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玩意兒?還狙擊手?”李父顯然不信他的鬼話連篇,“你知道國家要培養一名狙擊手要費多大勁嗎?有這麽大本事不去搶銀行,來盯個普通高中生?你當我小學一年級……”“誒?李處,殺人犯的思維咱們正常人怎麽能了解呢?您好好想想,就您兒子的性格,沒人逼迫,會心甘情願給人下跪?”陸驚風提醒。聞言,李夫人哽了一下,隨之而來的哭聲更急了,咬著手帕恐慌不已:“不不不,不會,我兒子特別好麵子,驢一樣的強脾氣,平時打死都不低頭……”李父也跟著迴憶了一下,自家小兔崽子確實如此。腿一軟,心上頓時涼了半截:“同……同誌,如果真是這樣,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家孩子啊,我們都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納的稅一分不少……”“茅楹,你守在這兒,安撫好他們。”陸驚風整理整理襯衫袖扣,沒搭理他,開始部署人力,“林諳,你跟我繞到巷子另一頭。趁其不備,我抓捕,你救人。”林諳皺了皺眉頭。“怎麽,有問題嗎?”陸驚風很體恤新組員的小情緒。“要救你救,我不救。”款姐很有個性,涼涼地拋出一句。陸驚風從善如流,“那好,換一下,我救人,你抓捕。”任務分配完,各自行動。抄近道繞向對麵巷口的時候,陸驚風終於逮到機會,大跨一步向前,絲毫不避嫌地抓住林諳的手,一把按在自己手腕上。手背突然被火熱幹燥的掌心包裹,林諳腳下頓住,眼皮猛地一跳,渾身不自在:“幹嘛?”“別動,那天在電梯裏,你就是這麽掐著我的吧?哪個穴位來著,當時我感覺有一股電流,差點把我心髒電麻痹了。”陸驚風按著他冰涼的手指,東摸西摸,努力找感覺。指腹下傳來皮膚光滑細膩的觸感,宛如在一塊被捂熱的玉石上來迴摩擦。林諳的不自在抵達有生以來的巔峰值,頭皮直接炸了,不由分說地縮迴手,攥成拳頭背到身後,危險地眯起眼睛,“你這人什麽毛病,找揍?”“不是,別誤會。”陸驚風慌忙擺手,臉上堆著笑,開門見山,“我就是想問,你是不是有共情能力?包括上次賴美京的案子,還有剛剛,是錢爭陽跟你共享了記憶吧?所以你才……”手上的餘熱揮之不去,林諳現在聽他說話就莫名心煩意亂,麵無表情地蹦出三句式:“無可奉告。再問離職。閉嘴。”不知道哪裏又惹惱了款姐的陸驚風很無辜,眨巴眨巴眼睛,“不是,你能不能……”“閉嘴。”陸驚風被噎得認命,乖乖做了個給嘴巴拉上拉鏈的動作。林諳這人,從上學的時候開始,就是個紀律散漫、不屑服從組織的頭號搗蛋鬼,人生字典裏從頭翻到尾,壓根就不可能出現合作二字。心情好的時候不會合作,心情不好的時候不想合作。所以當陸驚風看到式獸大清招唿都不打一個,猝然乍現,如同離弦的箭矢一般,一個猛子躥出去的時候,心態整個兒炸裂。“臥槽,我還沒準備好。”陸組長被逼出髒話,一頭鑽進巷子背光一側的陰影裏,跑出被惡犬狂追的速度,同時輕喝一聲,“獅子頭!”左手繃帶上附著的言靈收到主人的指令,迅速自行解開,一道白光似地飛了出去。“錢爭陽,我真的沒想到你會尋短見啊,得知你去世的消息我也很自責。”李昭一邊垂頭跪著,一邊小聲辯解,“你知道的,我也沒有多討厭你,之前我們不也一起玩得很好嗎?追根究底,我就是看不慣你為那個傻子說話。你自己想想,你幫她,不就是明擺著是在挑戰我的威信嗎?