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後,天氣陰沉,地麵白雪皚皚,丞相府,聽事,李笠放著一堆公文不看,想著一件事。


    改朝換代,國號自然要跟著改,所以,李笠有了個能攀附到趙郡李氏的郡望(江夏李氏)後,還得有個一響亮的國號。


    按照遊戲規則,新朝的國號,是稱帝權臣受禪前的王國封號,這封號,一般來自某個春秋諸侯國的國號。


    劉裕以宋王身份受晉禪,新朝國號為“宋”,蕭道成以齊王身份受宋禪,新朝國號為“齊”,以此類推。


    現在,走流程,李笠要先被封為“某(國)公”,然後進爵位“某(國)王”,然後以此王爵受禪,新朝,就是“某朝”。


    佐官們給李笠做過分析,以李笠的經曆進行引申,可考慮的國號有以下幾個:


    徐、楚、吳、越、趙、黃。


    為何是這幾個國號?各有說法。


    李笠目前的爵位是彭城郡公,彭城,春秋時曾為宋國國土,所以當年出身彭城劉氏的劉裕,封爵為宋王。


    但彭城在被宋國吞並之前,為徐國國土,這也是徐州的“徐”之出處,由此引申出“徐”這個國號。


    宋國後來被楚國吞並,所以彭城地區,也屬於楚地,秦末,為西楚霸王項羽的國都,所以引申出“楚”這個國號。


    李笠的家鄉在鄱陽,鄱陽地區,相繼為吳、越、楚國土,所以引申出“吳”、“越”兩個國號。


    李笠的“郡望”是江夏李氏,江夏地區在春秋時,據說有一部分是黃國國土,於是,引申出“黃”這個國號。


    而江夏李氏可以溯源到趙郡李氏,那麽,由趙郡李氏所在的趙郡、趙地,引申出“趙”這個國號。


    待選的六個國號中,楚、趙,是戰國七雄之一,不過,楚和趙這兩個國號,之前已經有人用過了。


    十六國中,北方的石氏趙國,以及短暫替代晉國、隨後被劉裕擊敗的南方桓氏楚國。


    至於吳國,後漢三國就有孫氏吳國。


    而徐國,為徐夷之國,被中原諸侯國視作蠻夷,越國其實也差不多。


    至於黃國,為黃夷之國,同樣被中原諸侯視作蠻夷,而且...


    將來的國號若為“黃”,新朝叫做“黃朝”倒是好聽,和“皇朝”同音。


    但是,官軍就會被叫做“黃軍”....


    李笠想到這裏,眼皮跳了跳。


    選這種國號,感覺像是民族敗類啊!


    以上幾個國號,其實都有欠缺,楚最大氣,但考慮到晉時權臣桓溫篡位後建立的桓楚壽命很短,名聲很臭,李笠覺得有些遺憾。


    而且,好像曆史上重名的朝代都很短命。


    趙家的宋倒不算短命,不過一想到靖康之恥...


    果然重名不祥。


    吳,有割據政權的烙印,越,感覺也不太好,以中原視角來看,就是邊陲小邦,給人以一種邊緣化的感覺。


    那麽,不管什麽淵源,直接從春秋時中原諸侯國選國號,總是沒錯的。


    梁國的梁,就是如此,而“梁”和蘭陵蕭氏,其實並無太大淵源。


    那麽,李笠就有個選擇:唐,李唐的唐。


    但是,李笠不想用,哪怕這個時代,或許不會如曆史軌跡那樣,出現一個由關隴貴族李淵建立的唐。


    那怎麽辦呢?


    李笠覺得麻煩,正走神間,仆人來報,說老夫人病情不樂觀。


    。。。。。。


    彌漫著草藥味的寢室裏,吳氏躺在床上,精神不振,匆匆趕迴來的李笠,坐在床邊,看著娘的模樣,心中不安。


    怎麽病情漸漸惡化了?


    李笠雖然心中不安,但臉上沒顯出來。


    “我沒事的,你莫要擔心。”吳氏安慰著兒子,兒子假裝樂觀:“孩兒不擔心,娘的病會好的。”


    “你從小,說謊時就有個毛病。”吳氏笑起來,李笠聞言一愣:“孩兒說謊時,有何毛病?”


    “我隻告訴你內人,免得你騙她。”吳氏笑吟吟,李笠看在眼裏,心中愈發難受。


    冬天,天寒地凍,老人容易生病,且容易一病不起,所以,入冬後吳氏便病倒了。


    一開始,病情不重,但未見好轉,如今漸漸惡化,那麽...


