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鎮上的混混主要分為兩幫人。一幫人與叔叔關係不錯,因為叔叔的身手,還有和鎮長的關係也不錯。另一夥人跟著丘葫蘆混飯吃,因為他有錢。

    丘葫蘆原名丘展鵬,二十多歲就變成禿頭,由於頭形長得像葫蘆,所以鎮上的人都叫他丘葫蘆。此人極富生意頭腦,在鎮上開了兩家遊戲廳,一家錄像廳,一家酒樓。由於愛好電子產品,他還開了一家主要經營各種穩壓器、電瓶、電視天線和接收器的商店,生意都非常紅火,賺了不少錢。

    他身邊總跟著一幫兄弟,鎮上人更習慣稱這些人為“馬仔”(手下、打手一類的人)。此人性格有些喜怒無常,除了談生意和巴結權貴時具備正常人的行為特征之外,其它時候都有些瘋顛,說話一副陰陽怪氣的腔調,讓人想起古代宮廷裏的太監。他經常惡作劇拿人尋開心,笑容常掛臉上,但笑臉背後蘊藏著陰險、狡詐和兇殘,即使對別人拳打腳踢的時候也是一副笑臉,整個一個“笑麵虎”。叔叔最看不慣這種人,再加上“一山不能容二虎”,於是兩人仇怨也越來越深。

    嶽仲平是叔叔關係非常要好的朋友,上次幫我家蓋新房分文不收。他住在鄉下,家中窮困聊到。上有六十多歲多病的老母,下有八歲小孩要上學,中間還有妻子待業在家,隻靠織魚網賺點錢貼補家用。

    嶽仲平小時候讀書時非常聰明,成績優異。初中畢業後他家裏再無力供他繼續上學,他便留在村委會工作,平時寫寫宣傳標語,還有村長的發言稿什麽的。偶爾陪同村長去開會,充當筆錄員。

    有一次市裏開會,動員幹部們全麵學習鄧小平理論,會後還要上交一份思想匯報。村長是識不得幾個大字的大老粗,這種事情自然是嶽仲平代勞。

    結果,在第二次開會上,領導表揚他思想匯報夠深刻,充分理解了鄧小平理論的精髓:解放思想,實事求是。這可把村長樂壞了,“解放思想”大可不必,村長覺得自己思想不僅解放,而且開放,曾經偷看過村裏的張寡婦洗澡。至於“實事求是”,他自認也做得不錯,正因為知道自己一開會就犯困,即使認真聽了,不一定聽得懂,所以幹脆“實事求是”,由聽得懂會議內容而且文筆好的人代勞豈不更好。村長再次溫習了一遍領導的讚美之詞,加度樂了起來。

    在村委會工作的幾年裏,嶽仲平一直沒有放棄繼續深造的想法。曾先後報考過幾所中專院校,但一直杳無音訊。他一直有些納悶,以自己的水平不可能屢考不中。

    後來,他終於查清楚,原來有兩封錄取通知書都被村長私自扣下了。一封來自一所水利學校,另一封來自一所師範院校。

    這種舉動完全是出於私心。村長難得找到一位這樣的“賢外助”幫自己做事,怎麽會輕易放他走呢?

    為人老實的嶽仲平氣衝衝地跑到村長家去理論。

    當時,村長正和幾位朋友把酒言歡。桌上油燜蝦、清蒸鯉魚、青椒肉絲和鹵雞蛋,還有一碗“全家福”湯,四菜一湯—真正的幹部生活。村長一杯茅台酒下肚後正準備開吃時,嶽仲平闖了進來。他看見滿桌豐盛的菜肴,火上澆油,怒火燒得更旺。三步並作兩步衝了過去,欲將桌子掀翻。但是,待衝到桌子麵前的過程中,膽小懦弱的性格卻如超級無敵滅火器一般將他心中的火氣滅去大半。於是,掀桌子改為拍桌子。待他伸手拍桌麵的過程中,火氣已所剩無幾。手與桌麵接觸後,桌上的湯都沒受驚,未起任何波瀾。

    這就算動完了手,輪到動口:“李-李致遠!你-你憑什麽私自扣下我的錄取通知書?”這是嶽仲平第一次直唿村長名諱,有些激動,聲音有些顫抖,摻雜少許怒氣和多許膽怯。

    村長自覺理虧,急忙拉他坐下,向他敬杯酒想緩和一下氣氛。他心中卻盤算著找個理由打發嶽仲平:錄取通知書寄得太慢,不妥!兩、三年都沒收到,這太低估了祖國郵政事業的辦事效率;黨組織讓你留在村委會工作,也不大可能,屁大點事,黨組織是不會管的。

