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心地笑了起來。幾個小妃子也上前湊趣,衣香鬢影,將英帝包圍在當中。杜沅沅心頭一陣黯然。盡管心理上早已接受了英帝眾多妻子的事實,卻從沒有在大庭廣眾之下看得如此清楚。第一次,她覺得他們相隔是如此之遠,不僅僅是數張酒案、幾名宮妃的距離,似乎隔了萬水、隔了千山,隔了生生世世。

    突然,杜沅沅失意的眼神與英帝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英帝與方才一樣,依舊一臉笑意,但笑意並沒有達到眼底,眼神顯得異常深邃冷靜。在望見杜沅沅哀切的眼神後,又多了幾分探尋。杜沅沅迅速收迴目光,微微低下頭,將注意力投注在麵前的青花纏枝紋碗上。

    酒宴一直進行到未時方才結束,眾人帶著酒意迤邐而去。杜沅沅覺得頭疼欲裂,上了步輦,急催著迴了懷玉宮,進了寢殿,衣裙都未脫,倒頭便睡。朦朧中,有個溫熱的身體貼了上來,杜沅沅正覺得渾身燥熱,想也不想,便向外一推,聽到撲哧一笑,恍惚是英帝。待吃力地睜開眼,隻見眼前寸許處,一雙含笑的眼睛正對著她的鼻尖,正是英帝。杜沅沅心中有氣,不願理會,複又閉上眼睛。隻覺得英帝湊了上來,輕輕地吻在她的唇上,涼涼的,帶著青梅酒的香氣。開始還隻是蜻蜓點水,到後來越來越深,漸漸地,英帝的喘息聲重了起來,她也覺得渾身發軟,腦中早已忘了生氣一事。隻聽嘶的一聲,夾紗宮服的領口已被扯開,露出大半個酥胸來。英帝更加不能自製,翻身覆了上去。綃紗床帳猛地一顫,薄滑的紗料從金帳鉤裏滑了出來,一層一層飄然而落。

    杜沅沅被蘭兮在門外的輕喚聲驚醒,剛動了動身子,便看見英帝的手臂橫在自己胸前,轉頭望去,英帝緊閉著眼睛,似乎睡得頗為香甜。杜沅沅伸出手來,指尖滑過英帝飽滿的額頭、挺秀的劍眉、英挺的鼻子,來到他緊抿的嘴上。一陣心神恍惚。門外蘭兮又喚了一聲,杜沅沅猛然醒起,戌時穆華宮中開台唱戲。看看外麵天色已暗,也不知是什麽時辰了。急忙推醒英帝,連聲叫蘭兮進來梳妝,又吩咐守在門外的陸六福進來給英帝更衣。一陣忙亂後,二人終於衣著整齊地站在穆華宮門前,不由得相視一笑。

    英帝先行進入穆華宮,杜沅沅後退幾步,稍等了片刻,才慢慢地走進宮去。穆華宮內,各處都掛著雙轎頂垂懸白玉的六角宮燈,燈火俱都已燃起,滿院亮如白晝。杜沅沅穿過兩進庭院,隻見一座金碧輝煌的高大戲台立在庭院北麵正中。戲台共分兩層,台頂為四角攢尖頂,鋪著明黃的琉璃瓦。戲台對麵同樣是一個二層的小樓,是皇上及後

    宮嬪妃們的看戲場所。兩邊圈摟圍繞,是大臣、命婦們的席位。

    此時,戲台前的二層小樓上,宮中後妃們均已落坐。待英帝坐下,舞戲開始,樂聲從戲台的二樓悠悠飄出,起初是一縷細音,後逐漸增大,漸漸充斥了滿殿,曲音迴環清越,優美動聽。一樓的伶人們身著彩衣,滑步而出。舞姿柔媚婉轉,動人心魄。眾人注意力都已放到戲台之上。

