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梁伊伊對六王爺的評價極差,所以她始終悶不吭聲,不在狀態。最多與杜若桐說幾句無關緊要的八卦。而傅雲則也不聲不響的在她身旁關照她的一切飲食。


    眼看就快要開席,惡少麵色猶疑的走來問杜若桐:“娘子,你見到大哥了嗎?”


    杜若桐也有些吃驚:“沒有啊,他還沒到嗎?”


    “怪了,他很少這麽不守時。”


    惡少話音剛落,隻聽得正堂外一聲高亢的吆喝聲響在眾人耳邊:“禦史中丞潘竹青大人到!”


    這句話,如同交響樂團的指揮棒一般,霎時之間,便讓本來就不算熱鬧的場麵鴉雀無聲。


    幾乎在場的所有人都停下口中的話題和手上的動作,轉過頭看向大堂門外。如同這是他們第一次目睹潘竹青的尊容一般……


    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表情,踏著從容不迫的步伐,潘竹青寬闊的背脊披著夏夜的晚霞緩緩走進人們的視線。


    他臉色顯得有些缺乏血色,想必是由於近期工作實在太忙,忽略了休息的緣故。可眉眼間固有的冷傲神氣與仿佛能看破一切的目光,依然讓他整個人精力充沛,氣度不凡。


    此時傅雲原本清清淡淡的臉上瞬間湧上霞色,眼裏閃著唿之欲出的秋色。她自己或許沒注意,可坐在她身旁的梁伊伊感覺到她連唿吸都已經亂了節奏。


    梁伊伊表麵平靜,可心裏卻唏噓萬分。女人或許可以勉強嫁給某人,或許可以勉強與某人發生關係。唯有愛情這東西,真是半點也騙不了自己,騙不了人。她忽然想起自己怦然心動的過往。初戀時,江浩然穿著製服在街角的那一次迴眸,堪比《美少年之戀》裏吳彥祖的經典鏡頭。激情終會像煙花般消散,可第一次悸動時的美景,會烙在彼此心中,成為永遠


    的美好記憶。而常遠兆,她的常遠兆……她是何時開始為他不由自主的心動了呢?她似乎無法準確的定義出這界限。或許是他保護羅相爺的車駕時,一身鎧甲,騎著高頭大馬走過人潮湧動的街道時;或許是某一個傍晚,


    她迴到常府,看見他翹首以盼的身影時;或許是迴門那天,他將楊家的小外甥高高舉過頭頂,在花園裏笑鬧的那一刻;或許是他掀開轎門,向她伸出手的那一刻……


    如今迴憶起這一幕幕,她隻覺得當時每一個瞬間,他的每一個表情,都足以讓她心跳狂亂,唿吸困難……


    “潘大人終於來了。本王還以為您今日不打算賞臉了呢。”六王爺的聲音,不合時宜的打斷了梁伊伊的所有遐想。“哪兒的話,今日是王爺賀壽,晚輩豈敢怠慢?實在是因為公務纏身,這才來晚了一步。還請王爺見諒。”潘竹青比六王爺高出一個頭,在對方奢華的外表和與生俱來的傲慢態度下,絲毫沒顯得卑微低下。


    語氣不急不慢,不卑不亢。


    “公務要緊,不過大人也要注意休息啊。”六王爺虛偽的客套著,其實心裏早已把麵前這個年輕人碎屍萬段。


    “多謝王爺體恤。”


    自始至終,大部分在場的賓客都是出奇的安靜。


    梁伊伊這一桌的人,幾乎都看出了些許端疑。但沉不住氣,直接開口提出來的人,隻有缺個心眼的杜若桐。“相公,我怎麽感覺,氣氛怪怪的?”惡少正陷入沉思,未聽清妻子的問話。但梁伊伊卻不經意的接過了話茬:“這裏的官員,大部分都是錢大人的小弟。如今大佬犯了事兒被抓進去了,這些人看見警察能不緊張嗎?”剛才潘竹青口口聲聲的強


    調自己公務在身,難道不是在用潛台詞告誡各位,錢大人的案子,他正辦的如火如荼麽?


    杜若桐被她話裏夾帶著的現代詞語弄的更糊塗了。“伊伊你在說什麽啊?什麽小弟,大佬,景查的……”


    “呃……我胡說的。”她連忙打哈哈將杜若桐糊弄了過去。她們小聲的議論,並未打攪到站在大堂中間那兩位重量級人物的交手。“對了,晚輩今日前來,給王爺準備了一份大禮,還望王爺笑納。”說到這兒,潘竹青對身後僅僅幾步之遙的薛九招了招手道:“拿上來


    吧。”九爺應聲退了出去。六王爺臉上掛滿了虛偽的笑容:“誒,你來就來了,還帶什麽禮啊!太客氣了!”他前幾天收到潘竹青的賀禮,是一副裝裱完美的“壽”字,別的什麽也沒有。差點把他氣得當場壽終正寢


    。如今看來,這姓潘的小子也沒這麽不懂規矩。


    潘竹青沒再說話,隻是帶著淡淡的笑容,不經意的整了整自己的衣袖。


    沒過多久,薛九帶著兩個侍衛捧著兩個錦盒走了進來。


    他們將錦盒恭恭敬敬捧在手裏走到潘竹青麵前,潘竹青隨手便打開了錦盒。兩盒珠寶如兩座小山丘一般,赤裸裸的呈現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


