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疏靜靜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好整以暇地靠近,把殷朝暮逼到了牆角,卻沒有進一步動作,仿佛在淺笑著享受殷朝暮這幅強撐的姿態。“沒有證據嗎?唔,也可以這樣說,畢竟這種事你抵死否認我也沒辦法……但是你露的破綻太多了,我本來最不願相信的可能,也不得不去考慮。”“破綻?你憑空臆想的事情,自己當真也就罷了,還跑來威脅我。好了遊戲到此為止,顧師兄,子不語怪力亂神,什麽預測未來的話你今天說了我隻當玩笑,要再亂說……”殷朝暮心髒在緊縮,他受不了這種氣氛,所以故意把話題導向半真半假的方向——“子不語怪力亂神”,若是顧疏真的全部猜到,那這句話說完他就會有反應。“誰說這是怪力亂神?我隻是猜測,你經過什麽事情——或是天生或是後來刺激,獲得了某種能力、也或許是某種提示,讓你清楚我所將要遇到的事情。就拿昨天的事來說。你說‘信我’,又說‘不是我的朋友’,是不是意味著你會站出來並不是因為友情等個人感情因素,而是某種客觀原因?這種客觀原因能讓你那麽篤定,隻能是你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一定沒說錯。有兩個情況,一是你知道我的答案完全正確,這一點說不過去,因為你完全不懂金融學……先別忙反駁,我看到你之前的課幾乎全部聽不懂,所以這一條可以排除。第二種情況就是你早就知道事情的發展走向,這一點最不可能,但有一個東西出賣了你,也讓我 21、意外暴露(三) ... 證實了猜測。”殷朝暮腦子一縮,他想起來了,那麽明顯的證物……他竟然這麽大意,重生之後想著絕不會有人懷疑所以——“筆記本。”顧疏淡淡笑開,“你給王冬晨的筆記本兒上寫的那道題,說明你根本就非常清楚昨天的公開課會停在哪裏。你本來是想幫他爭取以功抵過,或是傍上孫金如這個大靠山的吧?主意不錯,可惜不實際。”“哼,”殷朝暮撥開顧疏,卻沒撥動。“那又如何,隻能說我提前打聽到孫金如的消息,準備充分而已。師兄,你想的未免太多了。”“那筆記本兒上的那些話呢?你根本不懂金融學,又怎麽能憑自己找出那個證明的錯誤之處?”“是我查資料……”殷朝暮還嘴硬,下一秒被顧疏揮手打斷了,“不可能,沒有資料記錄這一點錯誤,否則我也不會站出去。何況你今天又犯了一個致命傷,讓我更加確信自己的推測。”他當然知道是哪個致命傷,是那兩支股。是他隻掃了一眼就選出來的股。事情總是這樣,心裏想著不會有人發現,就不覺得自己不小心,比如他自己對顧疏;而一旦意識到有問題,就會處處留意、處處bug,比如顧疏對他。疑鄰盜斧,他現在是鄰,還真的盜了“斧”。“怎樣?想起來了?我記得前不久還有研究說人類的大腦本身就包含預知性這一塊兒領域,但因為太神秘以及現代人類開發過少,所以大部分人也隻有一些時靈時不靈的、短暫的第六感。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搞不好你出過什麽事情諸如腦部撞傷之類,莫名開出這一項能力也未可知……”顧疏搖搖頭,似乎自己也不大滿意這個說法,“當然這無法解釋你為什麽隻單單能預測我,連自己和朋友的禍福都無法避免……但不可否認,你能預測我未來這個事實。”他把兩隻手按在殷朝暮肩上,笑得狡猾,“喂,還不知道吧,之前軍訓時你昏過去後求我饒過你,是不是就是因為自己預知到未來會被我怎麽樣?這樣看來,大少爺,咱倆羈絆還真深呢,是吧?”殷朝暮聽他為自己找了個“異能”的理由而沒被發掘出“重生”的秘密,先是心裏一鬆,接著又一陣兒好笑,這家夥,想得還真不靠譜兒。不過求他饒過自己……這是什麽時候的丟臉事?難不成又是顧疏的謊話。“你……”“咣當——”書房的門被撞開。殷朝暮之前被顧疏按在門上,身子猝不及防被大力一頂,整個人撞進顧疏懷裏。而顧疏顯然也沒料到這個突發情況,下意識手一攬,就將人接個滿懷,身子緊貼的兩人都愣了。接著孫金如那破鑼嗓子大 21、意外暴露(三) ... 刺刺在身後響起。“兩個臭小子貓屋裏幹什麽呢?還鎖門!誒?這麽暗竟然不開燈?老子又不用你倆省錢。”