    杜沅沅偷偷地走進來,尋了個位子,悄然坐下。英帝身側的麗妃不動聲色地看著這一切,又看了看也是剛剛入內的英帝,眼神陰沉,五指緊握,長長的指甲幾乎嵌入手心之中。

    抽絲剝繭

    窗外已日上三竿,杜沅沅方才從睡夢中醒來,耳中似乎依舊充斥著昨夜的鼓樂喧天聲。寢殿內靜悄悄的,想是蘭兮揮退了眾人,讓她好好安睡。床帳旁垂掛的銀絲薰球正飄散著極細淡的嫋娜輕霧,輕輕一聞,香氣妥貼清遠,燃的應是有利於睡眠的銀葉安息香。杜沅沅不由得靜靜微笑,蘭兮還真是貼心。

    隔著層層紗帳望去,紗窗明亮,想必是個好天氣。杜沅沅翻身坐起,抱著五彩團花雲錦夾被,想著昨日麗妃生辰的隆重場麵,這個生辰弄得如此排場,氣勢直逼皇後,絲毫不加以避諱,一副要天下人皆知的樣子。隻怕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此張揚不知成得了什麽大事。

    蘭兮輕手輕腳走進房來,見杜沅沅已起身,便迴身叫進端著盥洗用具的宮女。杜沅沅慵懶地坐在妝奩旁,看著五彩螺鈿鏡中蘭兮靈巧地挽起她一頭烏發,用一根鸞鳥芙蓉玉發釵固定。待伺候盥洗的宮女退出,蘭兮附在杜沅沅耳邊道:“高公公在門外候了多時了,說是有事要迴稟小主。奴婢猜,也許是小主讓他查的事有些眉目了,是不是要他進來?”杜沅沅心裏一跳,“這麽快,快讓他進來。”

    高昌進了門,先行了禮。然後道:“迴稟小主,小主讓奴才查的事,奴才查清楚了,小絡子和香羅本是同鄉,二人常私下往來。”杜沅沅沉吟著,看來香羅說的都是真的,想了一想,對高昌道:“這幾天,你找人給我盯著小絡子,看他跟什麽人接觸。無論是誰,每日都要報於我知道。”高昌應了聲是,便告退了出去。

    蘭兮在一旁看著杜沅沅的臉色,遲疑道:“小主是想知道主使人是誰?”杜沅沅微微點頭,“見柔美人沒事,主使之人近日必會有所行動。”

    自此,高昌每日裏都會向杜沅沅報當日小絡子的行蹤。看來香羅的確未走漏半點消息。小絡子一切如常,依舊盡

    心侍弄花草,研磨香料。每日與其接觸的隻是司花的太監,偶爾也有別宮偷偷索要香料的宮女,中間還同香羅偷偷私會了一次。

    一連過了好幾天,尚無一絲動靜,連蘭兮的臉上都露出幾分焦色。杜沅沅心中暗笑,當年清揚企業旗下眾多著名品牌中,有一款叫“迷霧”的香水,因其香氛與眾不同,曾經風靡了整個東亞市場。那款香水是她專程到荷蘭從一個老香水師傅那裏討要的配方。就為了那小小的一張寫有配方的紙,她在老師傅家附近守了足足半個月。才最終感動了那個資深的香水師傅,將配方讓給了她。當時靠的還不就是耐心和毅力麽!故而今日這些根本算不了什麽。

    數日後,小絡子那邊終於有了動靜,據高昌的迴報,一個叫雙橖的宮女去找了小絡子,二人躲在園子一角談了多半個時辰,雙橖走時,拿著一包香料。宮女找司花太監本不稀奇,哪個宮裏不是愛美的年輕小丫頭,私下裏向相熟的太監討些香料更是平常。隻是這個雙橖僅僅為了討包香料,與小絡子竟然談了這麽久,就有些奇怪了。杜沅沅問道:“雙橖是哪個宮裏的。”高昌迴道:“奴才查過了,雙橖是瓊章宮燕貴人的貼身宮女。”

    “燕貴人?”杜沅沅的秀眉緊皺了起來。這個燕貴人囂張跋扈,依上次遊廊中欲推倒梅芫雪來看,倒是有此可能。如果燕貴人是主謀,雙橖在中間傳話,那麽他們今日的見麵,說不定又計劃著下一步的行動,小絡子極可能再次去找香羅。想到此處,杜沅沅對蘭兮道:“將香羅叫來,我有話問她。”

