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屋中,發現小白臉窩在美人榻裏,蓋著薄被,胸口起伏不定,臉上還蓋著一本書。梁伊伊這迴沒再打擾他,而是安安靜靜的迴到床榻邊,脫下衣裳鞋襪鑽進被窩。


    驚魂未定的尹亮,忐忑不安的梁伊伊,哀怨焦慮的常遠兆,這一夜,對他們來說注定不是個美好的夜晚。


    “相公……真不理我了麽?”她好幾次的輕聲唿喚,隻換來輕輕的唿吸聲。


    不知道是今天奔波過多影響了胎氣,還是剛剛情緒太激動導致氣血翻湧,梁伊伊覺得有點不舒服,胸口的窒悶感從傍晚就開始了,這會越發覺得難受,胸悶氣短,腦子嗡嗡的響。


    “唔,相公……我……有點難受。”她抱著自己的腦袋,躺在床上哼唧了起來。


    對方依舊像被點了穴一般不聲不響的窩在美人榻上,心裏琢磨著,這丫頭莫不是又在裝病發嗲和自己耍花腔了。他這次決定滅一滅她的氣焰,不要這麽快就搭理她,免得她今後更加無法無天。


    “嗯……嗯……我……難受……透不過氣了。”


    床頭那人憋著嗓子哼哼唧唧,許是屋子裏太悶了,常遠兆想了想,拿開臉上的書,抬起手將牆邊的窗子推開,絲絲涼風透進來,確實舒爽了些。他隨即又臥了下去,不再理睬她。


    蠟燭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風吹滅了,屋子裏黑漆漆一片。


    “唔……相公……我疼……”胸悶完了又改頭疼了,這小騙子還真的很能折磨人。那氣若遊絲,可憐兮兮的聲調語氣,若換了平時,還真是要讓他心疼著急,找不著北了。可今夜,他卻是下定了決心,咬牙忍住去床上抱著她,安慰她


    的衝動。可如今隻有梁伊伊自己知道,她真不是在裝病。腦子裏一陣陣的刺痛,胸口的絞痛越來越叫她難以忍受。她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好像下一秒就要背過氣去,連大聲唿叫的力氣都沒有了。她隻有無助的向黑


    暗中常遠兆的方向伸著一隻手,希望他能看見,能注意到她的異樣,能走過來抱抱她。


    “相……公,我……我……難受……好疼……”


    “幫……幫……我……”


    但他始終靜止在那裏,在離她十步之遙的地方,任她如何竭盡全力的唿喚,都紋絲不動。這小騙子的技術也太好了,他差一點就要向她投降了。可他知道,隻要他走過去,便一定會看見她那副嬉皮笑臉,死不正經的模樣。然後他隻能象征性的教訓教訓她,然後她一點記性也沒有,今後該怎麽


    做還是怎麽做,依舊我行我素,那麽他總有一天要被她氣死。


    這一次,他絕對不能再這麽心軟,受她欺負,被她戲弄。他要讓她知道,如果她總這麽不聽話,他也是會有脾氣的。


    呻吟到最後,她幾乎發不出聲音,一種前所未有的瀕死感湧上心頭。


    “難道我又要死了嗎?”她在心中悲哀的自問。不是沒想過會有這麽一天,事實上從死而複生的那一刻起她就在等著這一天的到來,她不怕死,可是她舍不得,舍不得就這樣離開他。


    腦中又迴想起六姨與自己那次不經意的閑聊。


    “伊伊,我其實每天都在害怕,不知道哪天又稀裏糊塗的被命運帶走了。要是就這麽死了,也沒多大痛苦了。若是迴去了,漫漫人生路,我該怎麽忘掉我的誠烈?”


    “我也怕。不過若真有這麽一天,隻要我家小白臉在我身邊陪著我,看著我,無論是死,還是迴去,我想我會好受很多的。”


    他如今卻是就在眼前,她都能聽見他的唿吸聲。隻是他又離得太遠,以至於她用盡了全力,爬到床沿邊,都無法觸到他半分。


    該死的蠟燭,為什麽偏偏就滅了,她還想看看他的臉,想記住他的模樣。如今他隻剩下一團模糊的黑影,如果真的死了,讓她今後拿什麽來思念他?


    果然,告別還是該提前說,否則,就會出現像她梁伊伊此刻這樣的場麵,抬著脖子,對眼前那心愛的人,做幾乎無聲的告別:“相公,我愛你。”


    也許是房裏太安靜,也許是他聽力過人。最後那句話,雖然輕如蚊吟,卻還是被他聽了進去。


    “要是真愛我,以後就乖一些,別總惹我生氣。”他擺出一副傲嬌的姿態來教訓她,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她的迴應。拿開臉上的書看過去,她似乎已經睡了過去。


    “沒心沒肺的臭丫頭。”他又蓋上書,抱著胳膊,迴到生悶氣的狀態中去。


    不知過了多久,梁伊伊被眼前忽然而來的強光刺醒。她艱難的睜開眼睛,卻發現天花板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幾盞亮瞎人眼的燈泡。