    “古代”的醫療水平很低,檢查手段十分落後,李笠不知道娘到底生了什麽病。


    是高血壓引發的各類並發症?還是那些常見老年病?


    所以吳氏的病想要痊愈,隻能看運氣,看能不能熬過冬天,熬到開春,或許就有希望。


    但是,越怕發生的事情,就越容易發生。


    吳氏本來想裝作不在乎,裝作病情正在好轉,免得李笠擔心,但看樣子,是裝不下去了。


    自己的身子狀況如何,自己知道,吳氏覺得,除非佛祖保佑,自己恐怕真的..真的不行了。


    那麽,是因為兒子清理佛寺,導致佛祖震怒,才懲罰她這個做娘的麽?


    吳氏不止一次冒出這個念頭,她信佛,所以擔心兒子清理佛寺之舉,觸怒了佛祖。


    但是,若佛祖要怪罪,她願意替子受過。


    “一眨眼,都過了二十多年。”吳氏緩緩說著,看著兒子,滿是欣慰,“這二十多年,都是你把家扛起來,真的很辛苦。”


    “孩兒不辛苦,不辛苦。”李笠握著吳氏的手,喃喃著,不管怎樣,眼前這一位,就是他的娘,是他的至親。


    眼見著情況不對,李笠心中愈發不安,卻裝作淡定:“冬天天氣寒冷,成日裏悶在房裏,娘沒精神也很正常,等到開春,到外麵走走,娘就不會覺得難受了。”


    吳氏抬手摸著李笠的臉,有千言萬語要說,卻不知該怎麽說,兒子如今到了要緊的時候,她一旦走了,那就麻煩了。


    她不想給兒子添麻煩,但這種事,她說了不算。


    她真想再撐幾個月,好歹撐到,撐到...


    “咳咳咳咳...”吳氏咳嗽幾聲,看著兒子,決定把該說的話先說了,免得有遺憾:“你二兄,走得早,沒成親,沒留下子嗣。”


    “等到,等到你辦完大事,莫要忘了你二兄,還沒有香火...”


    意思就是讓李三郎李笠過繼一個兒子給二兄李二郎做嗣子,延續香火。


    “孩兒知道,知道...”李笠見吳氏開始托付後事,愈發覺得不妙,他不是擔心娘去世,誤了他的事,而是不想失去至親。


    “人,總是要死的,娘若真的走了,你莫要太傷心,傷了身子可不好,你是家裏的頂梁柱,不能有事。”


    吳氏現在不怕說一些晦氣的話,“我死後,就和你父親合葬。”


    “是否需要遷墳,你看著辦即可...”


    “昕兒,已經成家立業,但還得你這個做叔叔的多看顧...”


    吳氏說著說著,聲音漸小,眼睛緩緩閉上,不再說話。


    好像睡著了,睡得很安詳。


    李笠見狀,隻覺得腦袋一片空白、心跳驟停,眼淚奪眶而出,卻沒哭出聲,隻是身子微顫。


    旁邊候著的侍女見狀,驚得麵色慘白,捂著嘴,抽泣起來。


    老主母為人和藹,對她們這些下人很好,從沒打罵,就如同祖母對待孫輩一樣,所以侍女們也把吳氏當祖母看待。


    眼下,老人家走了,哪能不傷心?


    卻聽得幾聲咳嗽,侍女抬頭一看,見是吳氏在咳嗽。


    吳氏咳完之後,睜開眼睛,見兒子的模樣,趕緊伸手過去擦眼淚:“唉,人老了,容易犯困。”


    “沒,沒事,娘困了,好好休息。”李笠的心跳恢複正常,幾乎要破涕而笑,擦掉眼淚:“娘先休息,孩兒不打擾了。”


    吳氏看著兒子,隻覺得心疼。


    父母去世,兒子若為官,需辭官守喪,此為丁憂,守喪要滿三年。


    當然,為母守喪,不滿三年也沒什麽,但前提是兒子不當官,沒人不依不饒、揪著不放。


    以李笠如今的地位,吳氏知道自己一旦在關鍵時刻去世,兒子就比較尷尬了。


    她雖然沒讀過書,也不知什麽“大義”,但能想明白:改朝換代,哪怕有禪讓作為過渡,但受禪之人,怎麽都談不上是“忠”。


    若李笠在母親去世期間,不守喪而去改朝換代,那就是不忠不孝。


    真要是這般,“鄱陽李三郎”的名號,可就毀了。


    所以,為了兒子,她要竭盡全力,活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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