    香羅白著一張臉,戰戰兢兢地走了進來。杜沅沅也不隱瞞,開門見山道:“你不必害怕,今日叫你來,隻是要你做件事。小絡子近日必會再約你出來,若果真如此,你定要報於我知道。”香羅訥訥答應,卻突然抬起頭,眼中有哀求之色,撲通跪倒,“求求小主,一並饒了小絡子吧,他為了我失去了太多。”杜沅沅被香羅眸中的哀怨與懇切撼得心中一震,點了點頭,道:“我本就想護你們周全。但此事如不水落石出,日後還不知要怎樣,你決不可透露給小絡子知道。”香羅臉色哀戚,但依舊重重點了點頭。

    沒過幾日,香羅傳過話來,小絡子約她在禦花園中見麵。杜沅沅聽後,微點了下頭,對蘭兮道:“這迴我們不妨做個小人,且暗地裏聽聽他們說些什麽。”

    正午時分,禦花園中人煙稀少,原本遊園的宮妃們都耐不住燥熱,迴宮午睡去了。意暢亭附近,一人多高的碧桃樹排列成林,密密匝匝,繁茂的花木形成天然的屏障,

    的確是個隱身密談的好場所。

    杜沅沅帶著蘭兮偷偷躲在一叢碧桃的後麵,隔著蓊鬱的幾樹碧桃,小絡子與香羅正低頭密語。語聲輕輕地飄入杜沅沅的耳中。隻聽小絡子道:“你一切可好?”隔了一刻,才聽香羅接道:“還好。”杜沅沅知道香羅心中必在暗自掙紮,恨不得一下子向小絡子說明真相,卻又明白其中厲害,不敢明說。小絡子又道:“你宮裏的柔小主身體可還好,有段日子沒看她出來了。”語聲含著試探,杜沅沅心中一緊,終於問到了正題上。香羅按杜沅沅所教道:“小主一切都好,就連飯也比往日多吃了些。”小絡子呃了一聲,似是頗為奇怪。又過了會,響起悉悉窣窣的聲音,象是小絡子掏出什麽東西,聽得小絡子的聲音道:“這個圈金鋪絨連年如意香囊是宮中的新貨,我特意弄了給你,裝了些上好的香料,你可要常常戴在身上。”

    杜沅沅見時機正好,向蘭兮示意了一下,蘭兮拍了拍手,高昌帶著幾個太監從碧桃樹後跳了出來,將小絡子和香羅圍在中間,小絡子啊的一聲,驚得臉兒煞白。高昌從小絡子手上搶過香囊,就勢撕開,雙手遞到杜沅沅手中。杜沅沅放在鼻端聞了聞,同上次的香囊內一樣,確實是迷迭香、夾竹桃炮製的香料。小絡子知道事情敗露,麵色由白轉灰,看向一旁的香羅,見香羅眼含痛苦神色,深深向他望來。小絡子忽然明白過來,顫巍巍地指著香羅道:“你、你……”,一時接不下去,手無力地垂下。

    香羅嗚咽一聲,猛地跪在杜沅沅麵前,連連磕著頭,額上通紅,幾乎要磕出血來。邊磕邊道:“小主,求求您。您饒了小絡子,就讓香羅抵罪吧。”小絡子見香羅這樣,忙撲過來,跪地扶著香羅,道:“你這又何苦?”忽地轉向杜沅沅,一臉堅決,“小主,不幹香羅的事,都是我一人做的。”

    杜沅沅示意蘭兮上前扶起香羅,對小絡子冷然道:“你一人做的?如此幹係重大的事情你獨自一人怎能扛得起來。我勸你還是莫要糊塗,謀害皇嗣乃是大罪,你如此遮遮掩掩隻會讓主使之人更加囂張,今日不成,還有明日。此事關鍵現全係在你一人身上。”小絡子聽罷,麵色變了幾變,依舊低頭不語。杜沅沅怒極反笑,“好,你既要逞英雄就盡管去。我也不攔你,既然你忘了為何入宮,那麽想必香羅以後的孤苦也與你無關了。”話到這裏,小絡子驀然抬起頭來,眼中含淚,看著香羅,絕望地吼了一聲,“我,我這都是為了我們能在一起啊!”香羅再也忍耐不住,撲到小絡子麵前,兩人緊緊抱在一起。