    等等!北宋時期有個狗屁燈泡啊!她暗罵自己蠢,可任憑她怎麽揉眼睛,怎麽一再確定,那幾顆圓溜溜,亮堂堂的東西,還是像極了燈泡。而且……以她的經驗和記憶,像極了曾經在21世紀見識過的手術台上專用的無影燈。接著映入她眼簾


    的,是幾個麵帶手術口罩,身穿手術無菌服的家夥們,其中一個還是藍眼睛……


    她意識到自己在做夢,便沒過多糾結,幹脆任由他們擺布。直到這夢境又一次熄滅,將她轉入無盡的黑暗中。


    2014年某月某日,中國南方某城市某知名私立醫院。


    手術室門口,三個人以不同的姿態坐立難安。


    梁父不斷的出入吸煙室一根接著一根吞雲吐霧,試圖以此安撫自己焦慮不安的情緒。他戒煙二十年之久,女兒梁伊伊出事後,他才又重拾舊疾,成了不折不扣的煙槍。


    梁母則幾乎一動不動的坐在等待區的椅子上,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手術室的燈,眼裏有期待,也有恐懼擔憂。坐在她對麵,抱著雙手望著地麵的年輕人,自然是江浩然了。手術進行了十多個鍾頭,他偶爾起身去買些食物和飲料,但到目前為止三個人都沒進過食。因為毫無胃口,因為對他們來說最重要的那個人,


    正麵臨著最後的機會——生存下去還是就此滅亡。江浩然手裏緊緊捏著的十字架,幾乎要將他手掌割破,他卻渾然未覺。他以為此時此刻他會向所有他知道的神靈祝禱,可實際上,他腦中根本空白一片。他什麽也不敢想,什麽也不敢做,大腦和心髒已經


    隨著緊張的身體緊縮成一團。


    忽然對麵的梁母整個人僵直著站起來,梁父也疾步走到她身邊,江浩然意識到,手術應該結束了。


    他強作鎮定站起身,與梁家父母並肩等待著命運即將帶給他們的答案。


    “乖女……”梁父不由自主的一句輕聲呢喃,沒讓梁母聽見,卻讓江浩然這鐵骨錚錚的漢子瞬間紅了眼睛。


    手術室的門嘎然而開,推門而出的是此次手術的主刀醫生,也就是江浩然不遠萬裏從美國請來的van博士。


    三個人緊張的踏不出半步,直到那醫生揭開口罩,露出一個輕鬆愉悅的笑容……


    手術很成功,壓迫梁伊伊腦部神經的子彈碎片已經成功取出。等她腦部細胞慢慢複原,不出意外,不久便會蘇醒過來。


    這結果無疑是令人振奮不已的,梁家父母相擁而泣,江浩然看見梁伊伊被人從手術室裏推出來,立刻衝過去握住她的手,不顧身邊年輕小護士們的眼光,激動得淚流滿麵。


    常遠兆在狹小的美人榻裏窩了一夜,又滿肚子怨氣和委屈,根本連一分鍾也沒睡著。等窗紗微亮時,他便起身穿戴整齊,打算早早的去軍營。


    臨出門前,還是忍不住輕手輕腳走到床榻前望了一眼梁伊伊。此刻的她,唿吸均勻,睡相安靜,隻是臉色有些蒼白。


    他小心的給她掖好被角,走出去兩步又轉迴頭,輕輕的在她額上吻了吻,“迴來再收拾你。”他聲音極其輕柔的嘀咕一句,便轉身走出臥房。想想也是自己脾氣太衝了,她畢竟懷著孕呢,怎麽能跟她鬧脾氣,她到底也不是那瞎胡鬧的人。再者,這萬一傷著了胎氣到時候還是得他心疼,常遠兆琢磨著今兒晚上早點迴來陪她吃個晚飯,再稍稍說兩


    句,這事就不再提了。


    “姑爺早。”小梅拿著一疊衣裳從他身邊經過。


    “嗯。我這就出去了,你好好照顧伊伊,她昨晚沒睡好,晚些時候再叫她。”


    潘景元今日遇到常遠兆時,帶給他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今日一大早,劉知府便衝到潘竹青府上,向他哭訴說女兒劉筱玉在送嫁途中被土匪擄走了,請潘大人務必幫忙將她救迴。


    常遠兆得知之後,驚得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來。這劉筱玉未免也太淒慘了些,從狼窩出來,又被叼入虎穴。


    還未等他嗟歎完,侍衛便進來通報:“稟報元帥!外頭有衙差求見!”


    “衙差?”他疑惑的重複了一遍,淡淡的說:“請他們進來吧。”沒多久,三個麵色猶疑不安的衙差走了進來。“參見常元帥!”三人異口同聲的見禮,卻都不敢正眼去瞧麵前端坐的那位。雖說都是公務員,但從走進這軍營的那一刻開始,他們三人便覺得自己如蒼茫中一


    顆小小的浮塵。簡單來說,便是小鬼誤闖閻羅殿的感覺。“免禮了。不知幾位差爺有何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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