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第一道珠玉在前,第二道不論從立意還是廚藝上,都缺了那份新奇感。而且單論口感與外觀,也有所欠缺。殷朝暮嚐了兩筷,就眉心輕攏,不置片言隻語。三月揚州中許師傅與自家這邊的沈真廚藝都是傳承自殷氏官府菜,他原本想嚐出自家做了哪一盤,然後悄悄打個高分。但此刻兩盤作品都是“黃綢翅”,兩隊中也都是一人身負殷氏廚藝、一人沒有……這下子,還真難辦了。如果隻看水平的話,顯然第一份更出色。可沈真與王冬晨兩個毛腳小子,做的出這種層次的“黃綢翅”麽?何玉成與殷朝暮二人各懷心思,終於在題板上寫下了兩份作品的分數。當主持人將兩人各自打分亮出時,全場響起一片噓聲。隻因照方才殷朝暮的表情來看,大家心知肚明第一份黃綢翅要比第二份更完美,三月揚州的少東何玉成正是這麽給的:第一份9分,第二份7.5分。但剛剛給予好評的殷朝暮自己卻給了第一份8.5分,第二份9.5。這下子,連坐在他旁邊的胡師傅都有些尷尬了。貴賓室中的陳師傅更是心直口快地埋怨:“少東家走了一手臭棋!這不是明擺著偏袒自己人麽,唉……”所有人中,隻有顧疏好笑地搖頭,他的這位大少爺,又要玩兒花樣了呢。作者有話要說:比賽寫拖了,下章結束掉。看到有人總結了小受的各種技能,改天我也總結個目前人物的等級、hp、mp、各種大招啥的,今天就不賣萌了。咳120牽心帶肝(一)&“呃……從分數看,兩位對作品的意見似乎有分歧,能不能給我們觀眾朋友分析分析,為什麽會給出這個分數呢?”兩個主持人開始擦汗,場麵變得不尷不尬——麵對殷朝暮這麽明目張膽的偏心,他們毫無辦法,隻能把戰場交給另一位旗鼓相當的少爺,指望這兩人捉對兒廝殺,內部解決。何玉成輕巧地接過話頭,好歹他二十多年家教沒喂了狗,知道對手出錯時萬萬不可顯得太過得意囂張,雖然眼中流轉著慶幸鄙夷,但語氣還算矜持:“我在這方麵造詣不高,純粹照自己的感覺來判斷。嗯……我覺得第一份作品口感要比第二份細膩的多,一點淺見。不過殷少根據什麽標準給的分數,我也挺有興趣,殷少不妨給我們解釋解釋?”主持人巴巴看著殷朝暮,他卻輕描淡寫地一句話敷衍過去:“先讓幾位行家都嚐嚐吧。”主持人之前受顧疏指點,此刻見他冥頑不靈,便好意給個台階:“殷先生確定是這個分數,不改了麽?”殷朝暮掃了他一眼,那人隻覺這兩眼清明剔透,含著了然的笑意。“不改了。”幾名顧氏的員工都替他著急,卻也不得不進行下一項——把作品呈給其餘六位評審嘉賓,由六位嘉賓聯合打出剩下百分之三十的分數。當然這個時候已經公布了作品所屬:不出所料,第一份較精致的出自三月揚州,第二份則屬於殷氏官府菜。這六位嘉賓各有偏好,總體來說兩兩對分,倒公平的很。主持人與觀眾都指望從這些嘉賓臉上瞧出些端倪,然而這一圈專業人士嚐過後,表情各異,但共通點卻是齊齊皺了眉。當真怪異。這邊胡師傅擦了手,眉心籠著,顯然有什麽想不通透;再看另一邊的賀雀,也不見麵露喜色,反倒一片灰敗,目光淩厲地盯死了殷朝暮。完全摸不出頭腦嘛!結合之前的情況與三月揚州東主何玉成那一番侃侃而談的發言,大家都猜出單論廚藝,三月揚州要小勝一籌。而殷朝暮身為殷氏官府菜的少東,不願自己敗得太過慘淡,這才倒行逆施給了個明顯有問題的分數。可若真如此,怎麽評委席上這許多老行家,沒一個露好臉兒呢?分數出來的時候,奇特地出現了兩份作品不分高下的結果,充其量三月揚州的分數也隻比殷氏官府菜在小數點後略高了一點。對於這個結果,坐在何玉成身邊的賀雀淡淡表示:“殷先生是此道高手,年紀輕輕身懷大才,還是讓他自己解釋吧。”聽見自家師傅這麽說,何玉成臉上寫著不滿。看他這樣,賀雀心中更是挫敗:殷朝暮本來在第一輪打分數之後就可以解釋清楚,卻偏偏非要拖到這會兒,隻這副玲瓏心肝,何玉成就比不上。要知方才短短時間內,大廳噓聲四起,早已營造了一麵倒的聲勢。雖然殷朝暮皮相出眾、溫文儒雅,何玉成眼珠長在腦袋上,兩相比較早有人暗暗支持殷氏。但之前那分數一打出來,殷朝暮又不肯立刻解釋,故意引導情緒,表現得仿佛大庭廣眾之下包庇自家廚師。這樣的舉動可是半點都不謙謙君子,更別說溫潤如玉了。可如果方才隻是少數人暗中傾向於殷氏,被他這麽一手小技巧拖了幾分鍾,近乎全部觀眾都不齒於殷氏,而倒向三月揚州。