    正當村長攪盡腦汁構思理由時,他敬過去的酒被嶽仲平一把推開。也許嶽仲平過於激動,力道有些失控,再加上村長想著問題沒防範,一些酒濺到村長袖口上。

    見此情形,村長借機發火。心裏想著,老子絞盡腦汁找理田向你解釋,你還不識抬舉。不過,幸好他那些所謂的理由沒說出口,桌上的蝦和蛋也來不及用線係在一起,否則真成了蝦(瞎)扯蛋。

    接著村長先發製人,批評嶽仲平不尊重領導。

    嶽仲平當時便和村長爭吵起來。開始都還據理力爭,當然他舉事實、講正理,而村長自然編故事、說歪理。

    當歪理勝不過正理後,村長便開始不講理,發狠說:“扣下你的錄取通知書又怎麽啦?你能把我怎麽樣?我是村長!在這村子裏我說了算,不想幹了就給我滾蛋!”說完點起一根煙猛地吸了一口,眯起眼輕蔑地看著嶽仲平那脹得通紅的臉。嶽仲平心裏清楚,一家人還得靠自己養活,再爭吵下去可能丟了工作,於是像一隻鬥敗的公雞灰溜溜地離開了。

    自此以後,嶽仲平不敢當麵向村長發火,隻得在背後嚼舌根。而他心中的怨恨隨著時間的推移卻始終難以平息,時常祥林嫂附體,逢人聊天不出三句就會義憤填膺地複述此事。接著又是一頓暴風雨般無情地咒罵:“李誌遠毀了我的前程,這輩子還有下輩子都記得他!我要挖他家十八代祖墳……”

    禍從口出。終於有一次咒罵時,村長正在他後麵的不遠處站著。咒罵剛出口,村長衝過來便朝他屁股上猛地踹了一腳。嶽仲平踉蹌地朝前撲了出去摔倒在地,臉剛好沒入前方地上一堆牛糞裏,來了個臉朝牛糞背朝天。頓時,周圍傳來人們刺耳的笑聲和村長的叫罵聲。嶽仲平趕緊爬起來朝家裏跑去……

    和村長這次衝突後,嶽仲平顏麵盡毀。村委會的工作自然幹不下去了,得罪了村長,村子裏再沒有容身之地。於是,他決定到鎮上來找活幹。最後也不知怎麽的淪落到做零工,接著便結識了叔叔。

    受了過去那些事情的打擊,此時嶽仲平的性格己經大變。喜歡溜須拍馬、阿臾奉承,愛吹牛,還喜歡背後說人壞話,當麵一套,背後做的又是另一套,有些兩麵三刀。叔叔本來對他沒什麽好感,但了解他過去的經曆後,覺得他本質應該不壞,所以平時處處照顧他,做零工時,一些粗重的活也盡量幫他分擔。為此,他把叔叔當作他最好的朋友,偶爾也隻有對叔叔才表現自己最真誠的一麵。

    說起吹牛,嶽仲平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而且“語不驚人死不休”!他常常吹噓自己是嶽飛三十八代重孫,祖上當年如何的風光,受到秦檜迫害後,嶽飛後人如何將嶽飛兵法(即武穆遺書)和嶽家槍法一代代往下傳。可是,傳至他爺爺那一輩時,日本鬼子進村燒房子,連著祖屋一塊放燒毀了。說到此處,他便開始對日本鬼子一頓無情地咒罵,有時順便將村長夾雜在其中一並罵了。罵完之後便是一陣感歎和惋惜,似乎兵法和槍法傳到他手裏,他就將稱霸於天下似的。

    每次吹噓完之後,叔叔就帶頭起哄:“啊呀!天為什麽這麽黑?因為有牛在飛,牛為什麽在天上飛?因為你在地上吹!”說完眾人就哄堂大笑起來。

    嶽仲平總是麵紅耳赤,偷偷拽一拽叔叔的袖子,使個眼色說:“末哥!末哥!給點麵子嘛!別老是拆我的台啊!”叔叔會摒住笑容道:“那你就別老是吹牛啊!”

