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聽到了!打聽到了!幾日前確是有一批從陝西押過來的匪盜,說是關進了刑部大牢。”店小二一路氣喘籲籲地跑來,趕著把要緊的事說完,才一口氣喝下一杯茶。


    薑柔與胖大嬸相視一眼,喜出望外,這是她們來京城數日聽過的最好的消息。


    思子心切,胖大嬸是一刻也不耽擱讓小二領著路便奔赴刑部大牢。


    一路匆忙,到的時候,天色已晚,四處點起了燭火。


    和守衛說了來意,果然不是隨便讓見的,好在塞了些銀兩,還是通融著讓進去了。


    走在陰暗的過道裏,聞著兩邊傳來的惡臭,平日向來大膽的薑柔也隻是低著頭跟著,在這樣不好的地方,即使是好的人也會變得不好,有過一次經驗後,薑柔其實是不想再踏入這種地方的。


    監牢裏很安靜,不分白天還是夜晚,同時還很陰暗,如果不是還有一個小小的天窗,大概也很難分辨外麵是白天還是夜晚。


    每每入夜,房容祥都會用石子在牆上畫一個印記。


    正字畫上最後一筆,加上前麵的,這是他們在京城監牢裏度過的第十五個夜晚。


    “阿狗。”一聲叫喚,打破了許久的寂靜,房容祥抬起頭,看向來人,婦人雙手抓著牢門,恨不得把一張臉整個探進來。


    婦人的背後,站著一位清瘦的女子,一身青色的衣衫,烏黑的馬尾落在肩上顯得那麽不經意,即使燈火昏暗,她臉上的每一寸顏色都那麽清晰,濃密的眉毛,放大的瞳孔,一抹鮮紅的......


    真的是她,房容祥的心顫動著,僵硬的身體不知道是否該站起來迎接她,還是默默地坐著。


    到底是兩個世界的人了,一個在明晃晃的大好世間,一個在黑漆漆的冰冷牢房。


    不知道她有沒有責備他,但是他不能再害她了,最終房容祥還是低下了頭。


    “娘,您怎麽來了?”陳鴻一邊詫異著一邊人已經衝到牢門,緊緊地握著胖大嬸的手。


    “你這死小子...”胖大嬸還沒說上一句,就已經開始哽咽了,心裏千萬的責備在看到陳鴻消瘦的麵容之後,什麽也說不出了。


    看到胖大嬸止不住的眼淚,陳鴻的鼻子一酸,跟著紅了眼眶。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薑柔見到陳阿狗還活著不禁鬆了口氣,再看看牢房裏的其他人,一個二個也都好好的。


    “小柔,許久不見,你又變漂亮了。”尹善笑著打了聲招唿。


    薑柔憋憋嘴,這種時候,他還有心情開玩笑,不過也隻有他這樣,文晏呆呆地看著陳阿狗,那眼裏分明是有羨慕和失落的,鄭賢仰著頭靠著牆壁,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而房容祥低著頭,薑柔看不到他的表情。


    說怪他們吧,薑柔也說不出口,反而看到他們這樣心裏不是個滋味,


    探視的時間不宜過長,胖大嬸最終千言萬語化作一句,“娘必定會救你出去。”


    陳鴻自當那是一句安心的話,薑柔一連數日在京城裏四處碰壁,也知道要救他出去談何容易,但胖大嬸是鐵了心的。


    鬆開牢門後的胖大嬸一路走得很低沉。牢房裏當值的幾個正坐著喝酒,一個個臉上紅光滿麵,談天說地聊得不亦樂乎。


    本來嘛,作為牢頭,是不該在當值的時候帶頭喝酒的,可是他愁啊,京城的物價天天見漲,就說他夫人喜歡用的玉芝膏,去年還是隻賣十兩銀子,今年居然賣到十五兩了,可他的俸祿是一點都沒漲啊。


    都說牢房是個撈油水的好地方,不然他區區一個牢頭,怎麽供得起夫人每月一盒玉芝膏等等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呢。


    可既然是好地方,自是有很多雙眼睛盯著的,於是且不說逢年過節的四處走動,平日裏少不了要孝敬孝敬上麵的人,此外還得時不時慰勞慰勞底下的人,總要有幾個心腹給盯著周邊是不是有什麽居心叵測的人。


    總之,這日子不好過啊,收入啊支出啊,來來迴迴一算,真是緊巴巴的,別提什麽攢錢,持平就算不錯的了。


    但他是個有愛好的人啊,不當值之餘總喜歡去賭坊裏轉個兩圈,知道那種想上桌又掏不出賭金的感覺,太難受了。


    要是有什麽生錢快的法子就好了,牢頭灌了一口酒,看向從牢裏走出來的兩人。


    “探視的?”牢頭低聲問。


    “是的,辛巳號的家屬。”一邊的獄卒迴答道。


    辛巳號?作為一個專業榨油的高手,對於牢房裏哪間房裏的人有多少含金量是一清二楚。


    算起來,這辛巳號的犯人一進來,他可是時不時地有筆不小的收入,像這樣的犯人,一向最符合他的心意。


    通常這種犯人,牢頭巴不得他們常住,然而顯然這種人是離開得最快的。


    對於金主,牢頭還是舍得打聽的,辛巳號裏的那位可是尹侍郎的獨子,不知道怎麽被當成幾個小山賊的同夥給抓了起來。


    據說還是特意從陝西給押迴來的,京城多大點地方啊,居然還要容陝西這種小山賊,肯定是有人故意要給尹侍郎使絆子。


    一連數日也沒有他們的審訊傳過來,這案子十有八九是要走私下協商的,本來也就那麽大點事,估計就等著尹侍郎點點頭。


    這種事,說起來也見多了,隻不過牢頭看著二人穿的極其樸素,就是連自家的丫環都比不上,必然不是尹侍郎家的人,如果不是尹侍郎家的人,就是那幾個小山賊的熟人了。


    牢頭輕咳一聲,叫住了她們,“你們是外地人吧。”


    薑柔點點頭。


    果然,牢頭笑了笑,走上前來,“你們大老遠跑到京城來,專程為了探監?”


    胖大嬸咬著牙,點點頭,忙從衣袖裏掏出幾兩銀子,遞到牢頭手上,“我兒年紀小,不懂事,闖了禍,還請大人照應照應。”


    手裏惦著銀子,別看人穿著不好,身上倒是有幾個子兒的,也是,不然怎麽會大老遠地從陝西跑來。


    “年輕人嘛,難免會走上歪路,你也別太難過了,重要的是以後學好就是了。”牢頭說道。


    胖大嬸點點頭,又歎了口氣,問:“大人可知道他們會判什麽刑?”


    “這我就不好說了。”牢頭捋了捋胡子,“不過那些個做了山賊的根據罪行重的砍頭的也有,關個十幾二十年的也有,還有發配到偏遠地帶做勞役的。”


    一聽砍頭,胖大嬸整個臉都白了,這哪還有什麽以後啊。


    見她臉色如此,牢頭又說道:“你也別太擔心了,你兒子既然沒在陝西行刑,必然不至於砍頭收押,你想想辦法,說不定還能保出去。”


    “保出去?”胖大嬸登時眼裏一亮。


    可不是,那不過就是給尹侍郎的兒子做陪襯的幾個墊背,能有什麽大不了的,不管尹侍郎的兒子何時出去,這些人都不會有人在意的,放在牢房裏都占空間。


    所以,這真是大好的生財之道,牢頭笑著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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