何玉成甚至竊喜,若早知殷朝暮自己作死,就不必調那萬張票子。然而殷朝暮卻委實是個異類,公開給自家師傅昧著良心打了高分,非但沒有羞愧低頭,反倒麵容閑適,意態昂揚。由於之前的經曆,還能迅速找準鏡頭,不時向電視機前的觀眾含笑示意。那神情氣度,明明白白應了四個字——正大光明!“嗬,”殷朝暮輕輕笑道,“題目要求做一道獨一無二的珍味,黃綢翅是海珍狀元,再沒有什麽能比它還配稱這獨一無二四個字,若論解題一項,兩方旗鼓相逢,全部解對了。”他伸手指了指那第二份黃綢翅,正色道:“不過,若算上創意,恐怕這第二份黃綢翅,還要高出幾分。”“嗯?”何玉成輕咦一聲,殷朝暮已接了下去:“第一份確實是呂宋黃魚翅,但這第二份,卻不過是粉絲而已。”此言一出,何玉成愕然,台下觀眾愕然,就連守在貴賓室的陳大師傅也愕然。顧疏則是悠悠歎了一句:“圖窮匕見。”殷朝暮微微一笑,“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一碗黃綢翅是用粉絲泡軟,再用澱粉澆出排翅的形狀,當然還有其他處理方法,不過這就屬於廚藝秘技,我也不是完全清楚。黃綢翅本就以魚翅擬黃綢,沈師兄與王冬晨二人能想到再以粉絲擬魚翅,套中嵌套,別具匠心。若說光看黃綢翅,自然是第一份更為出色些,但第二份能以粉絲做出魚翅的味道,且僅略遜色於正宗黃綢翅,我想,稍稍給個特別加分,應該不算過分吧。”何玉成滿臉漲得通紅,打死也不相信第二份黃綢翅竟是粉絲。眯眯眼,冷笑道:“粉絲怎麽可能有魚翅的柔韌爽脆?殷少說得也太誇張了,魚翅還是粉絲,我再不濟也分辨的出。賀先生您也嚐過,這分明就是魚翅獨有的參差口感,如何能指鹿為馬?!”被他點名的賀雀卻搖搖頭,幹巴巴地說:“魚翅本身沒有過重的味道,全靠湯頭輔料。殷先生,貴府這魚目混珠的手藝,真是一絕。”殷朝暮輕巧接下,仿佛根本聽不出那些諷刺,“賀先生說得不錯,若想做好這一道,吊湯頭輔料、為排翅塑形,這些秘技,一樣都出不得岔子。沈師兄與王冬晨年紀輕輕,能瞞過何世兄的味蕾,僥幸了。”言下之意即是說,何玉成連兩個小廚師的伎倆都看不透,品鑒技巧實在疏鬆平常。他說話時的神情同之前相比,還是一樣懶洋洋的輕鬆閑適,但由於這一出波瀾起伏峰迴路轉,連帶著那張臉,也仿佛一把利劍突然去了鞘,一瞬間銳利得幾乎要刺傷人眼。真正光華明朗到囂張的富貴少爺、天之驕子。而賀雀此時看他的眼神也變了,他覺得不好接受的是,殷朝暮大可不必擺這一道欲揚先抑的手段。為殷氏博名譽不錯,但直到此刻賀雀才頹然察覺,三月揚州以及何玉成,早就在這位傳聞中的花瓶少爺算計之中了!“下麵就是最激動人心,也是最終的場外觀眾投票環節……”男主持說道。“目前的情況,三月揚州與殷氏官府菜各擅勝場,三月揚州略高零點三分!”女主持頓了頓,然後說道:“好了!下麵就是揭曉最終勝負的時候。從評審嘉賓打分之後到剛才,我們已累積受收到四萬張短信投票,現在還剩下最後的三分鍾,觀眾朋友們要抓緊最後的機會,為你支持的一方投上寶貴的一票,屏幕下方是投票方式……”隨著兩位主持一搭一唱,屏幕上的數字也在不斷跳動。而在何玉成家裏,他老爸正看著屏幕上的《食為天》直播,之前殷朝暮故意玩兒的小花樣他自然瞧得一清二楚,隻不過從這個喜怒不形於色的人身上,還看不出什麽情緒來。他心中其實並不願跟殷氏正麵撞上,何況看到殷朝暮的表現,就知道自家那傻小子無論如何玩兒不過這位殷氏的新東家。他掏出電話,皺著眉下了個指令,也算是盡到一位做父親的義務。“再增加一萬票給三月揚州!”“很抱歉,老板。但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來投出這麽多票數了,之前能湊出那一萬張已是勉強,時間真的太倉促,現在頂多再湊出三四百票。”何老爺子微微一歎,掛斷電話。總之已經盡了人事,玉成的要求他也做到了,最後會有什麽結果,隻能聽天由命了。“還剩半分鍾!”“十五秒!”何玉成之前被殷朝暮陰了一手,心中惱怒,但看到三月揚州票數高於殷氏官府菜的一瞬間,仍是安下心來,狠狠打敗殷朝暮的幸福感簡直要把他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