而你都那麽挑釁我了,我要是不做點什麽反擊,高三那幫人知道了,就不會再把我放在眼裏。”“本來我隻是想隨便嚇唬嚇唬你,沒想到你挺有種,還跟我大唿小叫,揚言要找老師告狀,搞得我下不來台。兄弟,真不是我揭露社會的陰暗麵給你看,就咱們班那班主任,明裏暗裏不知道收了我爸多少張購物卡,拿人的手軟,你還真以為她會幫你?不是每次都隻口頭警告一下嗎?你說你,幫那個傻妞幹啥,她什麽都不懂。不懂我們是在針對她,更不懂感恩你幫她。”“看來你是一點悔改的意思都沒有,白白浪費我給你的機會。”錢爭陽緩緩伸出雙手,氣極反笑,“就是因為有你,校園裏才烏煙瘴氣!嘿嘿,就讓我來做個清道夫,專門清理你們這種渣滓垃圾。都給我去死吧!”一瞬間,仿佛倏地失足栽進了河裏,李昭產生幻覺,有水從四麵八方朝他暴虐地湧來,泛著惡心濃重的白沫與腥氣,拚命往五官七竅裏鑽。他張大了嘴,想掙紮卻無法移動分毫。肺裏的空氣一點點被消耗幹淨,直到憋得臉紅脖子粗,他眼珠爆出,艱難地彈著舌頭:“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還小,我不想死,誰……誰來救……救我。”幾乎是同時。錢爭陽敏銳地感知到一股兇猛的煞氣,排山倒海向他襲來。而李昭則被一道白綢布卷住胳膊,整個人被拉著瘋狂後退,意圖逃出生天。第22章 第 22 章錢爭陽哪裏肯?就算背後的襲擊來勢洶洶,他不閃不避,執意伸長了手臂抓住李昭的腳踝。黑色的紋路像是蜿蜒來索命的毒蛇,逐漸印上李昭的小腿,奮力往上攀爬,經過的每一寸肌膚,都迅速潰爛腐敗,散發出令人窒息的惡臭,露出森森腿骨。李昭痛極,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叫。大清迅疾趕至,一個擺尾,重重拍在錢爭陽身上,錢爭陽脫手,靠執念凝聚起來的靈體差點被一尾巴拍散。趁此機會,陸驚風收緊繃帶,一把撈過昏厥過去的李昭,將人扛在肩頭急急後退幾步,拉開距離。錢爭陽迴追,追出幾步發現不對勁,自己在原地踏步。大清甚至不用出手,它身上暴虐湧動的滾滾煞氣形成厚實的屏障,足夠阻擋一些實力不濟的新生惡靈。“你知道你錯在哪嗎?”式獸的主人這才從巷弄深處緩緩步出。破舊路燈的昏黃光線能覆蓋的範圍很局限,隻照亮了林諳一半的身軀,和一半的臉。冷不丁見著此幕,陸驚風心生飄忽,覺得酷姐此時的形象跟她整個人給人的感覺類似:一半看得見感受得著,一半卻深藏不露參之不透。真的假的,浮在表麵的沉在水底的,各種特質雜糅在一起,混亂模糊,看不真切。這會兒迴想一下,陸驚風驚覺,他竟然沒有辦法在腦海中勾勒還原出酷姐的具體外貌。仿佛她就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抽象成一個符號,還是個很有個性的張揚跋扈的符號。林諳的話是對著錢爭陽說的。“我有什麽錯?”錢爭陽左衝右突,出不去困境,並且發現自己身上的黑氣正在慢慢被那個龍蛇一樣的怪物吸走。“錯在選擇了最蠢的解脫方式。”林諳壓低了嗓音,雌雄莫辨,“你連自殺的勇氣都有,為什麽沒有勇氣活下去,繼續反抗?”“我反抗過了!但是沒用!”錢爭陽有些急躁,拖著脆弱的靈體暴走起來,“我勢單力薄,沒人幫我。他們一個個隻會奚落我、嘲諷我、指指點點笑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