    可是,這個嗜好嶽仲平是戒不掉的,似乎他心中的苦楚隻要通過吹牛加以緩解。因此,他是外甥打燈籠——照舊。當他樂此不疲的吹噓時,而叔叔依舊不依不饒地拆台。

    有一天,嶽仲平正在向眾人吹噓時,鎮上大有名氣的算命先生張正仙手裏提著鳥籠恰好路過。

    以前張正仙算命是根據生辰八字或者手相和麵相。見到鎮上漸漸由牛車和馬車變為拖拉機和三輪車,他萌生與時俱進的想法。於是,他開始養了隻會啄算命簽的鳥,有人找他算命時,他便讓那鳥從眾多簽中啄出一根,至於到底是上上簽還是下下簽,全憑他那張嘴說了算。其實這種小把戲早有人玩過,談不上什麽與時俱進,再說當人們借助牛馬等物力時,他處於“空口套白狼”的階段,現在人們借助機器了,他才借助一點鳥力。仔細算來,他的節奏還是比時代要慢一拍的。不過他那張利嘴,以及處處留心、察言觀色的本領是無人能及的。

    以前他似乎聽人說過嶽仲平的事,對這人情況也有些了解。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恰巧路過,他自認為賺錢的機會來了。

    他停下腳步,突然打斷嶽仲平的話道:“你是嶽飛三十八代孫子,那你老婆秦月娥就是秦檜三十八代孫女,你們倆倒挺般配的!”眾人頓時一陣沒完沒了的大笑,有幾個人笑得捂住肚子,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嶽仲平吹噓到興頭上被人潑了這樣一桶涼水,自然怨恨之氣衝天,衝過去要揍張正仙。眾人見狀趕緊攔住他。在鎮上人眼裏,張正仙是算命靈驗近乎神人,是打不得的。

    張正仙見眾人“護駕”,定了心神,接著慢條斯理地說:“剛才我可不是在說笑,我說的千真萬確,你和秦月娥祖上有仇怨,你們八字相衝,這就是你直到現在還這麽落魄的原因,不過……”

    “夠啦!你個賣狗皮膏藥的!你個江湖騙子!你別他媽在老子麵前扯蛋!老子不信你那套!”嶽仲平骨子裏以知識分子自居,從不相信迷信那一套。

    當眾人都聽得入神的時候,他打斷了張正仙的說詞。張正仙也有些惱了,本來該切入正題,提到他有化解對方八字相衝的方法,然後乘機敲詐嶽仲平一筆錢。可沒想到信了你地邪(湖北武漢方言,此處意思是:想不到對方會有如此舉動)! 今天撞見一個不信邪的人,白白浪費這麽多口水,還惹來一頓臭罵,氣得直跺腳,急忙迴敬道:“那你龜孫子就準備倒八輩子血黴吧!”

    一聽到倒黴幾個字,嶽仲平發了瘋似的掙脫眾人的手,朝張正仙衝過去。張正仙是聰明人,還沒待嶽仲平拳頭碰到自己就提前倒在地上。鳥籠也脫手掉下。之前鳥籠門己被張正仙偷偷打開,籠裏的鳥乘機飛走了,張正仙大唿:“我的鳥!我的鳥!姓嶽的,你賠我的鳥!”嶽仲平被

    這突入其來的事情減緩了嶽仲平的進程。眾人趁機又衝上來將嶽仲平拉住。叔叔也過來勸嶽仲平別意氣用事。

    張正仙嚷著要嶽仲平賠鳥,說那鳥經他飼養多時,己經頗有靈性,最少值兩百塊。叔叔從口袋掏出二十塊,走到張正仙麵前小聲說:“二十塊賠給你,你愛要不要!別把人都當傻子,那鳥是你故意放跑的,要衝著我從前的脾氣,一個子都不會給你!”說完右手將錢遞給張正仙,左手握緊了拳頭。

    張正仙知道叔叔拳頭的厲害。於是趕緊接過二十塊錢,歎了口氣道:“姓嶽的,看見年末兄弟的麵子上,今天不跟你計較了!”

