充足,可這小千世界卻並無修真門派存在。


    這裏的人更崇尚武學,大陸上大大小小數十個國家,武學宗門數之不盡,宋青書此世爹爹宋遠橋所屬的武當派,便是大陸上出名的幾大國之一的元國武林中,可以排進前三的大宗門。


    宋青書作為武當掌教張三豐座下首徒,武當七俠之首宋遠橋之子,雖隻是個垂髫小兒,在門內卻儼然被尊為三代弟子之首,便是那年紀大他十幾歲的,見了他也要尊稱一聲“宋師兄”。


    幸而他生性穩重,又修行了數百年,心態早已被時光打磨平和,極善隨遇而安,即便是被如此對待,也從未有半分得誌張狂之象,小小年紀便處事不驚行事穩妥,極受張三豐喜愛,其常笑言,“青書極肖乃父,實乃武當之大幸也”。


    宋青書性子雖冷,卻也知投桃報李,這三四年間,宋遠橋夫婦、武當六俠與張三豐對他如何他都看在眼裏,便是一直想著早日恢複修為,開啟斬劍門迴歸天命大世界,心中對這些人多少卻也有了一份牽掛,對武當這個宗門,也總歸有了一份歸屬和認同。


    橫豎他要恢複修為沒有百八十年也要三五十載,便如了太師父、爹爹和諸位師叔的願,當了這武當第三代掌教也無不可。


    待他要離去時再悉心挑選,為武當尋個不下於太師父的接班人,到時也算全了這段因果。


    有了如此想法,學起武當功夫來宋青書也便多用了兩分心思。


    他本就是修真界有名的劍修,出外遊曆時又見過不少以武入道的修行者,對武學一道,自有一番獨到見解。


    表現在外,便是縱然年紀尚幼內功修為不精,然外在招式卻使得極為精妙,尤其是劍法,幾乎一學即會,領悟力還在七俠中劍術天賦最高的殷梨亭之上。


    對此張三豐和宋遠橋師徒倆自然是又驚又喜,對宋青書的習武安排,也就愈加精心了。


    轉眼又是一年。


    時值暮春四月。


    這日,武當山上一大清早起,便是一派忙碌喜樂。


    原來今日便是武當掌教張三豐張真人的九十壽辰,長壽又逢整,武當闔派上下自然是一片喜氣洋洋。


    宋青書卯時剛過便起了身,在自己的小院子裏練過一個時辰的樁法,沐浴過後板著臉換上了昨日母親著人送來的大紅衣袍。


    他今年虛歲不過五歲,一張猶未褪去嬰兒肥的小臉兒極是白嫩可愛,縱使板著個臉,在一襲喜慶紅衣的映襯下也令人全不懼怕。


    從院子裏出來一路往紫霄宮行去,路遇的三代弟子雖都恭恭敬敬地口稱“宋師兄”,對他行禮問好,然而那一張張忍俊不禁的笑臉,卻早已將他們的真實想法暴露無遺。


    宋青書心下無奈。


    他不喜穿紅,卻總歸拗不過母親軟言軟語地相求。


    這一世的母親待他極好,吃穿用度無不精心。加之生產後雖僥幸母子平安,難產時的大出血卻終究讓她落下了病根。


    宋青書實在不忍拂了她的好意令她難過,便隻能一路冷臉,就當對路遇眾人的反應全無所覺。


    及至到了紫霄宮,方才暗暗鬆了口氣,撩了衣袍走進門去。


    殿內,張三豐與弟子們相談正歡,見宋青書進來,規規矩矩地給他行禮拜壽,臉上笑容愈甚。


    他對宋青書笑嗬嗬招手:“青書,來,到太師父身邊來。”


    宋青書依言上前。


    張三豐拉了他在自己邊上坐下,又往他手裏塞了塊點心,便不再理他,轉頭與弟子們繼續說話。


    宋青書舉著點心小口小口乖乖吃著,對下方莫聲穀怪模怪樣對他擠眉弄眼的模樣視而不見。


    莫聲穀在武當七俠中排行第七,不過十五六歲的年紀,對宋青書這個侄兒極為喜愛,尤其愛逗他變臉——用莫七俠的話講,“明明還是個小娃娃,幹什麽總板著張臉!便是大師哥幼時,也不是這樣個穩重法。”


    於是便經常要逗一逗青書。


    無論能見到他變臉與否,都樂此不疲,十足自得其樂。


    宋青書既攔不了他,也就任由他去。


    左右莫聲穀絕不會因玩笑真的傷到他。


    一來二去,兩人交情反倒比之前更好,直令張三豐與其餘六俠大唿奇妙。


    就著張三豐之手,宋青書安坐著被喂了一整碟點心,喝茶消食的間隙,聽聞五俠張翠山向張三豐請願:


    “師父,這眼見已近正午,三哥怎地還未迴來?弟子這便下山去迎他一迎!”


    張三豐頷首應允。


    三弟子俞岱岩年初奉他之命下山,去誅殺一為惡一方的劇盜。


    當時想的是最多月餘他便能迴返,不成想如今已是兩個多月過去,俞岱岩卻仍是蹤影全無。


    上月月底張三豐確有接到他的傳信,說是找尋那劇盜的老窩花費了不少時間,所幸日前他已將其手刃,不日即將返迴武當。


    那是上月廿二的事了。


    如今已是十多天過去,以三弟子的性子斷不可能無故誤了行程,錯過他的壽辰。


    莫非真出了什麽意外?


    眼見正午出門去迎俞岱岩的張翠山直到酉時仍未見迴返,張三豐心中不由生出幾分不妙之感。


    片刻之後,滿臉血汙混著汗水的張翠山抱著滿身是血的俞岱岩,忽而踉蹌著搶進了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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