沒等殷朝暮喊“不要開”,孫金如就“啪”地摁亮了燈泡兒,然後看到自己兩個小徒弟正如交頸鴛鴦一般情意綿綿摟在一起,一雙矮銼銼的濃眉瞬間倒立,渾濁的老眼也瞪成兩個200瓦小燈泡——“你倆幹什麽呐!”2222、師從同門(一) ... 孫金如是被這畫麵刺激得不行,一順口就吼了出來,吼完再看看殷朝暮半身前傾的狼狽姿勢,自己手上的門還抵著這小徒弟的腰背,自然也明白是什麽狀況。“老師,您這門鎖壞了?怎麽一撞就開的。”殷少也有幾分尷尬,這算怎麽迴事兒,明明該是緊張的時刻,被孫金如一打岔,還怎麽說?他還想半真半假地否認下,引導著顧疏自個兒疑神疑鬼去呢。現在呢?半邊臉栽在人家肩窩兒裏,說幾個字兒還能感覺到那塊兒粘連臉頰的皮膚一起一伏,心跳平穩……顧疏這人平時看上去挺淡,眉眼淡、脾氣性子也淡,但胸前這一塊兒也和平常人沒兩樣嘛,溫熱溫熱的。有種挺丟臉的踏實感,就好像終於切身體會到這家夥再怎麽樣也還是個人的踏實。殷少臉上有小小的熱度蜿蜒,剛剛那一口氣全哈在顧疏蒼白的脖子上了,不知道對方是不是也和他一樣不自在,襯衫領口露出的地方竟隱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爬上淺粉,殷朝暮感到自己全身的感官都在一瞬間調動起來,他甚至有種錯覺對方搭在他腰上的手正下意識地收緊——“老師進來怎麽沒敲門?”顧疏的聲音裏也有輕微的不讚同。“我沒敲門?我門都敲爛了!”孫金如其實被兩個學生這樣指責也有點兒小心虛,刻意誇大事實。這間書房的鎖老早就鬆掉了,而且在自己家還上什麽鎖,他剛過來時壓根兒沒有要敲門的意識,直接去推。推不動還當是那壞鎖自己勾上,這情況也時有發生,慣用解決辦法就是撞一撞。老屋子嘛,用不著愛惜。但他沒想到一撞撞出這種難堪場麵來。雖然理論上明白是自己失誤,但他為人師長的,老臉上也不大自然,煩躁地掃一眼那倆小家夥兒,發現兩人跟傻了似的還抱一塊兒呢,頓時一陣氣惱,怒道:“幹什麽幹什麽?是傻了不是?還沒摟夠啊,你倆倒是親密。行了給你們時間慢慢摟,現在先吃飯去。”兩人都被這直白的諷刺激得臉色微紅,忙不迭鬆開,還各退一步,那樣子誇張到不行。孫金如看了更心煩,冷哼一聲就走人,留下這一對兒眼珠四下亂飛,就是不肯對上目光。兩人都是人高馬大,這時候被師傅訓了一通,還是為這種事兒,倒也都忘了要繼續威脅反威脅,心有靈犀地沉默,空氣像是粘滯下來,一絲一絲地徜徉。最後還是顧疏先開了口。“咳,老師不是說先吃飯麽,我們,嗯,我們出去吧。”殷朝暮點點頭,匆匆忙忙跨出書房,要不是主角還有自己一個,他實在很想笑。顧疏這家夥應該是在難為情吧,還結巴。兩人都站在會客廳時,孫金如正“吭哧吭 22、師從同門(一) ... 哧”給自己套外衣。本來他對這兩人還是比較得意的,尤其早上那兩支股選的,正選中他心坎兒裏!雖說殷則寧從前一副高高在上對他們內陸這些搞金融的都不買賬不入眼,如今收到殷朝暮做學生,孫金如多少心裏還有點兒小膈應。但顧疏這孩子卻沒話說,膽大、心細,既有賭徒的心,又行事穩妥,真正讓他老懷大慰,深感自己慧眼識人,老來指不定還要因這徒弟再上一層!但屬意做接班兒人的好苗子跟資本主義製度下成長的小公子攪在一起,他又心裏不喜。本來對於剛才的意外孫大院士是沒放心裏的,但眼瞅著原先還一副機靈樣兒的顧疏,現在竟傻愣愣手足無措地好像真有什麽事兒似的,不免怒氣上湧。“愣著種白菜呢?你們師母今天帶著孩子迴娘家去了,你兩個小的,就跟我去外麵兒湊活一頓兒吧。怎麽,還幹站著?不滿意是不是?”殷朝暮也想不到昨天這人還一副高人的嘴臉,今天竟唿來喝去,完全沒有客氣的意思。不過他也瞧出來了,孫金如雖然板著臉,但對上顧疏眉梢眼角兒還是透著滿意……也是,那是人家不顧臉麵挖來的寶貝徒弟,自己呢?人活兩輩子,他也不是真正的十八歲小少年,自然感受到若有若無的無視與放任,甚至還有輕微的不喜。三人出了老樓,顧疏緊跟著孫金如走在前麵,很上道兒,剛成為新鮮出爐的弟子,就有意識護著自家先生了。殷朝暮一個人跟在後麵一段兒距離,他心裏大概明白孫金如不大待見自己,索性也懶得掙那份歡心。他總想著,隻要自己表現得突出些,老師就是不重視也不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