    說完轉身要走。此時嶽仲平與張正仙幾步之遙,他似乎還沒解恨,突然用力掙紮著將身子前進幾步,朝張正仙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腳。接著傳來張正仙躺在地上的叫罵聲,以及嶽仲平陰冷的笑聲,叔叔極端厭惡地看了嶽仲平一眼。

    記得上次那一腳之仇,張正仙到處散播謠言說嶽仲平和秦月娥都是不祥人,讓鎮上的人都遠離他們。於是,除了叔叔和少數幾個朋友,鎮上其他人見到嶽仲平就躲得遠遠的。

    一次酒後,嶽仲平向叔叔訴苦,叔叔歎口氣說:“寧可得罪君子,切莫得罪小人,當初張正仙無非想賺兩小錢,你不信他說的話就得了,幹嘛非得和他動手,我幫你賠他鳥錢也是想大事化小,可你倒好!臨走還踢了人一腳,才弄得今天自己這麽孤立,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嶽仲平叫冤道:“末哥!是那老家夥先惹我,他是閻羅王貼布告—鬼話連篇,隻有鎮上那群無知的人才相信他說的話,我踹他一腳算便宜他了!”嶽仲平邊說邊舞動拳腳,似乎在意念中又將張正仙揍了一頓。

    叔叔的手搭在他肩膀上將他使勁搖了搖,然後說:“好啦!好啦!別灌幾泡騷尿就發酒瘋!”

    漸漸地,嶽仲平興奮過後開始嚎啕大哭道:“末哥,我苦啊!想我嶽某人也是滿腹經綸之人,現在卻淪為零工、苦力,連家人都養活不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叔叔輕拍他的肩膀,安慰說:“想開點!別怨天尤人了,隻是你們村長對不起你,你不要認為天下人都跟你有仇好不好?現在考中專繼續深造還來得及,下次你把錄取地址填我家,至於上中專錢我幫你想辦法!”

    叔叔最後這句仗義的話一說出口就有些後悔了,畢竟自己也是一個窮光蛋,哪有錢供他上學?再說嶽仲平再窮也是有媳婦和兒子的人,而自己連老婆還沒討。想到這裏,叔叔猛地喝了杯酒,突然覺得它是苦的。

    叔叔的話點醒了嶽仲平,他迴敬地拍著叔叔的肩膀,連聲稱“好兄弟”。嶽仲平酒是有些醒了,卻沒有好好反省,琢磨著報考的事情待報複完後再說。

    張正仙生平最愛吃西瓜,他在離鎮不遠的鄉下買了一小塊瓜田,每年夏天的夜晚,他都會在瓜田附近茅草屋住著,防止偷西賊。嶽仲平得知此事後,覺得報複的機會來了。他瞞著叔叔,和好友王磊商議報仇大計。

    一天半夜,待張正仙睡熟後,嶽仲平和王磊偷偷溜進茅屋,將張正仙連人帶竹床搬到田邊的糞池旁。這個圓形糞池三米多寬,五米多深,是專供這一帶農田澆灌之用。

    他們見張正仙鼾聲依舊,睡得正香。於是兩人湊到張正仙的耳朵旁大喊一聲:“有人偷瓜啊!”

    頓時張正仙從夢中被驚醒,迷迷糊糊,恰好朝著糞池方向蹬腿起身下床,突然腳下踩空掉進糞池。

    張正仙掙紮著喊救命,嶽仲平和王磊卻在一旁哈哈大笑起來。可剛笑了沒一會,在糞池裏卻漸漸沒了動靜。王磊見狀不妙,趕緊衝過去,見張正仙的一隻手在糞池麵上作最後掙紮,於是王磊伸手要去拉他,夏天灌溉農田太多,一半糞池己經空了,王磊手夠不著,連忙叫嶽仲平過來幫忙。

    待嶽仲平不緊不慢走過來時,糞池麵徹底平靜了。嶽仲平看了一下糞池說:“太深了,夠不著的!”

    王磊急著說:“你等著,我找繩子來!”

    嶽仲平一把拉住他說:“來不及了,去鎮上還是鄉下來迴都得十幾分鍾,來不及了!”

    王磊急得滿頭大汗,全身不停顫抖著說:“怎麽辦?怎麽辦啊?沒想道這老家夥這麽不濟,要鬧出人命啦!”

    嶽仲平抓住王磊雙肩猛地聳了幾下說:“冷靜點!冷靜點!趁沒人看見,我們把竹床搬迴茅屋就當什麽事都沒發生,是他自己不小心掉進糞池的,跟我們沒關係!”

    王磊此刻早己三魂失了七魄,隻得照嶽仲平說的做。兩人剛搬起竹床,突然一束光朝他們照過來,兩人立刻嚇得魂不附體。

    “你倆毛手毛腳幹什麽呢?”