    “哇!這麽多珠寶!”梁伊伊隻覺得一股濃濃的土豪氣息彌散了整個大廳。


    那兩個錦盒不算大,也就是一個筆記本電腦的長寬,一個普通生日蛋糕盒的深度。絕對沒有古裝電視劇裏那動不動幾大箱子金山銀山的分量。可現實與電視劇總有著千差萬別的距離。梁伊伊估算了一下,她自己再加上她婆婆,再加上杜若桐三個貴婦人,哪天吃飽了撐的把所有珠寶首飾拿出來塞一起,也填不滿這一盒。倒不是因為常雄,常遠兆和潘惡少對老婆小氣,不給買首飾。這三個男人,都是無一例外的把自己的財政大權乖乖交給了老婆管理。但實在是因為她們這樣的尊貴身份,尤其是劉氏這種帶著爵位的婦女,平時是絕不會佩戴假珠寶


    出門的。丟自己的人也就算了,丟丈夫的人事大。


    但貨真價實的珠寶首飾,在那種開采技術與21世紀相比落後了一千年的時代,實在是稀少昂貴。老公再有錢,總也不能亂花。


    由此可見,潘竹青這迴出手著實大方。“你大哥可真闊氣!”杜若桐忍不住咋舌,說出了大夥兒都想說的話。真看不出潘竹青居然有這麽多私房貨。其實,這些珠寶的來由,可以說讓人意想不到……


    “這是晚輩的一點微薄心意……”


    潘竹青一句話還未來得及說完,六王爺菊花一般的笑容便綻放在他的老臉上:“哎呀這怎麽好意思……”潘竹青也不含糊,尚未等對方的樂嗬勁宣泄完,便轉身麵相大眾,朗聲說出了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一段話:“其實潘某平日素來性情寡淡,哪有閑心思賞玩這些寶貝。實在是承蒙眾位長輩厚愛,晚輩在此一並謝過。”說完,他向著在座的官員們鞠了一躬。梁伊伊這才知道,這些珠寶,都是在場一些官員孝敬給潘竹青的。她本來也想不通緣由,可後來她猜想,大概是因為這些官員,害怕自己受到錢大人的牽連


    ,便主動向潘竹青投誠。用一句粗陋簡單的話來概括便是向執法人員行賄。


    “借花獻佛麽?這招還真夠損的。不過……夠刺激。”梁伊伊心裏忍不住暗歎了一句。


    可讓她更加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潘竹青帶著那兩個捧著錦盒的侍衛大步走到方知文桌旁——也就是梁伊伊這一桌。依舊麵相大眾,語氣溫和卻斬釘截鐵的說道:“如今大敵當前,我三軍將士離鄉背井堅守城池,可謂勞苦功高。沒有他們,就沒有今晚咱們如此安逸的歡聚一堂,為王爺賀壽。晚輩今日就以王爺的名義,將這些珠寶錢財盡數捐出,以慰勞我大宋將士之心。也希望以此告慰在天有靈的耿精國將軍和愛國商人陳員外。兇手雖已伏


    法,可先輩們的忠義之舉,晚輩絕不敢忘。”


    說完,轉過臉對方知文客客氣氣的說了一句:“還請常元帥務必收下。”


    方知文早已嚇傻了,眨巴著眼睛目瞪口呆。梁伊伊在下麵狠狠踩了他一腳,他這才恍然驚醒:“多……多謝潘大人……”


    潘竹青的眼光很微妙的停留在梁伊伊身上,雖隻有短暫的一秒鍾。卻也讓梁伊伊整個人血液倒流了起來。隨即他又說:“我剛才已經說了,這是王爺的心意。要謝,就謝六王爺吧。”


    “多謝六王爺。”方知文低著頭對六王爺深深一拜。不用抬頭,也能感覺到此時的六王爺已經麵無半點血色。梁伊伊在這老流氓的臉上看到了瞬息萬變的表情變化。有震驚,有憤怒,也有深深的畏懼。他知道今日潘竹青的行為實際上是對他的挑戰和侮辱。但悲哀的是,他竟然找不到任何理由和破綻對潘竹青進行


    反擊。人家走的是勞軍愛國路線,不服氣的有本事炸毛一個試試看!眼見自己痛恨的六王爺被潘竹青如此捉弄如此打擊,梁伊伊心裏別提有多爽。就因為這老家夥,她昏迷前連小白臉的手都沒摸著!就因為這老家夥,劉筱玉背井離鄉,骨肉分離。就因為這老家夥,多少水


    靈靈的小姑娘失去了美好的未來,被迫成為老淫賊的玩物。實在是太可恨了。然而此時此刻,最讓梁伊伊震動的人,正是潘竹青本人。她早就覺得這個潘竹青不是一般人,可今日對她的刺激最為強烈。從初見時的溫文爾雅,到後來相識時的忍耐克製,到相處時的冷靜自若,他總是


    顯得不露鋒芒。而此時的他,就像一隻被封印許久的神獸,一步步破繭而出,戰勝壓製著自己的陰暗,讓越來越多的人見識到他的強大。這便是如今的潘竹青,讓愛他的人更加癡迷;讓懼怕他的人更加膽寒;讓恨他的人更加切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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