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海到香港,並不算是太遠的距離,坐飛機也不過兩個鍾頭而已。


    每一次到藍屋,氣氛都非常特別,尤其是這一次,董馨隻身一人前往此處。


    秦正自從接到了她的電話,對她的來訪並沒有什麽疑義,但是語氣中透露出來的,依然沒有任何肯定之詞。


    “如果你覺得有必要來的話,那你就來吧。”秦正當時對著電話的口吻是這樣的。


    而現在,董馨形單影隻地站在客廳裏,望著秦正正與自己的小兒子秦肇睿眉開眼笑地鑒賞著一隻唐三彩陶俑,完全把自己當作空氣,心中難免還是浮起悲憤之情。


    “秦先生,我覺得秦肇深現在需要你的幫助。”董馨忍住內心翻湧的氣血,耐著性子對秦正說道。


    頓時,一雙與秦肇深相似的眼睛從沙發那邊斜了過來,很冷漠的感覺,與每一次秦肇深在場時的眼神完全不一樣。


    董馨從這雙眼裏讀出了不屑、乃至於譏諷。


    這個曾經叫嚴睿的男人,也差點害自己死於非命的男人,她原以為既然他能夠如此乖順地承歡與秦正的膝下,內心應該會變得柔軟起來。但是如今看來,這些想法隻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秦正終於將注意力從那個陶俑的身上移了過來,落在看起來很單薄的董馨的身上,古怪地說道:“阿深熱了點麻煩,被fbi的人給請到了美國,除了他身邊的andrew,我還給他配備了最好的律師團。他還


    能有什麽事?”


    “你知道他的下落嗎?”董馨有些激動起來,“自從他去了美國之後,我們已經失去聯係很久了。”“他現在當然不能隨便跟外人聯係,但是我給他安排的律師都會把案件進展匯報給我,他本來就沒有做過什麽作奸犯科的事,行事作風也向來小心謹慎,從來都不會給人留下什麽話柄,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按照我的經驗,是那個叫易權的利用媒體的關係在捕風捉影,放心,小角色而已,哪裏能成什麽大事。”


    董馨聽到秦正居然有門路知道秦肇深在美國的情況,當下就微微鬆了一口氣。她心裏暗忖,可能還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不知道您有沒有關注最近的新聞,在我看來,不止是秦肇深,整個秦家也暴露在了大家的視線中了,您難道一點都不介意嗎?我剛才進藍屋的路上,在外麵的灌木叢裏發現了好幾個探頭,這顯而易見是衝


    著你來的。”“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我們秦家已經風光了數百年了,占據著這麽大的財富,早晚得暴露於人前,發現了就發現了吧,反正都是捕風捉影的新聞而已,就憑這麽幾個蝦兵蟹將,想要拿下我秦正,根本就是


    癡人說夢。”


    說著,秦正將手中的那個唐三彩的陶俑放在博古架上,奈何手一滑,隻聽得哐當一聲,陶俑就摔成了一地的碎片。


    董馨覺得一陣心驚,但是秦正倒是很無謂地擺了擺手,仿佛摔碎的不過是個尋常碗碟罷了,可剛剛他與秦肇睿明明討論這個唐三彩可是稀世珍寶,從拍賣行花了兩千萬才拍下來的寶貝啊。


    秦肇睿眉頭抽了一抽,不似秦正那麽波瀾不驚,連忙彎下身去檢查陶俑的損毀程度,看著有些心疼。“你剛才還說這個瞧不準是真是假,睿兒我告訴你,真貨這麽一摔之下,定然是全碎了。隻有假貨,要費老大勁,才能摔壞。所以這件唐三彩,還真是寶貝,隻不過咱們無福消受,”秦正微微笑了笑,呷了一口茶水,慢條斯理地說道:“阿深就跟你不一樣,他從小就是摔古董摔大的,有一次跟我吵架,把我整牆博古架的古董都給掀倒了,保守估計十幾億美元都給他摔沒了。他可是眼皮抬都沒抬一下,飛起一


    腳還踹破了我的一個明粉彩大缸,末了嚷一句:‘成天屯這些不堪一擊的東西是幹什麽?不知所謂。’他就是這個混世魔王的性子。不像你心慈手軟。從此以後我都不跟他當麵吵,因為是真的怕了他。”


    董馨眼皮跳了一下,她好像從秦正的臉上捕捉到了一抹什麽。但是這個時機稍縱即逝,她一下子沒有領會出什麽意思。


    倒是秦肇睿的手突然頓住了,本來看著那滿地的瓷片還有些心疼,現在看起來那張臉又蒙上了一層淡漠之色,他站了起來,一言不發地立在秦正的身邊。


    從藍屋出來的一路上,董馨都在迴味這段小插曲。


    秦肇深的霸王性子她比誰都了解,正像秦正所說的那樣,那個男人絕對是個混世魔王,但是他卻有一點很明顯,那就是從來不會做沒頭沒腦的事情。


    秦肇深如果真的摔了一整個博古架的古董,那肯定是有摔的原因的,他決計不可能因為要跟秦正吵架,控製不住脾氣做這麽離譜的事情。


    還有剛才秦正的話是什麽意思?


    秦肇深是他的親兒子,這對父子之間的感情雖然談不上有多好,但是至少也從未水火不容過。


    乃至於父子之間似乎還存在一種天然的默契,根本不需要與人言說,也不需要多說什麽,互相都是能心領神會的。


    可是秦正說他從此之後再也不敢惹秦肇深,因為真是怕了他。


    他這句話是衝著秦肇睿說的?


    董馨倏地明白了什麽,秦正剛才摔陶俑的舉動一定不是無意的,而是故意的。


    他借助這件事情,告訴秦肇睿:不要惹秦肇深,因為他不是個好惹的人!


    這代表了什麽?


    董馨仿佛走進了一個巨大的迷宮裏,前後左右都是死路,可是她偏偏就要在這些死路中找到一條最正確的路。


    對於一個從來不用什麽心機的女人來說,這無啻於一個巨大的挑戰。


    正當她一籌莫展之時,一個曾經異常熟悉的電話號碼響了起來。


    “hi masha,聽說你來香港了?正好我也在香港,要不聊聊?”


    董馨聽著那個熟悉的聲音呆愣了數十秒鍾,才如夢初醒般反應了過來。


    “mary,真沒想到會接到你的電話,可是我的行程太緊了,恐怕沒有時間。”“噢不,我想你一定會有時間的,因為這事關你最關心的那個人,不是嗎?”電話裏傳來一陣得意的笑聲,狂妄、囂張、刺耳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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