    兩人聽見聲音熟悉,待那人走近一看,原來是叔叔,手上拿著手電筒。他去鄉下釣魚,在朋友家喝酒吃飯到現在才迴家。

    王磊好像一下子見到救星,趕忙說道:“快!快!張正仙掉糞池了!”叔叔一聽,二話沒說就跳進糞池。

    不一會,他就將張正仙拖出糞池麵,一隻手抓住糞池牆壁,另一隻手將張正仙繼續托起至自己的頭頂。王磊和嶽仲平趕忙把張正仙拖出了糞池。王磊朝張正仙腹部按了幾下,吐出幾口糞來,其中一口噴到嶽仲平身上。嶽仲平一隻手立即捂住鼻子,另一隻手在口袋裏搜尋廢紙擦衣服,口裏吐出比大糞還臭的厭惡之詞。他推卻著讓王磊給張正仙做人工唿吸,救人要緊,王磊強忍住胸中怒火和張正仙嘴對嘴來個給親密接觸。

    最後張正仙總算是救活了,接著王磊又從鄉下一戶人家借來繩子,將叔叔從糞池拉了來……

    接下來日子裏,張正仙和王磊一連吐了幾天。可見大糞營養之充足,兩人幾天都不用往肚裏送東西,反而不斷往外掏東西。

    而嶽仲平卻一連偷笑了幾天,還經常拿王磊為張正仙做人工唿吸的事說笑。叔叔多次勸他不要幸災樂禍,但他始終控製不住自己,好像人生的樂事都在於此。

    最後叔叔忍不住朝他大發雷霆,之後便與嶽仲平絕交了。

    而張正仙呢,人們也開始和他開玩笑說:“張真人,你不是算命一向挺靈驗的嗎?你怎麽沒算到自己會掉進糞坑啊?”在人們笑聲中,張正仙羞愧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

    漸漸地,鎮上的人們覺得張正仙算命也沒那麽準,開始有人罵他算命不準,是騙子。後來,罵他的人也越發多起來。權威被打破,張正仙的飯碗隨之也被砸碎。有人甚至要揍他,討要過去被騙的錢。

    可見,人言可敬,人言可畏。信奉一個人時,可將其讚美和吹捧上天堂,而懷疑一個人時,能將其詆毀和謾罵至地獄。

    自從叔叔和嶽仲平絕交後,其他幾個朋友也開始疏遠他,嶽仲平最終變成孤家寡人。有零工活時也沒人再通知他了,嶽仲平的生活由此變得越發艱難,最後不得不投奔丘葫蘆。

    丘葫蘆一向和叔叔是對立,他收留嶽仲平在自己的酒樓裏管帳。整天將嶽仲平唿來喝去,有時還將端茶送水等跑堂的工作都讓他做,稍不順心就對他拳腳相加,給的工資也很低,連酒樓跑堂的夥計都不如。

    盡管這樣,嶽仲平還是一臉恭維的笑容,還不停拍丘葫蘆的馬屁,甚至經常說一些詆毀叔叔的話來討好他。丘葫蘆每次都會發出陰陽怪氣的笑聲,笑完不忘讚美樂仲平道:“你真是賤骨頭!”

    後來,聽說嶽仲平因偷酒樓的錢被丘葫蘆叫人毒打了一頓後趕出了酒樓。他傷的很重,光醫藥費就花了兩千多塊錢。嶽仲平因此負債累累,加上年邁多病的母親贍養費和孩子的學費。這些終於將他逼上了絕路。

    一天,他竟拿著一把菜刀和幾包石灰粉去鎮上儲蓄所搶劫,被兩個保安當場製服,押送到派出所。

    不久後,嶽仲平被判處死刑,執行了槍決,最後還讓他家裏上繳二十元的子彈費。

    這件事在鎮上被傳為笑談。大家都說他是個二百五,拿把菜刀就想搶銀行,錢沒搶到,還倒貼二十元子彈費……

    當茶前飯後聽人說笑起這件事時,叔叔總是保持沉默,有時也會勸別人少說兩句。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可恨之人亦必有可憐之處。嶽仲平拋下一家老小就這樣離開了,叔叔時常會去嶽仲平家看望一下,有時也會買些東西和送些錢去。

    “寡婦門前是非多”。叔叔舉動難免招惹來些閑言閑語,丘葫蘆還故意將此事大肆渲染。但叔叔卻一直保持沉默,即使偶而聽見旁人竊竊私語也不發脾氣。

    謠言止於智者,止於時間,還止於人們對謠言的興趣。雖經炒作,但人們興趣不佳,風波不知怎的很快就平息了,丘葫蘆見並未達到理想中的效果,算計不成,反倒自己生起悶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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