    杜沅沅

    見小絡子已被說動,便不再說,靜靜等在一旁。良久,小絡子放開香羅,重重給杜沅沅磕了個頭,道:“奴才這就說出一切,隻望小主能救我二人。”杜沅沅點頭道:“對於你二人的事,香羅也跟我提過,我也是十分的同情。你且放心,待此事一了,我必求皇上將你二人做個妥善處置。”小絡子又磕了一個頭,“奴才這裏先謝過小主的救命之恩。指使奴才的是瓊章宮裏的燕貴人。”

    杜沅沅本已猜到,如今見果真如此,還是吃了一驚。這燕貴人的膽子也委實太大。原來,小絡子和香羅經常偷偷私會,有一日,竟然被燕貴人和宮女雙橖給撞上了,但事後並未點破。小絡子心裏十分感激。過了沒多久,雙橖便偷偷來找小絡子,說是自家小主有個心病需要開解,然後便授了個滑胎香料的法子。小絡子自然不肯,但雙橖以要告發他和香羅私會進行要挾,並許諾此事辦成後,可想個法子讓他們出宮,到外麵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長相廝守。小絡子心心念念的是香羅的安危,如今有個機會二人能永遠在一起,自是欣喜非常。加之這個法子確實也是神不知鬼不覺,就應承了下來。

    杜沅沅聽後暗暗歎息,小絡子即便有錯,也並非為了其他,卻錯在用情太深,。事情進行到此已真相大白,接下來就是想個計策讓燕貴人自動上鉤了。杜沅沅想了一想,仍放了小絡子迴去,自己則帶著蘭兮和香羅一同往徽淑宮而來。

    梅芫雪半倚在榻上,雖然嬌弱,但麵色顯然好了很多。杜沅沅上前仔細看了一迴,略微放下心來。梅芫雪臉色惻然,緊緊抓著杜沅沅的手,淒惶地道:“真是有人要害我的孩兒。沅沅,你一定要幫我。”杜沅沅安撫地拍拍她的手背,“莫要擔心,一切有我。”堅定的目光讓梅芫雪放下心來。香羅扶她重新躺迴榻上,不一刻,就睡了過去。

    杜沅沅看著梅芫雪睡熟,又叮囑了香羅幾句,便悄悄退了出來。

    一石三鳥

    幾日後,從徽淑宮中傳出一個驚人的消息,柔美人不慎滑胎,腹中皇嗣已經保不住了。這個消息不脛而走,迅速傳遍了後宮。皇嗣本就是個敏感的話題,後宮中人人議論紛紛,宛如掀起了巨浪。當然,對於嬪妃們來說,聽到這樣的消息,多半的反應自然是是幸災樂禍。宮中幾個主位娘娘,如麗妃、悅妃之流,卻都是一臉平靜,甚至還有些諱莫如深。

    深夜,一個纖細的人影從瓊章宮中閃出,飛快地奔向禁宮東南角太監們的宿處。人影跑到一排紅瓦白牆、麵貌劃一的殿閣前,在一間尚未熄滅燈火

    的紗窗旁停了下來。四處看了一會,舉起手,輕輕敲了敲窗欞,低聲道:“小絡子,是我。”透出窗欞的燈光印到那人影的臉上,赫然是燕貴人身邊的雙橖。雙橖話音未落,突然,剛剛還黑黝黝的院子亮如白晝,四下裏都是人聲,數十個提著燈籠的太監圍了上來,將雙橖緊緊圈在中央。房門開處,一人當門而立,竟然是承宸宮的總管陸六福。雙橖驚得麵無人色,腿一軟,歪倒在地。

    原來,因此事涉及謀害皇嗣,事關重大。杜沅沅便將一切都告訴了英帝。英帝一聽,十分震怒。為使幕後主使之人自動現身,二人商議已定,便設了這樣一個弄假成真的暗局。首先是對外詐稱柔美人已經滑胎。暗藏於後宮眾人之中的主使之人聽後,必定會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珠簾不卷夜來霜之沅沅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紫心紗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紫心紗羅並收藏珠簾不卷夜來霜之沅沅曲最新章節