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梯間太狹窄,根本施展不開手腳,陸驚風其實是故意把鬼嬰引到更加寬敞的地方。一衝出去,他就守在門口,掏出包裏桃木灰燒就的黑炭,筆走龍蛇,用五秒鍾功夫臨時在地上塗鴉了一個拘靈陣。鬼嬰果然尾隨而來,一大腦袋栽進了陣中。拘靈陣遇惡靈則啟,金光暴漲,鬼嬰怪叫了一聲。但也就隻叫了那麽一聲,它衝刺過來的速度太快,直接掙脫了陣心的引力,由於強力摩擦,身上冒起濃煙。渾身“仙氣”的鬼嬰轉過身,狂甩舌頭。陸驚風這才發現他可能小覷了這個醜東西,心下一緊,默念起業火咒。這個祖傳的絕招吧,放在以前,那是收放自如,逮誰燒誰。現在風光不再了,時靈時不靈,越急越不靈,惱人得很。念了幾遍,左臂上熟悉的灼燒感遲遲不來。陸驚風心知一時半會兒這絕招是涼了,索性放棄,直接撒開腿狂奔,滿車庫的遛起了鬼。邊跑邊伸手往背包裏掏符紙,也不看掏出的是些啥,閉著眼睛就往後扔,最後背包被掏空,他直接把包甩過去。霹靂哐當一陣響後,脖子上倏地一涼,腳後跟一蹬,他緊急刹車,停了下來。圍著車庫跑了有幾圈,就是馬拉鬆選手他也喘。胸膛劇烈起伏,唿哧唿哧拉著風箱,嘴裏彌漫開鐵鏽味,加速泵動的心髒提高了全身血液循環的效率,導致手腳腦門兒都是熱的。唯獨後頸和左邊肩膀是冷的。陸驚風咽了口唾沫,一低頭就看到一條猩紅的舌頭,軟塌塌地從肩膀上蕩了下來。他不是很想扭頭跟那個醜東西來個深情對視,隻是僵立著不動,想伸手掏出褲兜裏的匕首。然而手指剛剛觸到褲兜邊緣,他發現自己被凍住了,除了眼睛能轉,其餘哪裏都動憚不得,就像被下了定身咒。而那條濕滑的舌頭突然打挺繃直了,舌尖長出倒刺,猛地往心髒的位置戳刺過來。實在沒辦法,隻好走下策。陸驚風急促地低喚了一聲,“鯰魚!”左臂上纏著的破繃帶應聲縮緊,以磅礴之力越收越緊,緊了還收,毛糙的邊緣一點一點嵌進血肉,拚命絞死。血液幾乎被勒得凝滯不動,左手手背的筋脈暴漲,根根凸起,仿佛下一秒就要炸裂,那股灼燒感這才姍姍來遲。他拚盡全力,艱難地動了動顫抖的手指,眼看灼燒感還差一點即將到達指尖,呲啦一聲,那條舌頭也刺破了襯衫。陸驚風的鬢角滲出冷汗。這時,一道黑影從斜後方淩空俯衝而來,迅疾地纏住鬼嬰的大腦袋,一起從他身上滾落出好幾丈遠。禁錮一下子就鬆了開,陸驚風的身體晃了晃,險些沒站住。抬眼看過去,臨門一腳救他的,是今天下午險些給他割喉的那條“黑線”。一轉頭,林諳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悄無聲息地站在了身邊,雖然他一言不發,麵無表情,冷漠的樣子看上去有點欠扁,但陸驚風還是莫名其妙感受到一股含蓄的隊友愛。“黑線”與鬼嬰纏鬥得難舍難分,那鬼嬰兇悍異常,戰鬥力爆棚,雖然隻有伶仃兩條胳膊,但速度奇快,狠厲刁鑽,隱隱有把那條線壓著打的走向。鬥著鬥著,不知道是不是陸驚風的錯覺,他覺得那“黑線”的直徑越來越長,個頭越來越大,原本隻有小拇指那麽粗,緩一會兒再定睛一瞧,已經擴大到臉盆那麽大,且有止不住的趨勢。不光粗細有了變化,形態也不一樣了。漸漸地,能看出頭尾了,還多出了四隻爪子,頭上長角,尾上出麟。陸驚風想了想,這他媽不會是條龍吧?他瞪著眼睛低頭看向林小姐,林諳高矜地抬起下巴,嘴角得意地揚起一抹拽拽的笑,高深莫測地道:“式獸冥龍。”式獸?有什麽知識點一閃而過。“東皇觀林氏?”陸驚風一拍手,忽然意識到他貌似收了一個不得了的組員,下意識追問,“林天罡是你什麽人?”林諳皺了皺眉,側過身,隻留給他一個冷漠後腦勺。拒絕迴答這個問題的氣場很明顯。這時,那隻式獸咆哮一聲,叼起鬼嬰往空中一拋,張開大嘴,就咕嚕一口囫圇吞了進去。戰場安靜下來,大地一片白茫茫,真幹淨。陸驚風目瞪狗呆了良久,才把掉下來的下巴勉強收迴來:“完……完了?”“嗯,估計不太好消化。”林諳點點頭,衝他的式獸招手,“大清迴來。”那條五大三粗的冥龍扭著腰親昵地遊了過來,從林諳的腳跟開始盤,一直盤到頭頂,把噴著濁氣的頭顱擱在了林諳的肩膀上,看樣子,是在求表揚。林諳擼貓一樣擼了一把它的頭,隨後打了個響指,那龐然大物就乖乖還原成了黑線樣貌,拱頭拱腦地縮迴了林諳的衣袖。陸驚風被這番帥到飛起的操作糊了一臉,羨慕極了,“林姑……林大爺,這線的名字叫啥?大清?”林諳瞥了他一眼,冷淡地嗯了一聲。“不考慮換個吉利點的名字嗎?”陸驚風打從心眼裏,覺得這個名字起得簡直太不走心,“大清亡了,亡了一個世紀了。”林諳:“……”我愛叫啥就叫啥,關你屁事。“要不叫阿爾法?霹靂暴獸?尼古拉斯.佩妮.清?”陸驚風把背包從地上拾起,拍了拍,重新背上,滿嘴跑火車,“無敵小神龍也比大清好聽啊。”插著兜、默默走在他前麵的林諳突然停了下來。陸驚風一個不留意,狠狠地撞了上去,那女人的腦袋不知道是啥做的,鐵一樣,砸在胸口悶疼!下一秒,林諳轉過身,用拇指和食指,一點都不溫柔地拈起他左手上纏著的繃帶,順帶著拎起了他垂在身側的手臂。繃帶已經鬆了一半,一頭掉了出來頹喪地晃蕩著,飽浸了鮮血,布料實在兜不住,血就順著線頭滴滴答答地往下掉。陸驚風這才想起來還有這茬,迴頭一看,他走過的地方,一路都灑著星點血跡,有點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